“文親王,還真是重情重義,事到如今,竟還有心情關心侄兒的安危。”
就在慕容離開不久,房間中,黑氣彌漫,一道黑色身影走出,開口說道。
“怎么,本王做事,還要經過你們同意嗎?”
慕文清頭也沒回,神色淡漠地說道。
“那倒不必。”
黑色身影冷聲道,“只是,閣下答應吾皇的東西,似乎已快到約定的時期了。”
“本王要的東西,你們還沒有送來。”
慕文清往火盆中夾了一塊木炭,平靜道,“做生意,總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才行,本王還沒看到本王想要的貨物,怎么可能這么快就交錢。”
“文親王要的東西,吾皇已在準備,但是,吾皇要的東西,文親王似乎沒有去取的意思。”黑色身影神色冰冷道。
“取一人性命,很難嗎?”
慕文清繼續往火盆中夾了兩塊木炭,淡淡道。
“文親王,既然是交易,閣下總要拿出些誠意。”黑色身影沉聲道。
“也罷。”
慕文清放下手中的火鉗,說道,“本王這就出宮走一趟。”
“文親王可要快些,不然讓吾皇等急了。”
黑色身影冷笑道,“你們人族,想要與我族合作的人很多,并非只有王爺一人。”
慕文清起身,頓足,回頭冷冷地看了一眼身后之人,語氣冰冷道,“本王,不喜歡別人的威脅,下不為例。”
話聲落,慕文清邁步離開了房間。
外面。
剛送九公主離開的木槿看到王爺出了房間,快步上前,問道,“王爺要去哪里?”
“出宮走一走。”
慕文清微笑道,“里面那位催的急,怎么也要做做樣子。”
木槿聽過,立刻明白過來,道,“奴婢陪王爺一起去。”
“也行。”
慕文清也沒有拒絕,點頭應道。
兩人離開聽雨軒,一路朝著宮外走去。
多年來,文親王由于身體的原因,很少出宮,也很少參與政事,可謂真正的閑散王爺,空有武王之名,卻沒有什么實權。
當然,文親王也不在意,對于朝事,一向不過問。
宮外,街道上,慕文清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說道,“木槿,你知道林園怎么走嗎?”
“西邊。”
木槿回答道,“奴婢也只知道大概方向,路上再問吧。”
“也對。”
慕文清頷首,朝著都城西邊走去。
約莫一個時辰后。
走走停停的兩人,終于找到了林園。
林園,內院,紅燭和還珠在聽到拜府之人后,神色全都一怔。
文親王?
這位尊神怎么來了。
大商十武王中,要說實力最強之人或許還有些許爭議,但是,要說身份最尊貴之人,那必定是文親王這位皇親國戚。
“我去待客。”
還珠反應過來后,立刻朝著前院走去。
前院。
文親王和木槿在府中下人的帶領下來到正堂。
還珠走來,客氣行禮道,“見過文親王。”
正堂中,慕文清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年輕人,神色平和道,“林教習不必多禮。”
長得還行,氣質也不錯,和想象中差不多。
讓他那位皇兄都頭疼的人,想來也不會是什么庸才。
“林教習,府中有炭火嗎,王爺怕冷。”
木槿感受到堂內有些冷,開口問道。
還珠聞言,愣了一下,很快回過神,點頭道,“有,我這就讓人準備。”
很快,府中下人送來火盆,放到了文親王身旁。
堂中,慕文清伸出手在火盆上烤了烤,輕聲道,“讓林教習見笑了。”
“王爺言重。”
還珠眸子微凝,道,“不知王爺大駕光臨,是有何事?”
“倒也沒什么大事。”
慕文清笑了笑,說道,“林教習入都城已經三年有余,本王久聞林教習之名,卻一直無緣得見,今日,特來看一看。”
“林園能有王爺這樣的貴客,著實榮幸。”還珠滴水不漏地應付道。
慕文清看著眼前年輕人,微笑道,“林教習屢次為我大商立下奇功,這次又幫助大商與巫族達成和解,功不可沒,不過,林教習似乎并沒有得到應有的獎賞,不覺得委屈嗎?”
一語落,正堂中,氣氛頓時變得有些緊張,還珠眉頭不露痕跡地皺了一下,回答道,“為大商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是在下應為之事,不覺得委屈。”
“真心話?”
慕文清輕輕一笑,道,“這里只有我們三人,說什么也沒有其他人聽到,本王若要害你,隨便編些謊言就可以,不必如此麻煩。”
“真心話。”
還珠收斂心神,認真道。
“那接下來就好談了。”
慕文清臉上笑容消失,淡淡道,“這么說吧,本王接了一個活,需要林教習的性命,林教習,考慮考慮?”
長生妖皇
林園。
文親王和還珠交談了半個時辰后,便離開了。
府前,還珠看著文親王離開的背影,面露凝色。
此事她做不了主,必須讓兄長拿主意。
文親王,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給她出了一個大難題。
城中,街道上。
木槿陪著文親王一路朝著皇宮走去。
寒風吹過,文親王緊了緊身上的裘袍,忍不住輕輕咳嗽了幾聲。
“王爺,奴婢叫一輛馬車吧?”木槿見狀,關心地問道。
“不必,難得出來走走。”
慕文清搖頭,道,“再不露下臉,別人還以為本王已經死了。”
木槿沉默,片刻后,輕聲道,“王爺,今日的那些話說的是不是太過直接了?王爺和那林教習才第一次見面而已。”
“有嗎?”
慕文清疲憊一笑,道,“一見如故,就忍不住直說了。”
木槿聞言,面露無奈之色。
“說笑。”
慕文清看向前方皇宮,說道,“早晚都要說的,不然,本王的目的也無法達成。”
“王爺覺得他會答應嗎?”木槿猶豫了一下,問道。
“不清楚。”
慕文清再次搖了搖頭,道,“應該會吧,他可是天書刻名的天命之子,想必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兩人一邊交談,一邊趕回了宮中。
入宮的路上,禁軍將士看到兩人,紛紛恭敬行禮,沒一人敢阻攔。
“文親王。”
正值當差的長孫封宇注意到剛回來的文親王,立刻上前,恭敬行禮。
“小封宇。”
慕文清看著前方走來的忠武王家世子,神色溫和道,“今天你當值嗎?”
“嗯。”
長孫封宇點頭,問道,“王爺您怎么出宮了?”
“閑來無事,出去走走。”
慕文清微笑道,“本王先回去了,你忙你的。”
“恭送王爺。”
長孫封宇再度一禮,恭敬相送。
“忠武王世子也憔悴了許多。”
走開一些距離后,木槿開口,輕聲道。
“忠武王被困韶關城那么久,身為人子,小封宇肯定會非常擔心。”
慕文清輕嘆道,“算算時間,北境那邊的戰報也該送來了。”
“報!”
