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歷435年10月23日夜九點半，偵查“黑水”情報的特別行動小組已就位。
今天溫度驟降，夜晚溫度已經下降到零度以下。江鶴遠套上一件大衣，跟著許鈺來到了“黃金電梯”的大門口。
所謂“黃金電梯”，其實就是空港到地面的直接連線。每個星期只有一天能夠開啟，門票不僅像黃金一樣貴得離奇，還需要一定的關系才能買到。
地面上來的多半都是商人，來空港的開銷雖大，但帶下去東西也價值連城。至于從空港去地面的人，各自有各自的原因，但數量上不及另一邊的十分之一。
江鶴遠跟許鈺緊緊挨著，擠在人群中的他們很不顯眼，檢查人員也不會注意到他們。
“不要太高調了，衣服里面的裝備別露出來。電梯的檢查裝置幾乎沒有任何作用，不會懷疑我們的。”
“作為行動專員，居然要走普通路徑，還必須瞞過檢查，真是太狼狽了……”江鶴遠苦笑了一下，看向遠處的一個士兵，“……連綠道都開不了，政府和控制局被‘黎明母艦’滲透得這么多嗎？”
“調查不出來，但滲透一定存在。”
許鈺輕嘆一口氣，白色的吐息在口中飄出，就像是吐了一口香煙。
“人心是最不可控的，你無法確定任何一個人心中所想的事情。組織此前查出來的反叛者，在證據確鑿前，根本沒有人相信。
‘黑水’的波動很隱蔽，除非最頂尖的‘優等適應者’，否則根本不可能發現。‘優等適應者’的數量很少，‘黎明母艦’極有可能掌握所有‘優等適應者’的動態，一旦將他們調來，就會打草驚蛇。
你根本無法想象‘黎明母艦’對‘黑水’有多重視，我們的行動已經因為各種未知原因，失敗了近百次……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組織才選擇立刻啟用你。你加入組織的時間畢竟太短，他們能夠偵測你動態的可能性是最小的。
R-101這一單案子，一定要趕緊查明。”
“可是，控制局不擔心我本來就歸屬于‘黎明母艦’嗎？”
“只要他們讀不出你的心思，就一定會擔心的。包括我，也絕不可能被完全信任。之所以執行計劃的是我們兩個，只是因為這樣風險指數低，而不是沒有風險。”
“老師，你覺得有人能通過特殊的方式讀取別人的記憶或者想法嗎？”
“什么意思？讀心術？”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或許不一定是主動去獲取的，但偶爾能夠忽然看到別人記憶深處的東西。
按照您的說法，‘人心是最不可控的’，而這個人卻能洞悉別人內心，也就是說，他能夠做到整個人類史上最無法想象的事情。
如果擁有這種異能，這個人在社會上會獲得什么？如魚得水？橫掃一切？”
“……”
許鈺沉默了一下，眉頭微微壓下來，沒有作聲。
這雖然是一個看似荒唐的問題，但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老師的本能，許鈺竟然真的在很認真地思索著答案！
“說實話……我不清楚。但如果這個人真的存在，而且他的這份能力被別人知道，或許失去一切才是他應有的結局。”
“失去一切……”
“很難想象嗎？如果這個人真的出現在你面前，你會怎么做？跟他交朋友？說話？還是扭頭就跑？
沒有人會希望自己藏好的想法被洞悉，絕對不會有。如果這種人出現了，在他獲得一切之前，或許就已經被淘汰。”
“……”
江鶴遠聽著，忽然回想起自己跟余燼會面的那一天。
當他知道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被余燼洞悉，那種渾身透明的不適感，幾乎讓他嘔吐出來！
而現在，江鶴遠忽然意識到，自己也面臨著這樣的問題……
他已經擁有了洞悉別人記憶的異能，雖然只是偶爾出現，雖然相比余燼還差十萬八千里，但毫無疑問的是，他確實能夠做到！
也就是說，他已經變成了許鈺口中那種可能會“失去一切”的人……
“別發呆了，跟上。”
江鶴遠耳邊傳來許鈺催促的聲音，緊接著，他的手掌就被牢牢握住了，牽引著向前走去。
而也就在這一瞬間，江鶴遠眼前忽然一黑，莫名的聲音出現在了腦海……
“周浩然！你……你殺了他！？”
“……你知道我別無選擇的。許鈺，能幫我守住這個秘密嗎？就這一次……”
……
十分鐘后，江鶴遠出現在R-101空港直屬地面城市的電梯口。
閘門打開，凜冽的寒風宛若刀刃般迎面刺來，雖然不至于讓鎮壓者寒冷，但也足夠喚醒江鶴遠的精神。
“江海，你怎么突然變得木木的？這可不是行動該有的狀態。”
“啊？不好意思……第一次坐這個電梯，有點不知所措……”
“跟著往前走，安檢過了就帶你休息一會兒。”
“謝謝老師……”
許鈺像是帶小孩一樣拉著江鶴遠，潛藏在人流之中，擠過了安檢的門。
這個安檢門很大，一次能通過三四個人，雖然一直在報警，但從來沒有人被攔下來。江鶴遠看到不遠處的檢查員，發現他們在聊天，根本就沒有看向顯示屏。
很快，他們兩個就來到了大門口前。
離開了大門，就正式進入地面城市了。
“外面好黑啊……”
“嗯。地面的夜晚很少光，僅有的燈都在建筑里，路面上是沒有燈的。你第一次來，可能不太習慣，跟緊我吧。”
許鈺壓低聲音說著，帶著江鶴遠稍微往前擠了擠，走出了大門。
在江鶴遠的身后，是一個巨大的建筑，外表跟空港保持一樣的銀色基調，承接著通往天空的電梯。
而在他的面前，則是一片漆黑。
低矮的房屋連成黑壓壓一片，抬眼望過去，幾乎看不到盡頭。哪怕是一棟十米的建筑，在這個地方，都已經算得上是鶴立雞群了。
不僅如此，房子和房子之間的空隙還很小，根本就沒有留行車的道路。夸張的涂鴉遍布墻壁和道路，暗色下的城市，像是被打翻的顏料罐淋了一圈。
機核對人體性能的改造，讓江鶴遠能夠看清昏暗中的一切，也能夠看清窄小的巷道中，那些席地而眠的人。
他們裹著大衣，護著自己的背囊，蜷縮在巷道的角落。
不知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