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短短的幾天時間,羅薩利歐就有了意外的發現。廢棄的船塢已經被老家伙改造成了一個器具齊全的工作臺,銼刀、木鋸、各種規格的釘子還有些樣貌古舊的器械,看上去是加工木料的。
他用我給的錢干了這些?
在刺目的燈光下,老家伙仍像上次自己造訪之時在忙碌著,額上全是汗珠。被他糟蹋成破爛的衣服被此時已經被當成了抹布,零散的掛在墻上并往地面滴落著黑油,看上去遭受到了極不人道的對待。
羅薩利歐避開了地上的幾處油污,以免弄臟了自己的長靴,他將手中的布袋放在了一處看上去還算干凈的桌面上,拿過一張三條腿的椅子做了下來,饒有興致的看著老家伙不知所為的忙碌。
他斜過眼來瞥了自己一眼,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燈光的烘托,他的瞳孔中閃爍著幽幽的綠光,臉上的幾道油污和亂蓬蓬的鬢發讓他看上去和茹毛飲血的羅塞人無異。
羅薩利歐有預感,如果不是他的嘴里咬著幾枚釘子,他一定會惡狠狠的逼迫他人去品嘗一些排泄物。
“這里面裝著一身衣服,我答應過你的,羅薩利歐一向是個遵守諾言的男人。”盡管老家伙上次給的回復和抽象的禱文那樣虛無縹緲。
原話大概是這樣的:“一個瘋了的女人將城池變成了火海。”
羅薩利歐并沒有從中得到任何的線索,興許那是老家伙的信口胡言,這也說不準。
老家伙的活停了下來,他將手中的榔頭丟在了地上,將釘子噴了出來,扯過一條墻上的布料,擦拭了自己的汗。誠然,他用的那塊布顯然是被沾染了黑油的,但他并無所覺,后果可想而知,老家伙變成了黑色人種。
好極了!來自被他糟蹋的衣物的復仇。
“干什么?混蛋!”
“這一次我什么也不想干。”羅薩利歐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表情,似乎沒看到那張充滿了喜劇色彩的臉。
“那就快滾!”
“這么說的話……”羅薩利歐撓了撓自己的太陽穴,“我忽然想起來還是有些事的。”
“嗎的,那就快講,我很忙!”
羅薩利歐躲閃著老家伙的唾沫星子,理了理衣領:“實際上我要去出席一場盛宴,我想知道,我會不會有什么危險……那不是什么笑話,我的境況很微妙。”
老家伙滿臉的質疑——盡管他的鬼臉已經看不出太多表情,在重重哼出一鼻子氣之后,他沒好氣的說道:“做不到,你可以滾了!”
“真的做不到?”
“真的,是真的!”
“那就是說,你的燈只能追溯既定事實,無法預知未來?”羅薩利歐借助帽檐的遮擋,只用右眼打量著老家伙的臉色。
他趾高氣昂的哼了聲,擺出一副熟悉的臭臉。
好吧,反正我本來也不指望用一些毫無根據的東西來推演我的人生。
“羅薩利歐,這是我的名字,我該繼續用‘老家伙’來稱呼你么?”
他冷聲冷氣的甩出一句:“迭戈。”
令人意外的回復。
“下回見,迭戈。”
羅薩利歐走到門口,頓了下來。他回望了眼老邁且嘴巴相當討人厭的老家伙,他重新拿起了錘子,準備敲擊。
“那本書我看了,我翻了少說有三遍。”
迭戈咽了口唾沫,停止了動作,就這么保持著揮動錘子的姿勢。
“我找出來一大堆缺點,你想聽聽么?”
老家伙的神色一黯,但很快就聽到了這樣的一句:
“但,我覺得它寫的太他媽好了!”
信步走在大道上,這里空曠的很,只有偶爾能看到些面色慘淡的行人,時不時還有在散著傳單,企圖做一番大事的團體。
在聽到老家伙的名字的時候,羅薩利歐就意識到了些什么。書中提及的人名他幾乎都記著,其中有一個人的名字也叫做迭戈,從整個支離破碎的劇情上看——要看明白著實不容易——他大概相當于這個冒險團的二把手。
這難道是巧合嗎?或許沒那么簡單。
真相是什么終究不得而知,但那本《漆黑太陽》或許和老家伙有什么聯系也說不定,難道就是他寫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糟糕的質量似乎情有可原。
乘坐著馬車來到彩燈區,一路下來,羅薩利歐覺得整個西郡或許只有這里還有些生氣。
稍讓他感到愉悅的是,他在熟悉的地方看到了那雙熟悉的藍色眼睛。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是覺得這雙眼睛能讓他安心,這并不是什么男女之間產生的如毒藥般的情愫使然,而更像是種切實存在的莫名影響,古怪的很。
不止一次,羅薩利歐試想過用自己的左眼探知一下對方的內心,看看那里是不是如湛藍色的眼孔一樣澄澈,但他最終沒有付諸實踐。
結果很有可能是徒勞的。
“這次我想喝點別的。”羅薩利歐坐上了自己的專座。
“嗯哼?”
“當初我讓你用一杯酒來描述對我的印象,你也確實這么做了……然而被人搶了先,并且那位老兄給出的評價無疑相當糟糕,但我總覺得如果由我來品評或許結果會有些不同,所以——我想著為什么不再來一次呢?如果你對我有了什么新的見解,那也請大膽的調配進去,我喜歡有創意的味道。”
“那你可要小心了,”狡黠的藍眼睛將自己的栗色短發撩到耳后,拿起一個空高腳杯,斜睨的視線像是在挑釁那般,“這次沒有旁人會替你的個性遭罪了。”
“如果你足夠誠實的話,”羅薩利歐翹起左側嘴角,“我想結果未必那么糟。”
“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