就在這時,大商北城門前,快馬奔騰,一名將士騎馬趕回,沖入了城中。
聽雨軒。
文親王剛回來,黑色身影便再度現身。
“文親王,得手了嗎?”黑色身影著急問道。
“煩不煩?”
慕文清皺眉,道,“光天化日之下動手,你覺得本王傻嗎?”
一旁,木槿端來新的火盆,放在前者身前,對于房間中的黑色身影絲毫沒有驚奇。
隔三差五就看到這妖族的使者,看都看膩了。
妖族,拋去那嚇人的偽裝,倒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妖族使者聽過眼前文親王之言,明白自己太心急了,壓下心緒,說道,“文親王,我族是抱著十分的誠意要與王爺合作,希望王爺能快一些將我族要的東西準備好。”
“你們的東西到,本王也會將你們想要的東西送上。”
慕文清一邊烤火,一邊平靜地說道。
“好!希望王爺能夠說到做到。”
妖族使者應了一聲,沒有再多言,退了下去。
“王爺,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吧。”
一旁,木槿端來熱茶,輕聲說道。
“嗯。”
慕文清頷首,接過熱茶,剛要準備喝,外面,一道著急地聲音響起。
“王爺。”
一名禁軍將士快步走來,著急道,“北境送來消息,忠武王和十一皇子突圍了,成功與關山王匯合。”
慕文清聽過禁軍送來的消息,輕輕松了一口氣,還好。
然而。
不等文親王松口氣,外面,急匆匆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王爺,不好了。”
急切的話聲中,另一位禁軍將士走來,一臉悲傷道,“北境傳來消息,四殿下率領的一萬禁軍鐵騎為了阻攔白帝城的援軍,全部戰死,四殿下也生死不明。”
房間中。
慕文清聞言,神色一震,手中茶杯直接掉入了火盆中。
茶水灑入炭火上,呲呲的聲音傳出,如此刺耳。
“不可能!”
壽安殿,商皇收到北境先后傳來的兩道消息,心神同樣一震,怒聲道,“老四身邊有皇室供奉保護,怎會無法脫身!”
“陛下,供奉大人也戰死了。”
報信的內侍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淚,說道,“四殿下為了多阻攔漠北援軍一些時間,與供奉大人聯手血戰漠北大軍,最終,雙雙戰死。”
“尸體呢,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商皇回過神,震怒道。
“供奉大人的尸身已經尋到,但是,四殿下。”
內侍說了半句,不知該如何說下去,戰場之上,馬蹄踩踏,戰火焚燒,很多人都已經面目全非,尸骨無存。
“找不到尸體,就是還有活著的可能,派人去找,立刻派人去找!”商皇雙手緊攥,憤怒道。
“是。”
內侍領命,不敢反駁半句,一臉驚慌地退了下去。
林園。
內院。
來自北境的消息,紅燭和還珠亦很快收到。
不過,兩人此時關心的重點,并不在北境,而是在文親王身上。
“那文親王,隱藏的很深。”還珠說道。
“以前是小看他了。”
紅燭點頭應道,誰能想到病懨懨的文親王,竟然有如此大的膽子。
“紅燭姐姐,此事,只能兄長親自拿主意了。”還珠無奈道。
“嗯,北境危局已解,你兄長也差不多快回來了。”
紅燭凝聲應道,“文親王所圖之事太大,只能他回來再說。”
與此同時。
極北之地。
小冰屋內,林七夜看著桌上的三瓶螣蛇心頭血、三瓶半陰月的妖血、一片龍鱗、一根龍筋,像是守財奴一般,每日清點一遍。
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可不能丟了。
話說,青青怎么還不出關。
再不出關,他就要回去了。
他那邊還打著仗呢。
打完仗,還要去會一會那位文親王。
怎么這么多事,真煩人。
皇室這些家伙怎么都喜歡勾結妖族。
文親王和長生妖皇的交易,又是為了什么?
可惜,那白洪就是一個工具人,對于文親王的目的一無所知。
林七夜思緒之間。
峽谷上空,天地突然一沉。
一股異常可怕的氣息彌天壓下。
峽谷深處,水鏡、玄風兩人感受到這股驚人的氣息,神色都是一變。
長生妖皇!
禁地
極夜世界。
峽谷。
眾妖震驚的神色下,天際,風云攪動,一道渾身繚繞著灰色氣流的身影從天而降。
長生妖皇親至,整個神女谷如臨大敵。
“長生妖皇。”
峽谷深處,水鏡一步邁出,瞬至峽谷外,擋在長生妖皇身前,冷聲道,“沒有神女的召見,擅闖神女谷,閣下當真好大的膽子!”
“本皇收到消息,神女谷中,有人族混入,本皇此來,是要保護神女。”
灰色氣流中,一位面容蒼老,灰眸灰發的老者走出,看著前方水鏡妖皇,淡淡道,“水鏡,你身為神女的護法,卻讓人族混入神女谷,該當何罪!”
“長生妖皇,你還真會倒打一耙。”
這一刻,水鏡身后,狂風卷動,玄風現身,目光冷冷地看著前方老者,說道,“閣下勾結人族,謀害自己的族人,已然證據確鑿,待神女出關,希望閣下還能這樣巧言善辯。”
長生妖皇聞言,眸子微瞇,道,“你說的什么,本皇不知道,本皇只知道,這神女谷有人族高手混入,本皇必須將他找出,保護神女的安全!”
說完,長生妖皇沒有再多言,邁步朝著前方走去。
“長生妖皇,你是要硬闖神女谷嗎!”
水鏡見狀,神色一沉,眸中閃過一抹怒意,喝道。
“是,又如何?”
長生妖皇說了一句,周身灰色氣流不斷彌漫,強悍而又陰冷。
峽谷內,小冰屋中,林七夜感受到峽谷前長生妖皇那驚人的威壓,目光微凝。
這老家伙的氣息,真是嚇人。
水鏡和玄風,未必能擋得住他。
青青怎么還不出關,再不出來,老巢都被人端了。
他要不要去幫忙?
好像,他這點實力去了也是送。
再觀望觀望。
峽谷前。
長生妖皇硬闖神女谷,水鏡、玄風立刻出手阻攔。
大戰一觸即發。
長生妖皇身動,水鏡、玄風隨之而動,妖元洶涌,應聲碰撞。
劇烈的沖擊聲,響徹天地,三位妖族最頂尖的皇者出手,初交鋒,便至白熱,打的天地都劇烈震動起來。
長生妖皇作為妖族最古老的妖皇之一,實力已無限接近于破五境,舉手投足之間,天地共鳴,極為恐怖。
只是數招交鋒,水鏡、玄風便落入了下風,節節敗退。
“轟!”
掌勁沖擊,余波震蕩,長生妖皇以一敵二,一頭灰發迎風飛舞,步步緊逼,強勢而又霸道。
在妖族,活得久,便是本事,長生兩字,便足以說明很多東西。
水鏡、玄風,相比活了已不知多少歲月的長生妖皇,終究還是太年輕。
“退下!”
