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言將在徐府門前的所見所聞講了個大概。
徐繼向來無賴的行徑路人皆知,仗著他爹是吏部尚書,沒人敢動他。逼良為娼,強搶民女,幾乎是天天都發生的事情。
這些事寒山寺也不是不知,只是對這對父子的這些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要徐繼徐抗不要把一些事情做到面子上,不要做的太難看,寒山寺都不會刻意為難這兩人。
這事在朝中人盡皆知,除了兵部尚書殷蕭,眾人都挺難理解其中的奧義的。
但是明言將徐繼的行徑一下捅出來,場面就變的一度尷尬。其他人不是低眉暗笑,就是品嘗著桌上的瓜果美食,又或是隨意瞟兩眼那些跳舞的女子。
徐抗依舊是那副充滿慈愛笑容的面孔,臉上的皮一皺一皺的,對那些跳舞的女子揮揮手,示意她們退下。
徐抗將人環視一圈,干如木柴的手指一顫一顫地在空中劃道著,笑談道:“左丞相還真配得上讀書人三字啊!明明是自己來遲了,還能說的這么有理。我徐抗也算是個半路出家的讀書人,比起我們的明言公子,可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贊嘆一番話,徐抗的笑意收斂,面容嚴肅。要不是駝著背,還真和殷蕭有那么些相似。
老人卷起袖子,道:“我的兒子,我自有管教之法,就不勞左丞相費心了,還是談談正事吧!”
“徐大人,我是真的希望你能管好令公子。要是哪天他真的惹惱了我,我不介意幫徐大人教育教育孩子。”
這時,一進門就木納低頭喝茶的男人站了起來,眼眸兇狠似豺狼,體壯如牛。
這人便是大秦的刑部尚書穆彼岸,大秦的所有判決書和逮捕令都是經他之手。他不知主宰著多少人的性命,別人對他都是又敬又怕。
唯獨徐抗的少公子徐繼,知法犯法,光天之下帶人闖進別人家門,搶奪人家妙齡女子,害的無數人家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他撞見徐繼正在行那茍且之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縷縷見到徐繼那無賴,穆連夜都只覺得好似狗屎迷了眼,直恨的他牙癢癢。
只是爬到這一步,哪個不是把腦袋別在褲腰上做事。同為官僚,寒山寺又對徐抗倍加信任,他可不能逞一時之快,畢竟他也有妻兒,還是要考慮他們的命運。
這時一位將軍站起,輕彈指尖灰塵,冷哼一口氣,與穆連夜爭鋒相對,道:“你那混賬兒子也不比徐繼好到哪去!去年公然抗命,將我六萬人馬全部送到了東海里,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違抗帥命,他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何以以這一事揪著不放,他在我的帳下就好得很,今年前半年還在圣戰平原斬妖有功呢!”
這時,又有一位看好穆崤山的大將軍亢奮而起。
“你別說,征伐北陌一戰,要不是老子護著你那憋崽子,你以為那小子現在還能活蹦亂跳……”
“……”
這間閣樓此刻已經亂成一片,他說他的是,你聊你的非。
這里面的這些大人物,都是執掌一方天地,雖然各自為政,互不為謀。可他們之間任意兩人的恩恩怨怨,說上三天三夜怕也是不一定能說得清,道的明。
“別忘了請諸位來的目的是什么?都安靜些,誤了大秦大事,可不是我們能擔待得起的。”
殷蕭咳嗽了兩聲,眾人才停下爭論。氣氛活躍的差不多了,現在就該辦正事了。
會議雖然是在徐府召開,但殷蕭似乎早就知曉內情,除徐抗以外,其他人也都理解。
殷蕭乃是何人?當年就是他一人扛著一棺,背著一皇子,孤身殺出重重包圍,身受千刀而不倒。這也是大秦子民廣為流傳的奇聞之一。
從一個無人問津的小將,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翻云覆雨的兵部尚書。這么多年的交情。
恐怕在寒山寺的心中,不僅僅只是把他當做一個顧命大臣來看吧!
