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唐晚青搬出了世錦苑。
她把屬于她的東西全部打包帶走，霍席的一樣也沒碰，包括那條Dior深藍色連衣裙。
她把戒指裝進了一個小紙袋里，然后放在了公寓茶幾上。
反正要離婚了，唐晚青也沒臉繼續厚著臉皮住下去。臨走前，她還很奢侈地在房間死命噴那瓶愛馬仕香水，搞得滿屋子都是味道。
走之前我也要膈應死你。唐晚青這么想著，拖著行李離開了她住了三年的地方。
重新在外面租房沒有那么快，唐晚青先找了一家酒店住進去，然后才開始慢慢聯系中介找房子。
“我想找一套房子，長期租的。交通要方便，離公司近，社區治安好的。不用太大，我一個人住。嗯……價錢不是問題，我希望盡快。”
她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了。霍席打給她的那些錢累起來，夠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唐晚青也沒有矯情地把那筆錢打回去，這本來就是合約上的一部分，拿錢的事情，何樂而不為。
唐晚青躺在酒店大床上玩手機，無意間又翻到了她和聞舒煙花下的照片。奇怪的是，她已經記不起十八歲那場煙火帶給她的感受，反而霍席的模樣卻越發越清晰。
不好。唐晚青賭氣似的刪掉了那張照片，然后點開緩存的《笑笑江湖》重溫一遍。
男女主角站在一片白色花海，女主一襲粉衣。少女面若桃花，朝著男主嬌聲道：“喂，你這人怎么老愛在我面前晃悠啊。”
男主角伸出手：“萬水千山總是情，聚散也有天注定。既然我們相逢是緣分，那不如就聽聽老天的安排。”
萬水千山總是情，聚散也有天注定。
當初唐晚青能夠答應霍席假結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這狹路相逢。但她忘記了，除開命中注定之外，還有一種東西，它叫做有緣無分。
命運就是這樣，諸事難全。
2
唐晚青搬進出租屋之后又過了四個月，生活逐漸步入正軌。這些日子以來，霍席也一直沒有聯系她。
唐晚青中間看到過一次霍席。
她跟同事下班順路去吃甜品。她和同事說笑著，剛拉開咖啡店的門。從咖啡廳里面的人走了出來，唐晚青一不留神就撞上了對方的西裝，熟悉的味道充斥著她的鼻腔。
“啊，對……”唐晚青道歉，只是等她抬起頭時，道歉的話又咽進了嘴里。
霍席眼神根本沒有停留在她的身上過一瞬，跟他的同伴并著肩離開。
“哇，這人長得還挺帥，怎么能這樣？好沒禮貌。”同事打抱不平。
唐晚青淡淡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沒有說話。霍席他不是這樣的，他是一個很有禮貌的人，他只是不想看見她而已。
“可能是沒聽見吧。”唐晚青走進了咖啡廳，“就一個路人而已，在意什么。”
3
“下班聚餐去！”辦公區內，不知道是誰提議道。
唐晚青從茶水間走出來，笑著：“怎么，不帶你們唐總監一起玩嗎？”
三秒之后，辦公區爆發出一陣“啊”的疑惑聲。
萬年不參加聚餐的唐總監，終于出山了，實在是可喜可賀！
下班之后，同事挑了一家日式料理店。這家店生意并不火爆，但裝修非常有格調，菜品也很受顧客喜愛。
一群人選了一桌角落不起眼的座位。唐晚青身邊坐了一個剛入職場的女生，那女生好像很是崇拜唐晚青，拉著唐晚青聊起了天。
“唐總監，我們以前有幾次都是來這里聚餐的。”說著，女生還給唐晚青推薦了好幾樣菜品。
“這家店簡直是寶藏，也不知道是公司里誰發現的。”女生感嘆，“等我有了男朋友，一定要來這里吃。”
唐晚青調笑她：“你現在還沒有男朋友嗎？不怕家里催婚？”
女生嬌嗔地看了唐晚青一眼：“唐總監。”
唐晚青憋不住，兩個人一起笑出了聲。等到她們笑夠了，女生才繼續道：“催什么婚啊，遇不到合適的，我這輩子都不結婚。”
唐晚青不置可否。
想當初，多少人問她：“唐晚青如果你跟聞舒分手之后，沒有遇到合適的人怎么辦？”
“我怎么會跟他分手啊。”唐晚青沉浸在幸福之中，無法自拔。
“那如果就是分了呢。”
唐晚青沉吟片刻，然后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那就一輩子不結婚吧，姐妹我一個人仗劍走天涯！”
年輕就是好啊。她那時候哪里料得到今后會和聞舒分開，又怎么料得到她會遇見霍席。
正吃得歡，這一桌子人突然開始沸騰了。
“喂喂，快看前面那桌那個男的。”女生碰了碰唐晚青手臂，“太帥了吧，是我喜歡的小鮮肉。”
“喂喂喂，唐姐都結婚了，你居然還叫她看帥哥！帥哥留給我們看不好嗎？”同事開玩笑道。