交手十招,長生妖皇面露不耐之色,一掌提元,直接震退了眼前兩人。
小冰屋內。
林七夜趴在窗前,看著外面的戰況,神色一驚。
臥靠。
水鏡和玄風,好像要輸。
此地不宜久留。
不然,小命難保。
思及至此,林七夜立刻起身,收起桌上的一堆東西,就要離開。
他也是人族,那長生妖皇若是打進來,最危險的就是他。
撤!
“林公子,你要去哪里?”
這時,小冰屋外,陰月快步走來,看著里面收拾完東西正準備跑路的某人,開口問道。
“我,我出去轉轉。”林七夜隨口說道。
“別轉了,跟我來,玄風讓我帶你去一處安全之地。”
陰月說了一句,旋即轉身朝著峽谷深處走去。
“安全之地?”
林七夜快步跟上,不解道,“哪里?”
“神女的閉關之地。”
陰月應道,“你也是人族,所以,不能讓長生妖皇發現你,不然,他肯定借機大做文,先避一避。”
“青青閉關的地方?”
林七夜詫異道,“水鏡前輩不是說,那里,她也進不去嗎?”
“那是怕你亂跑。”
陰月一邊走,一邊解釋道,“神女閉關之處,是我妖族的禁地,設有大量的禁制,外人若是擅入,很可能會有性命危險。”
說話間,兩人走到了峽谷的最深處。
目光所及,迷霧繚繞,前路不可見。
“跟緊我,千萬別亂走。”
陰月提醒了一聲,旋即繼續朝前方走去。
云霧繚繞的禁地,四處全都是相同的景象,大大小小的黑石林立,宛如天然的墓碑,陰森而又恐怖。
兩人走了約莫一刻鐘。
陰月突然停了下來,說道,“好了,你就在這里待一會兒吧,等到長生妖皇走了,我會過來接你出去。”
“這里?”
林七夜四處看了看,問道,“這里安全嗎?”
“安全。”
陰月點頭道,“但是,你不能亂走,不然,會有危險。”
提醒了一句后,陰月沒有再多言,快步向外走去。
“陰月,你快點來接我!”
禁地中間,林七夜看著周圍陰森森的景象,不禁有點害怕地喊道。
“知道。”
陰月應了一聲,從禁地離去。
下一刻,整個禁地再度封閉,云霧彌漫,不容任何人進入。
“青青”
禁地內,林七夜先是小心地四處看了看,旋即小聲地喊道,“聽得到嗎?”
然而,禁地內,一片安靜,沒有任何動靜。
“青青,我找你有重要的事。”
林七夜等了片刻,再次喊道,“事關妖族的存亡,你要能聽得到,就吱一聲。”
只是,十數息過去,周圍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林七夜見青青真的聽不到,面露無奈之色,一屁股坐了下來。
他大爺的,他堂堂天命之子竟然要躲到這個傀地方。
也不知道玄風和水鏡能不能趕走那個老家伙,他可不想在這傀地方過年。
“人族?”
就在這時,禁地內,一道詫異的聲音響起。
林七夜聽到這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一下子蹦了起來,警惕地問道,“誰?”
這個聲音不是青青,這不是妖族的禁地嗎,怎么還有其他人。
“你又是誰?”
迷霧中,好奇地聲音再度響起,問道。
“我是你們神女的客人!”
林七夜謹慎地應道,“你呢,你是什么人?”
“我?”
禁地深處,一雙滄桑的眼睛睜開,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誰。”
妖族老祖
妖族禁地。
過來緊急避險的林七夜聽到禁地中陌生的聲音,好奇心立刻升了起來。
這是誰啊。
要不,去看看?
可是陰月說了,這里有禁制,要是亂跑,會有危險。
不過,陰月有沒有可能在騙他,這里,壓根沒什么危險。
要不,走兩步?
對,走兩步試試。
短暫而又激烈的思想斗爭后,林七夜試探性地朝著前方走了兩步。
沒事?
林七夜停步,等待了片刻,又走了兩步。
還沒事。
再走兩步。
依舊沒事!
林七夜撇了撇嘴,陰月果然在騙他。
“前輩,要不,你過來聊啊。”
本著小心駛得萬年船的思想,林七夜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試探地喊道。
他不亂跑,讓那位過來,總可以吧。
禁地深處。
滄桑的眼睛,注視著前方,回答道,“好。”
說完,一道小小的身影起身,邁步朝著前方走去。
很快。
兩人會師。
林七夜看到來人后,神色一怔。
小孩子?
這里怎么會有小孩子。
只是,在看到眼前孩童的眼睛后,林七夜的目光立刻凝下。
要怎么形容。
那一雙宛如小世界的眼睛,仿佛能包容萬象,滄桑而又古老。
聰明如林七夜,很快便反應過來,眼前小孩子,不同一般。
類似這樣的眼睛,他只在一個人身上見到過。
儒首!
“前輩如何稱呼?”
林七夜看著眼前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對待大佬,林七夜一向非常有禮貌。
捧高踩低、嫌貧愛富、見風使舵,向來都是林七夜的優良品質。
“不記得了。”
孩童搖了搖頭,說道。
“不記得?”
林七夜神色一怔,不解道,“妖族的那些人都稱呼您什么?”
“老祖。”
孩童回答道。
“咳,咳,咳。”
林七夜聞言,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臥尼瑪!
這個稱呼,想不理解都難啊!
妖族老祖宗?
臥槽!
林七夜感覺自己的心臟有點疼。
“老祖前輩好。”
林七夜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露出自以為最和善的笑容,八顆牙齒白花花的,很是晃眼。
孩童聽到這個奇奇怪怪的稱呼,眉頭輕皺,禮貌地應道,“你好。”
“老祖前輩,外面有個家伙在鬧事,您不出手,解決了他嗎?”
林七夜看著眼前人,一臉希冀地說道,此前,水鏡說,妖族不止青青一個五境之上的強者,那個人,應該就是指的這位大佬了。
妖族老祖,一聽就很是牛幣的存在。
“我不會武。”
孩童搖了搖頭,應道。
“不會武?”
林七夜聽過,神色一震,道,“怎么可能,您可是妖族的老祖宗,至少也該是虛花境,甚至破五境的高手。”
“虛花境?”
孩童眉頭再次一皺,問道,“你說的是這個嗎?”
話聲落,孩童上空,一枚實質的道花出現,紫色光華縈繞,恐怖的威壓,瞬間壓下。
“砰!”