再加上殷蕭一身正氣,在朝堂之上從不參與陣營之爭,直言不諱。以至無論是哪派人士,都對這位威嚴男人敬重有加。
“寒意監國時期的表現,大家能給打幾分。”
窗邊的寒風滲入閣樓,令人心頭一寒。殷蕭眉頭一鎖,眼神飄散不定,向眾人尋求答復。
房間里面一片寂靜。這句話的分量有多大?關乎了他們之后的命運仕途,更關乎了大秦的生死存亡。
大秦運數衰落,選一個不會用臣治國之人擔此大任,實在是有點匪夷所思。
但倘若仔細想去,又很合理,寒惜一心沉迷與武學,將來極有可能沖擊天境九品之上的至尊修為。那小子雖然天賦極佳,學什么會什么。但是真的將大秦交在他手里,用不了十年絕對敗光家底,就這還是個保守估計。
再說寒澈其人。
除出生天象大變之后,并無其他亮眼之處,雖然心性隨他母后,善良溫和。但是對于治國來說,善良仁慈才是最大的障礙,這一點寒山寺深有體會。
再者,雖然寒澈現在并無亮眼之處。但大多數人都暗中將他視為天上冰帝轉世渡劫,將來是要有大作為,重返天界的。
這么想來,似乎還的確只有寒意一人最適合繼統大業。
風呼嘯而過,人們臉色的卻就像被冰霜凍結了一般。即使是少年丞相明言,心中都在未雨綢繆。
雖然寒山寺就此事找他談過多次,殷蕭這一問,徐抗心中還是濺起千層浪花。
總體來說,他并不看好寒意。不單單是寒意屢次在朝堂之中參奏彈劾他,而是寒意沒有命數。
年輕時,他也去那天機山上學過幾天占卜之術,說不上高明,但也不俗。
命數這個東西,不可違啊!
就像他徐抗,一輩子為大秦費了多少心血,最后說不定還得把命搭進去。卻成了世人口中的大奸臣,估計到死都不會有人給他正名吧!
惋惜過后,徐抗也冷靜下來。
寒山寺在出征前對徐抗說過,寒意武功不如寒惜,運數威嚴也不及寒澈。他繼位的道路,會很艱難。
盡管這條道路很難走,寒山寺還是盡自己最大所能為他鋪路。而寒意的稱帝之路,徐抗是最關鍵的一環。
其他人都沉著思索,卻只有那個駝背的老頭笑了一笑。都說大秦人才濟濟,遇了大事,還不是得他這個“老奸賊”拿主意?
徐抗離開高座,圍著眾人轉了一圈,而后將窗扇打開。飛雪伴著幾點陽光照進屋子,閣樓溫暖了不少。
窗邊駝背老人就像看到了自己的結局一般,不甘心地垂了垂眼眉。良久,如釋重負地微微搖了搖頭,臉上又是那副招牌笑容,不知是笑給誰看的。
“大家暢所欲言吧!出了事情不是還有我這個吏部尚書頂著嗎?”
眾人還是沒有開口。
“看來是要我打個頭陣了吧!”徐抗早猜到了這個結果,要不是就此事寒山寺找他談過多次,他也不可能如此嘻嘻哈哈。
“寒意監國,一塌糊涂,不及陛下十分之一。”徐抗義憤填膺,眼中泛著些失望。
其他人也不驚奇,早猜到了這個結果。寒意認為大秦的運數就是被這些奸逆之士給禍亂一空的,現在僅僅是個太子,就巴不得把徐抗等亂臣賊子連根拔起。
要是真的登基,第一個要鏟除的就是他徐抗了。
“但是,在我這,他合格了。”徐抗像是認命一般,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但是腰子看起來要比平時弓的更彎一些。
畢竟寒意還只是個孩子,起碼在徐抗的眼中是這樣,他要走的路太長,說不定真的逆天而行。
寒山寺可不就是這么一步一步逆著天意走過來的嗎?可是世間,能有幾個寒山寺?
寒山寺這么看好那天命平凡的寒意,說不定還真有點本事呢吧!只可惜他徐抗,怕是這輩子看不到了吧!
想到這,老人不免有些傷感。
“太子殿下,您就休息一會吧!你已經批了一夜的奏章了,再這樣下去,你會吃不消的。”
金鑾大殿之上,一老太監端進一碗參湯,看著寒意喝下,好心勸寒意注意身子。
寒意又是一夜未合眼,眼睛有些腫紅,經他批過的奏章已經摞的有一人高了。奏章上的一字一句,寒意都認真對待,認真思索,不敢有半點偷懶。
寒意對著那老太監開心一笑,他很享受這種讓自己忙碌起來,有事可做的感覺,道:“快了,就快批完了,高讓,要是你累了,就下去休息吧!陪了我一夜,也該瞌睡了吧!”
高讓捻笑,竟想起了那些年也是這么陪同寒山寺批閱奏章的情形。那時年輕氣盛的寒山寺也就像如今的寒意一樣,奮發治國。
只是這老宦官心中哀嘆,這寒意雖然努力,但天賦實在是差了太多。當然,這是這老宦官跟著寒山寺有些年頭了,不免拿寒意跟同時期的寒山寺做起了比較。比起尋常太子,寒意還是要好上很多的。
“主子都沒有說累,哪有下人先喊苦的,太子這不想治個奴家個不忠之罪吧!”
老宦官幫寒意把背上的厚襖緊了緊,話音里面全是沉甸甸的情誼,對寒山寺的情誼,對寒氏大秦的忠貞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