唐晚青喝了一口燒酒，酒精讓她的腦子暈暈的，好多事情都變得感性起來。她看了一眼他們口中的“小鮮肉”，的確是陽光帥氣，笑起來時很能吸引眼球。
“我，準備去搭訕！”一個女同事羞著臉站起來，一臉堅定。
唐晚青輕笑一聲，搖搖頭起身給女同事讓位置。而就在她抬眸時，世界驟然將時間放慢，此刻旁人都失了顏色，她的眼里只容得下那一個人。
日日思君不見君，她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只見霍席和另一名男子落座在了窗邊的位置。那名男子唐晚青是認得的，是她和霍席結婚時負責合約的那個律師。
唐晚青慶幸她的位置偏僻，霍席怕是很難才會發現她。
她最先以為這個契約至少能堅持五年，五年之后霍席一定會有在意的人，然后讓提出離婚。結果這才第三年的伊始，她就已經堅持不住。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倒是誤了她自己。
“若能避開猛烈的喜歡，自然也不會有悲痛的來襲。”——《人間失格》
道理都說得簡單，可是我們要如何避開？人類啊，就是被感情所左右的可悲生物，是心不由己呀。
“你說，夏天是不是要結束了。”唐晚青微醺。
她和霍席就像是夏日限定的冰淇淋，一旦過了日期，就不會再重新上架。
一旁的女生摸了摸她的額頭：“這才剛春天啊。唐姐你是不是醉了？”
沒醉，清楚得很。唐晚青灌了一口酒進肚子。
“唐總監好像醉了，我先送她回家吧。”女生有些擔心道。
“好啊。”唐晚青傻兮兮地笑了。
唐總監的酒量真的好一般……
女生扶著唐晚青起身，唐晚青故意把頭埋得很低，散下的發絲遮住了她的臉龐。她并不想讓霍席在這種情況下看見她。
女生攔了輛出租車，又問唐晚青道：“唐總監，你家住哪里？”
“世錦苑。”唐晚青瞇著眼回答。
她坐上了車之后，神情不復剛才的呆滯。她根本沒有醉，只是喝得腦子有點恍惚。
唐晚青望向車窗外，夜晚的城市熙熙攘攘，燈火虛幻浮華。一股沒由來的孤獨感在心頭流淌，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她腦海中展開。
好早以前，她的大學室友問她：“你懂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嗎？”
“心跳加速。”唐晚青四個字總結了下來。
時至今日，唐晚青卻想重新交一份答卷——親愛的，對不起，是我錯得離譜。
喜歡不是單純的心跳紊亂，而是你看見他時，好像有個人在你耳邊說——看見那個人了嗎？他是你的劫。
4
霍席一回到家之后，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夜晚屋內昏暗，看不清什么東西。
“誰？”他沉聲問道。
然而并沒有人回答他，霍席正準備按開客廳的燈，一個聲音便響起了。
“明天就離吧。”
黑暗中，霍席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詫異地看向懷中的人，唐晚青亦是望著他。
她眸眼上挑，蕩漾著一種風情。她眼里有點點亮光，像是飽含了星辰大海。更要命的是，她眼里還映著霍席的臉。
唐晚青勾唇：“那我們……是陌生人了吧？”
霍席盯著她，沉默了很久。
唐晚青冷哼一聲，她一把扯過那人的領帶，閉上眼直接吻上了上去。她這一舉動并不溫柔，甚至帶有一絲報復性。
“唐晚青你先清醒一點。”
她抬頭，猛地撞進了霍席的眼。那種充滿侵略性眼神，撞碎了她心頭某一處。
“我很清醒。”她說，“清醒得要死。”
話音一落，唐晚青一陣天旋地轉，腦海一片混沌，她就在這驚濤駭浪之間迷失了方向。
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后來，唐晚青醒于清晨薄霧之中，霍席此時穿著一身休閑裝，他背對著唐晚青，站在窗前眺望，頎長的身影叫人一點也看不透。
“醒了？”霍席沒有回頭。
唐晚青應了一聲，“什么時候去？”她笑意璀璀。
霍席沉默了片刻，又用平淡的語氣道：“還要過些日子，還要給律師處理一下我們當初簽的合同。”
“好。但我這一個月要去日本休假，有事等我回國聯系。”
霍席張了張嘴，卻是什么也沒說。
唐晚青害怕從他眼神里看到厭惡，全程垂著眸子。
就在此別過了吧。
這樣，今后就算我們各自繞過錯落江山，兜兜轉轉回到原地，還可以坦然微笑著寒暄道：“啊，你變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