林七夜一個沒注意,身子直接和身下大地來了個親密的接觸。
五體投地,臉也拍在了地上。
孩童見狀,立刻收斂了頭上的道花。
地面上,林七夜狼狽地爬起身來,看著眼前孩童,眸中震驚之色難掩。
這位實實在在是一位五境之上的大佬啊。
“老祖前輩,你都破五境了,怎么可能不會武,外面那個長生妖皇都快打進來了,你去一巴掌拍死他吧。”
林七夜看著眼前大佬,一臉的尊敬和殷勤之色,說道。
“我真不會武。”
孩童說道,“不信,你自己看。”
說完,孩童朝著眼前人伸出了手。
林七夜看到眼前妖族老祖的舉動,眉頭輕皺,想了想,伸手握住了其手臂。
片刻之后,林七夜的臉色變了,面露難以置信之情。
怎么可能。
一點妖力都沒有!
方才那朵道花,明明是破五境的象征,怎么可能一點修為都沒有?
此時此刻,陰險狡詐如林七夜,都有些凌亂了。
“人,你來妖族,就不怕他們吃了你嗎?”
孩童看著前者一動不動的呆傻模樣,問道。
“不,不怕。”
林七夜回過神,應道,“我和你們神女是朋友,所以,這谷中的妖,對我還算友善。”
“人族的朋友?”
孩童呢喃了一句,輕聲道,“原來,人族也可以成為朋友。”
“老祖前輩,你明明已經破五境,為何沒有一點妖力呢?”林七夜不死心地問道。
“不知。”
孩童再次搖了搖頭,應道。
林七夜看著眼前妖族老祖一問三不知的樣子,不禁有些頭疼,到底什么情況。
說起來,這妖族老祖倒是和青青當初失憶時的情況有點像。
難不成,妖族有失憶的遺傳病?
“老祖前輩,方才你說,妖族的人都稱呼你老祖,我可否問問,這些人,都是誰?”林七夜稍作思考,問道。
“水鏡、玄風、陰月。”孩童回答道。
“沒了?”林七夜詫異道。
“沒了。”孩童點頭道。
“您沒有再見過其他的妖族之人了?”林七夜疑惑地問道。
“沒有。”孩童搖頭道。
“不對,你既然沒有見過其他人,為何能認出我是人族。”林七夜眸子一瞇,問道。
“我也不知道。”孩童又一次搖頭道。
林七夜也沒有糾結這個問題,轉過話題,問道,“那您為何不出去?”
“他們不讓我出去。”
孩童如實應道,“說外面危險。”
“外面的確很危險。”
林七夜點了點頭,說道,“不過,如今大敵當前,您身為妖族老祖,必須要出手了,不然,那長生妖皇絕不會善罷甘休。”
“我不會武。”
孩童再一次說道。
“不用會。”
林七夜看著外面,說道,“會裝就行。”
“我出不去。”
孩童繼續說道,“我不知道出去的辦法。”
“我知道。”
林七夜咧嘴一笑,應道,“陰月她們不知,我這個人有一個優點,就是記性特別好,剛才每一步怎么走的,我還記得,原路返回就可以。”
峽谷。
入口前。
大戰,越趨激烈,戰局中,玄風、水鏡步步后退,眼看已經阻止不了長生妖皇的步伐。
就在這時。
天地間,一股無比可怕的威壓彌漫而至。
接著,黑夜中,一道看似瘦小,氣勢卻猶如山岳一般巍峨的身影邁步走至,目光看著前方的長生妖皇,冷冷地吐出一個字。
“滾!”
滅口?
神女谷前。
長生妖皇強勢壓境,即便突破水鏡和玄風的防線時。
天驚地變,一股令眾妖都感到心悸的壓迫力從天而降,如此突然,如此沉重。
黑夜下,一抹瘦小的身影邁步走過,頭頂道花,紫氣浩蕩。
“老祖。”
戰局中,水鏡、玄風看到來人,神色都是一震,立刻恭敬行禮道。
長生妖皇聽到兩人的稱呼,又看到眼前孩童上空的紫色道花,心中升起一抹不好的預感。
老祖,竟然還活著!
“長生,參見老祖!”
長生妖皇回過神,不好絲毫遲疑,馬上行禮道。
峽谷口,孩童停步,看著眼前長生妖皇,冷聲道,“自己滾,還是本座送你一程。”
“老祖。”
長生妖皇面色一變,狡辯道,“有人族高手混入了神女谷,我來,是為了保護神女和老祖的安危。”
“最后說一次,自己滾,還是本座送你一程!”
孩童臉上閃過一抹冷意,纖細的右手也抬了起來。
“老祖息怒,我這就走。”
長生妖皇心神一震,不敢再遲疑,恭敬一禮,旋即一臉陰沉地迅速離去。
峽谷前,玄風、水鏡看到長生妖皇離開,齊齊松了一口氣,目光看向一旁的老祖,心中一陣后怕。
好險。
幸虧長生妖皇并沒有看出如今的老祖并沒有半點修為。
“老祖。”
水鏡快步上前,不解道,“您怎會在這里,誰帶您出來的?”
禁地里的禁制和陣法,沒幾個人能破解,老祖如今沒有修為,應該出不來才對。
“他。”
孩童轉身,指向后方。
三人注視的目光中,那一抹熟悉的年輕身影邁步走來,八顆潔白的牙齒明晃晃的,笑的有些欠揍。
“情非得已,兩位前輩莫怪。”林七夜走上前,咧嘴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妖族禁地的出入之法?”水鏡眸子微瞇,問道。
“我背下來的。”
林七夜攤了攤手,應道,“陰月帶我進去的時候,我特意記住了每一步的距離和方位,然后,就這么出來了。”
水鏡、玄風聽過前者,對視一眼,眸子皆是震驚之色。
這樣都行?
這要多好的記性!
“兩位前輩,那長生妖皇若是去而復返,此法,不可能再使用第二次,必須另想它法,制衡那個老家伙才行。”林七夜提醒道。
“這里不是說話之地,我們換個地方商議。”
水鏡回過神,轉身朝著峽谷里面走去。
玄風帶著老祖跟上,眸中凝色閃過。
不多時,妖族禁地前,水鏡帶著三人走來,直接進入其中。
迷霧繚繞的絕地,黑石嶙峋,陰森恐怖。
陰月和水鏡此前并沒有說謊,妖族禁地中,的確步步危機。
但是,那是死門。
林七夜和妖族老祖此前所在之地,是生門,并沒有什么危險。
妖族對待林七夜,終究還是很善良的。
說現在不殺他,便不會食言。
某種程度而言,妖族,比人族要更重視自己的諾言。
“老祖,外面太危險,您不能再出去了。”
禁地內,水鏡看著眼前孩童模樣的妖族老祖,認真說道,“若讓居心叵測之人知道您已失了修為,必定會對您不利。”
孩童沉默,許久,點了點頭,應道,“嗯。”
一旁,林七夜站在那里,看著三位大佬,閉口不言,啥也不敢說,啥也不敢問。
他好像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
還是低調一點好。
萬一被殺人滅口,他哭都沒地方哭去。
果然,就在林七夜胡思亂想時。
水鏡、玄風注意到某人,目光齊齊望了過去。
林七夜看到兩人的目光,心中一個咯噔,下意識退了半步。
難道?
“林家小子。”
玄風眸子微瞇,道,“你說,我們該如何處置你?”
“玄風前輩。”
林七夜尷尬一笑,道,“你看,此事純屬意外,老祖前輩的事,我就當從來不知道,可以嗎?”
“你的話,我們信不過。”
一旁,水鏡神色淡漠道,“我們的確說過不殺你,不過,你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將你軟禁于此,等神女出關后,再行定奪,你覺得如何?”
“不好。”
林七夜趕忙搖頭道,“我那邊還有重要的事要做,青青出關還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換個條件行嗎。”
“我們不是在和你商量。”
水鏡冷聲道,“這件事,牽扯太大,不能兒戲。”
“水鏡前輩,凡事要講道理。”
林七夜苦口婆心地說道,“將我帶到這里,是您的主意,不然,我也不會意外遇到老祖前輩,知道了這不該知道的事,說到底,此事,水鏡前輩您也有責任。”
水鏡皺眉,目光看向一旁的玄風,示意你來,我說不過這小子。
玄風看到水鏡的目光,心中苦笑,他也說不過啊。
對付這小子,就不能講道理,直接動手就行。
但是,他們兩個前輩,蠻不講理地對付一個小輩,似乎又有點說不過去。
林七夜看到兩人眉來眼去的模樣,知道有戲,趕忙繼續說道,“兩位前輩,老祖前輩的事,是妖族內部的事,我這個外人即便知曉,其實也不會有什么問題,我總不能向那長生妖皇去告密吧,至于人族那里,兩位前輩就更不用擔心了,人族,本來沒人知道老祖前輩的存在,我說什么也不會有人信。”
說到這里,林七夜朝著妖族老祖擠眉弄眼了幾下,示意幫忙說說情。
孩童看到某人的目光,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我覺得,他說的有理。”
水鏡、玄風聽到老祖發話,互視一眼,面露無奈之色。
“林家小子,老祖的事,你一定要保密。”
水鏡輕聲一嘆,道,“不論人族還是妖族,如今都有居心叵測之輩存在,一旦此事傳出,必定有人會借此生事,你應該知道其中利害。”
“我明白。”
林七夜神色認真下來,正色道,“兩位前輩放心,我這個人雖然卑鄙了一點,但是,說過的話還是算數的。”
危機暫解,林七夜心中那點八卦心思又升了起來,好奇地問道,“有一件事,不知當不當問,老祖前輩明明是破五境的高手,為何會一點妖力都沒有?”
“不當問。”
水鏡眸子瞇起,道,“小子,你若知道了此事,我們就真要將你滅口了,怎么樣,還要問嗎?”
“不問了。”
林七夜立刻閉嘴,使勁搖頭道。
我不是故意的
妖族禁地。
水鏡、玄風威脅了林七夜幾句后便離開了。
兩人都有不少事要做,沒時間在這耗著。
“老祖前輩啊,你真不記得自己的修為,為何消失的嗎?”
禁地中,林七夜陪著妖族老祖閑嘮嗑,好奇地問道。
因為妖族老祖發話,林七夜得以暫時留下,一起聊聊天,解解悶。
“不記得了。”
孩童坐在地上,說道。
“不記得也好。”
林七夜也坐在一旁,隨口說道,“幾千歲的年紀,要是有記憶,那么多事,還不煩死。”
他懷疑,妖族真可能有失憶的遺傳病。
當初青青不就是類似的情況嗎。
“人族,又是什么樣子呢?”
孩童同樣很是好奇地問道。
“人族?”
林七夜神色一怔,很快回過神,如實地回答道,“很美好,也很骯臟,不如妖族之間這么純粹,人族之間多爭斗,陰謀算計也不計其數,骯臟的地方要比妖族吃的那些東西還要令人作嘔,不過,人族也有很多美好的事情,比如,親情、愛情、友情。”
說到這里,林七夜看向身旁的孩童,笑道,“就像玄風和水鏡前輩,竭盡全力保護老祖前輩您,同樣也是一種難能可貴的情感。”
“我聽說,妖族與人族之間,一向十分敵視。”
孩童輕聲道,“為何,我從你身上,感受不到這種敵意。”
“我?”
林七夜摸了摸鼻子,笑道,“我們人族有一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但是,還有一句話,眾生平等,并非高低貴賤之分,總之,道理都是講給別人聽的,我有自己判斷是非的標準,妖族和人族之間的恩怨,我并不在意,當然,若是有朝一日上了戰場,一切又另當別論。”
“你很特別。”
孩童看著眼前一望無際地迷霧,說道。
“我不特別。”
林七夜輕笑道,“或者說,每個人都很特別,都是爹媽生的,每個人都沒什么不同,又都不盡相同,誰又比誰高貴或者卑賤,關鍵是自我認知的不同罷了,妖,同樣如此。”
“聽不明白。”孩童應道。
“我也都是胡扯的。”
林七夜笑道,“老祖前輩,我看玄風和水鏡前輩都很聽你的話,若是有朝一日,妖族和人族開戰,您讓他們少殺點人,戰場之上,刀劍無眼,沒有辦法,不過,戰場之外,那些平民百姓,還是比較無辜的,能少殺,或者能不殺,還是別殺了。”
孩童聞言,想了想,點頭道,“好。”
“講究。”
林七夜見狀,笑了笑,說道,“說句實話,妖族的實力,很是超出了我的預料,真打起來,我人族,未必有多少勝算,寒冬降臨,妖族南下,兩族必有一戰,到時候,再遇到老祖前輩您,恐怕就不能如此心平氣和的閑聊了。”
“你會殺我嗎?”孩童扭過頭,問道。
“會。”
林七夜頷首道,“戰場之上,若有機會,我不會手下留情。”
孩童聽過前者的回答,眸中閃過一抹思考之色。
“很殘酷是不?”
林七夜神色復雜地笑道,“其實,兩年前,我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坐在這里和妖族的老祖宗閑聊天,當初在戰場上,我還被玄風前輩殺死過一次,誰又能想到,后來,玄風前輩會成為我武道上的領路人之一,世間事,總是這么亂七八糟,想太多也沒用,一切隨心。”
“隨心?”
孩童聽過這兩個字,輕輕呢喃了一句,頭上,紫色道花再一次出現,只是,這一次,紫色道花旁邊,竟是出現了第二朵。
第二朵道花出現的剎那,一股磅礴無盡的威壓彌漫而下,整座禁地都隨之震動起來。
“破境?我靠,我說什么了?”
林七夜看到上空一虛一實兩朵道花,面露震驚之色。
他就是胡扯了幾句,這妖族老祖也能悟道破境?
還有沒有天理了!
禁地外,玄風、水鏡有感,神色一震,立刻掠身朝著禁地趕去。
很快,兩人現身禁地之中,待看到老祖頭上的第二朵道花后,心神也是一驚。
老祖破境了?
“多謝。”
孩童起身,看著身邊年輕人,拱手一禮,說道。
“不客氣,我也不是故意的。”
林七夜受了妖族老祖一禮,臉上卻快哭了,他剛才到底說什么了。
當年,他一語渡人,讓小和尚在青樓破境,如今,又不知道胡扯了什么,讓妖族老祖再破一境。
他真不是故意的。
“老祖身上好像有了一點妖氣波動。”
玄風注視著前方的老祖,眸中閃過一抹震驚之色,說道。
“的確有了。”
一旁,水鏡凝聲應道,“很輕微,不過,能感覺到。”
說完,兩人互視一眼,心中波瀾難掩。
到今日,他們才算明白,為何神女會如此重視這林家小子。
這家伙身上,著實有著一些不可思議的地方。
“林家小子,多謝。”
兩人上前,朝著眼前人,齊齊行了一禮。
“你們別謝我了。”
林七夜看著兩人行禮,越發欲哭無淚,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可是妖族老祖,人族未來的大敵。
三年前,他幫小和尚救了青青,一年前,幫玄風入五境,如今,又幫妖族老祖破境,難道,他是妖族的天命之子?
“林家小子,你再陪老祖聊一聊,我們先走了。”
玄風說了一句,同時給了身邊水鏡一個眼色,旋即轉身離開。
水鏡心領神會,邁步跟上。
禁地中。
林七夜看著妖族老祖上空的道花,雙手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決定一句話也不再說。
他不要當人族的叛徒。
“不可思議。”
禁地外。
兩人走出,水鏡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禁地,感慨道,“千年了,我還以為,老祖的修為再也沒有恢復的一天。”
“天命之子,果然名不虛傳。”
一旁,玄風凝聲道,“釋以善意,便得善果,報以惡意,惡果加身。”
“何意?”
水鏡皺眉,不解道。
“很簡單,兩年前,戰場之上,我們對他出手,妖族大軍,差點全軍覆沒,這之后,我們以善意待他,結果如你所見。”
玄風正色道,“我入五境,老祖,同樣得以破境。”
水鏡聞言,面露思索之色。
似乎,真是如此。
難道,這小家伙天命之子的身份,不僅僅是對人族而言?
走人
“林家妹妹,這么快就要走?”
南嶺,葉家。
葉玲瓏看著眼前過來此行的林家長女,詫異道。
“已叨擾多日,是該回去了。”
林幼薇輕聲道,“離家已久,著實放心不下。”
“那好吧,既然妹妹去意已決,我也不再多留。”
葉玲瓏回應道,“林家妹妹路上多小心,到了中原,別忘了回一封平安信。”
“一定。”
林幼薇客氣一禮,道,“葉姐姐,告辭了,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
葉玲瓏還禮,應道。
與此同時。
葉家鑄劍池,白忘語同樣來向天劍辭行。
“見到那小子,幫我告訴他一聲,不要辱沒了我教他的劍。”
天劍若葉看著眼前過來辭行的儒門大弟子,平靜道,“另外,讓他不要再亂學了,武道,貴在精,而不是多,唯有明悟自己的道,方才能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
“天劍前輩的話,晚輩會帶到。”白忘語拱手一禮,恭敬應道。
“走吧,一路小心。”
天劍若葉揮了揮手,說道。
“天劍前輩保重。”
白忘語再度一禮,旋即轉身離去。
鑄劍池前,天劍若葉目送儒門大弟子離去,眸中閃過一抹感慨之色。
下次若有機會再見,這些年輕人應該都足以獨當一面了。
葉家外。
林幼薇走上馬車,在葉家人注視的目光中,漸漸遠去。
“直接回中原嗎?”
馬車上,白忘語開口問道,“還要不要去一趟玄武圣城。”
“不用。”
林幼薇搖頭道,“直接回中原,南嶺這邊,我已安排好,不必擔心。”
“辛愛才?”
白忘語想了想,問道。
“沒錯。”
林幼薇點頭道,“考驗過一些時日,是個人才,可以重用。”
“那便好。”
白忘語頷首,道,“離家太久,的確該回去了。”
“你的傷勢?”
林幼薇看著眼前人,關心道,“路上若是堅持不住,就說話,不要硬撐著。”
“沒事。”
白忘語輕聲道,“我的傷已好了大半,并無大礙。”
“小紅帽,回去后,就成親吧。”
林幼薇平靜道,“挑個良辰吉日,把婚事辦一辦,省得商皇那個老不死的,整日想方設法對林家出手。”
白忘語聞言,神色一怔,此時此刻,竟是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是傻傻地點了點頭,應道,“好。”
“也不知道小弟何時才能從戰場回來。”
林幼薇看向北方,面露思念之色,道,“戰場之上,刀劍無眼,希望小弟不會有什么事。”
“林兄不會有事的。”
白忘語正色道,“只要不是毫無征兆的危險,加上絕對的武力壓制,以林兄的聰明才智,都足以應付。”
他相信林兄,甚至超過相信自己。
因為,他沒有林兄那么聰明。
馬車外。
黃泉騎馬跟在一旁,時刻守護大小姐的安危。
暗處,天之闕跟隨,依舊不敢大意。
經過箭供奉之事后,眾人對于大小姐的人身安全更加的謹慎,絲毫不敢疏忽。
皇室一再發難,難保不會有其他的殺招。
“其實,我有些擔心小弟回都城后,會沖動行事。”
林幼薇輕嘆道,“箭供奉對我出手之事,以他的性格,不會忍著。”
小弟,一向睚眥必報,林家人受一點傷害,他都不會允許。
“林姑娘也不會太過擔心。”
白忘語勸慰道,“林兄做事,向來滴水不漏,即便要向皇室反擊,也不會留下什么破綻。”
“嗯。”
林幼薇輕輕點了點頭,目光看著北方,眸中擔憂之色難掩。
希望如此吧。
就在林幼薇和白忘語踏上回中原的返程時。
極北之地。
神女谷內,林七夜再三辭行,不過,每次都會玄風和水鏡攔了下來。
要寶物?可以!
要走?不行!
幾日的工夫,林七夜又積攢了一堆寶物,什么龍鱗,心頭血,應有盡有,最后,甚至連螣蛇的龍珠都拿到手了。
妖族,要這些本就沒啥用,還不如一塊騰蛇肉吃了實在。
兩人攔下林七夜的唯一目的,就是讓這位樂善好施、舍己度人的天命之子,多與他們的老祖相處一些時日。
要知道,老祖失去妖力已千年之久,如今,不僅成功破境,還漸漸恢復了一絲力量,這可是多少天材地寶都換不來的。
“不行,我要走了,我那邊還打著仗呢!”
第n次辭行,林七夜態度如此堅定,大有你們再給我什么寶物都沒用的意思。
玄風、水鏡互視一眼,這一次,也沒有再挽留。
太貴了,留不起。
而且,似乎沒啥效果了,接下來,就看老祖自己的恢復情況,這小子要走就走吧。
“那林公子多加保重。”
水鏡平靜道,“后會有期。”
林七夜聞言,神色一怔,不留他了?
他可以再多留一兩天的!
給十瓶八瓶妖族皇者的妖血就行。
“林家小子,保重。”
一旁,玄風同樣開口相送,沒有任何挽留的意思。
林七夜看著眼前兩個用完他就翻臉不認人的狗男女,心中的悲傷那么大。
“那我走了。”
林七夜最后掙扎了一下,說道。
“后會有期。”
玄風、水鏡齊齊說道。
“……”
林七夜傷心地轉過頭,準備離開。
“林家小子。”
后方,玄風開口喚道。
林七夜停步,回首,面露不解之色。
“送你的。”
玄風將兩個玉瓶丟了過去,道,“我與水鏡送你的禮物。”
林七夜接過玉瓶,立刻明白里面是什么。
“冥土的事就交給你了。”
水鏡平靜道,“別讓那些怪物,禍亂世間。”
林七夜回過神,咧嘴一笑,道,“盡力而為。”
“走吧。”
玄風揮了揮手,說道,“下次再見,就是戰場上了,小子,立場有別,各安天命。”
“兩位前輩,后會有期。”
林七夜拱手,朝著兩人行了一禮,旋即轉身離去。
此來極北,雖未見到青青,卻也收獲頗豐,不虛此行。
不過,這次回去后,麻煩事著實也多了不少。
外有漠北,內有暗潮。
文親王!
這位十武王中最低調的皇親國戚,究竟在圖謀什么。
回去之后,要好好會上一會了。
打一打
漠北。
戰馬奔騰,塵沙飛揚。
十多日來,羅驍和韓城兩位副將率領大軍不斷與澹臺鏡月的三萬漠北鐵騎兜圈子,就是不肯正面交戰。
兩人嚴格執行林七夜了臨走時留下的命令,避開兵強馬壯的白狄部族,攻打內亂不止的赤松王室。
在得手之后,馬上率兵離開。
不過,隨著一場場交戰,當初從大商腹地帶來的一萬鐵騎,如今已折損許多,不足七千之數。
而且,這還是林七夜一路來精打細算,不舍得浪費一兵一卒的結果。
出兵至今,只要不是必勝甚至大勝的仗,一概不打,就是怕這一萬人折損的太快。
只是,戰爭,哪可能不死人,哪怕天時地利與人和全占,也不可能沒有犧牲。
古往今來,以極少代價大勝敵人的戰役的確不少,卻也沒有那么多。
戰爭的本質,終究還是互相消耗。
當然,不管當初帶來的一萬人損失多少,對內對外還是宣稱一萬鐵騎,除了安撫軍心,聽著也霸氣。
“侯爺怎么還不回來?”
俘虜了五十多名赤松族王室后,羅驍看著茫茫草原,有些思念地說道。
接下來,打誰啊?
好像,剩下的幾個部族,不是太遠,就是太強,哪一個也不好打。
“算算時間,應該快了。”
一旁,韓城凝聲道,“羅將軍,我們去呼延部族如何?”
“呼延部族?”
羅驍聞言,面露思考之色。
呼延部族毗鄰赤松族,位于漠北部族的最北方,實力不強不弱,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好。”
思考片刻,羅驍點頭應下。
兩人隨后改變行軍方向,朝著東南方的呼延部族趕去。
兩日后,極夜世界。
一抹年輕的身影邁步走出,十多天不見天日,人都白了不少。
晨曦下,林七夜半瞇著眼睛,看向西邊,旋即繼續趕路。
羅驍那個孫子,沒把他的一萬鐵騎給折騰完吧?
大商那邊不知道什么情況了,得去呼延王室找人問問。
思緒間,林七夜重新戴上了人皮面具,遮去原本的面容。
東邊,驕陽升起,林七夜趕了數十里路,碰巧遇到一些牧民,友善地詢問出王室所在的大概方向后,便迅速動身趕了過去。
對于呼延部族,林七夜還算是比較熟悉。
兩年前,人族對抗妖族的同盟,便是由呼延大君發起。
因為呼延部族位于漠北八部最北方,受到極夜寒冬的影響最為嚴重,妖族入侵人族,呼延部族首當其沖。
一日的時間,林七夜趕到呼延部族的王庭外,看著周圍戒備異常森嚴的情景,面露古怪之色。
看這情況,呼延王室的人是在戒備他帶來那一萬鐵騎。
夕陽落盡,黑夜降臨。
林七夜掠身進入呼延王庭,作為這世間最快的男人之一,干些偷雞摸狗的梁上君子之事,實在駕輕就熟。
若非最近很忙,林七夜甚至有轉行做采花大盜的念頭。
呼延王庭內。
林七夜身影掠過,很快,找到一位看起來身份不低的老家伙,拿著鐵扇架在其脖子上。
“別聲張,不然,小爺一扇子捅死你!”林七夜看著眼前老家伙,威脅道。
“你是什么人!”老者身子一顫,說道。
“在下是一名刺客。”
林七夜淡淡道,“老人家,我這個人很善良,不喜歡為難老幼婦孺,你若是配合,別亂喊,我問完想知道的事情后,就放過你。”
老者臉色變了又變,應道,“好。”
“識趣。”
林七夜收回鐵扇,在桌前坐了下來。
桌上,沒有茶,只有馬奶酒,特殊時期,林七夜也沒有挑剔,給自己倒了一杯,先喝了兩口。
“第一個問題,大商布衣侯率領的那一萬大商鐵騎,如今在哪里?”林七夜喝了兩口馬奶酒后,開口問道。
“赤松部族。”老者惶恐地回答道。
林七夜聽過老者的回答,點了點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馬奶酒,說道,“給我說說他們的情況。”
老者猶豫了一下,如實應道,“五日前,他們夜襲赤松王室,俘虜了許多王室成員,后來便沒有了消息,應該還未離開赤松族的疆域。”
“第二個問題。”
了解過羅驍等人的情況后,林七夜稍稍放下心來,端起馬奶酒又喝了一口,問道,“大商韶關城,現在情況如何,大商的援軍及時趕到了嗎?”
“援軍沒到,不過,大商忠武王和十一皇子率兵突圍了。”老者回答道。
“突圍?”
林七夜聞言,神色一震,沉聲道,“怎么突圍的,漠北東路大軍在那里,白帝城的援兵又隨時可以出動,他們若等不到援軍,只有死路一條。”
“是大商四皇子。”
老者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率領一萬鐵騎拖住了白帝城的援兵,給了忠武王他們突圍的時間。”
“一萬?”
林七夜聽到這個數字,砰地一聲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眸中寒意大盛,道,“那四皇子如今怎樣了?”
“應該是死了。”
老者感受到眼前人身上的殺機,哆哆嗦嗦地回答道,“那一萬大商鐵騎全部戰死,大商的那位四皇子也應該活不成了。”
“何人?”
酒杯的碎裂聲傳出,在這安靜的黑夜中,如此刺耳,下一刻,王庭之中,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強悍的真氣波動隨之爆發,顯然,是一位入了五境的大修行者。
“國師,救命!”
老者感受到帳外迅速趕來的國師,立刻起身朝外面跑去。
“跑什么啊?”
林七夜伸手握住桌上的精鋼鐵扇,旋即甩了出去。
鐵扇飛過,見血封喉,老者身子一頓,艱難地轉過身,聲音顫抖地道,“你,你說過,不,不殺”
話聲方落,老者咽喉處,鮮血噴涌而出,染紅整座氈帳。
“我說的是,你別亂喊,我問完后,就放過你。”
林七夜起身,握住鐵扇,神色淡漠道,“你這不是逼我動手嗎?”
血泊中,老者聽著前者的話,身子顫抖了幾下,眸中盡是不甘之色。
兩個呼吸后。
帳前。
一道強大的身影掠至,待看到里面的情景,神色頓時沉下。
“你是何人!”
呼延國師看著帳內的年輕人,殺機畢露道。
“刺客啊,看不出來嗎?”
林七夜打開精鋼鐵扇搖了搖,微笑道,“國師對吧,這王庭,就閣下一個五境嗎?”
“本國師一人,足以殺你!”
呼延國師滿臉殺機地應了一句,旋即身影掠出,迅速沖上前。
“窮鄉僻壤,果然,不富裕啊。”
話聲間,林七夜腳下一踏,退出氈帳之外,嘴角彎起一抹冷笑。
一個五境,那倒是能打一打。
萬一,不小心打贏了,甚至宰了呢?
侯爺,請上馬
黑夜。
呼延王庭。
林七夜對上呼延國師,一對一,或許說,暫時一對一。
兩人剛交手不到三招。
“刺客,有刺客!”
王庭中,呼聲響起,旋即,王庭護衛嘩啦啦全都涌出來了。
一對上萬,公平公正。
戰局內,林七夜看著周圍不斷涌來的王庭護衛,不禁有些頭皮發麻。
臥尼瑪。
“殺!”
王庭護衛的統領一聲下來,兵如浪涌,朝著林七夜沖來。
王庭中,不乏高手,雖然五境,暫時只看到呼延國師一人,不過,四境倒是有不少。
九州大地,各有各的風土,南嶺多宗門,武道興盛,武道高手也十分多,中原則是一朝一門極盡鼎盛,武道高手數量或許不如南嶺,但是,有儒首坐鎮,質量遠勝。
至于漠北,游牧民族為主的疆域,鐵騎天下無敵,然而,武道卻是十分衰落,相較中原和南嶺差距甚遠。
而呼延部族,位于漠北最北邊,位置偏僻,就地域位置而言,對于五境大修行者的吸引力遠不如澹臺、白狄這些大的部族,所以,真正的高手屈指可數。
人往高處走,古往今來皆是如此,相比普通人,武道高手更為現實,哪里給的待遇高,哪里住的舒適,便去哪里。
戰局中,林七夜察覺到眾多高手中,似乎真沒有五境了,不禁松了一口氣。
看來,五境大修行者都去大城市了,這偏遠的犄角旮旯,留不下人才。
眼看真沒有其他五境大修行者現身,林七夜眸子一冷,手中精鋼鐵扇甩出。
“天女散花!”
一聲大喝,鐵扇散開,一分十九,力抗千軍萬馬。
頓時,鮮血如瀑噴涌,染紅王庭。
“弓箭手!”
王庭護衛統領見狀,一聲令下,喝道,“放箭!”
下一刻。
萬箭齊發,如雨飛落。
“臥靠。”
林七夜看到落雨一般的利箭,腳下一踏,不退反進,沖向弓箭手陣列。
“盾!”
王庭護衛統領再度發號施令,頓時,一面面重盾筑起城墻般的防守,力擋來人。
重盾后,長戈刺出,鋒芒逼人。
裝備精良的王庭正規軍,展現出強大的戰斗素養,林七夜的前路,立刻被封死。
世人皆知,訓練有素的正規軍向來是武者的噩夢,就是因為正規軍不同兵種彼此默契無間的配合,足以耗死任何武道高手。
若是被千軍萬馬困住,就算五境,也要飲恨。
所以,武道高手,雖然個人實力不俗,但是,在絞肉機一般的戰場上,很難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此時此刻,林七夜同樣面對著相同的問題。
前有重盾擋路,后有呼延國師追擊,加上軍中四境高手的輔助,局面,岌岌可危。
“厲害!”
林七夜看著眼前攻守有序的王庭正規軍,贊賞了一句,腳下一踏,騰空而起,然后一腳踏在了重盾上。
頃刻間,巨大的力量沖擊下,十數名將士倒下,后方,戰戈刺出,迅速補位。
默契配合,毫無破綻。
“小子,你無路可逃了!”
后方,呼延國師掠至,一掌拍出,勢如驚濤。
危急時刻,空中,林七夜手上,一條龍筋飛出,纏在重盾之上,旋即借勢一拽,身若游龍飛出,避開前者掌勁。
俊俏而又迅極的身法,天下無雙,千軍萬馬,亦難困飛仙之身。
論打架,林七夜或許不及很多人。
但是,論保命,天下何人可及。
即便五境大修行者,也要稍遜一籌。
這便是本事,成百上千次逃命,練出來的。
“小子,有本事別跑!”
追逐許久,始終抓不住敵人,呼延國師火冒三丈,怒色喝道。
這小子,是屬泥鰍的嗎,這么多人,竟然都困不住他自己。
“國師大人,你們這么多人打我一個,還讓我不跑,你還要不要臉!”
紛飛的身影中,林七夜應了一聲,一把奪過一柄長戈,順勢一甩,刺穿了戰局外一位衣著奢華的大官。
身在王庭的人,不是達官就是顯貴,弄死一個是一個。
“可惡的小子!”
呼延國師見狀,震怒不已,踏步上前,攻勢越發凌厲。
只可惜,他不夠快。
攻勢近身,林七夜凌空一踏,迅速退出三丈之外,手中鐵扇揮過,帶出一瀑瀑刺眼的血花。
除了幾位四境高手或者呼延國師,在場,無一人是林七夜一合之敵,甚至,連其身法速度都看不清。
天際,殘月西行,夜色漸深。
王庭中,王庭護衛的數量也越來越多,黑壓壓的,不計其數。
蟻多咬死象,便是說的現在這個情況。
換作任何一名四境,甚至五境大修行者,有呼延國師拖延,無法及時脫身的情況下,都極有可能被耗死在這千軍萬馬中。
只是,林七夜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