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批改了一些奏章，寒意伸了個懶腰，走下金殿，準備出門。

　　可能是熬了一夜，大腦有些昏沉，剛出門被一陣冷風吹醒，才想起祭山大典的一些瑣碎事。

　　回頭望了高讓一眼，認真吩咐道：“祭山大典將近，跟小圣賢閣那邊說一聲，讓他們也派一位大賢過來。算算時間，也到了約定的年限了。”

　　聽到小圣賢閣這個名字，高讓不免心頭一顫。心想自己怕也是老糊涂了，這才笑了笑，也是啊！當年寒山寺與小圣賢閣的三十年之約也到了。該請圣賢的那位大賢出山了。

　　離開金殿，寒意獨自駕著馬車來到大街上，本來皇家衛隊和幾名下人執意要跟著他，確保他的安危。

　　只是他們拗不過這位監國的少太子，只能作罷。不過在暗中，仍有兩雙眼睛時刻注意著寒意的動向，時刻確保他的安危。

　　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包括寒意。

　　“大秦成于冰帝，祭神山，天降瑞雪，好兆頭啊！”

　　官道上的人很少，寒意揭開馬車門簾，掛在一旁。看著白皚皚的一片大雪，得意地拍拍雙手，眉間眼中樂成一片，發自內心的感嘆著。

　　寒意其實很少會笑的，自從他懂事后，他就很少在別人面前笑過了。

　　寬大廣闊的官道上，一輛馬車實在顯得有些渺小，盡管車內的人是未來要登上秦帝之位的。

　　寒意從小就知道自己天賦一般，比起兩個弟弟，實在只能用太差了來形容。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努力，大秦藏書閣上萬卷古籍，這么多年下來，他幾乎翻了個遍。勤能補拙，他堅信這個道理。

　　肚子吃了個圓鼓鼓后，寒澈來到后院，翻起了一堆雜物，從里面撿起了兩把已經有些破損的木劍，將一把木劍丟在洛雪衣手中。

　　和他那勤奮的大哥比起來，寒澈并不算是個勤快人。而且這里是他的“藏寶閣”，從不允許下人來這里清理，導致這里還是亂作一團。里面盡是些陳年舊物，都是些神奇玩意，都夠開個小點的古玩店了。

　　這兩把木劍是寒山寺親自做給寒澈和寒惜的，本來也給寒意做了一把。但是寒意從小埋頭讀書，對這些玩意根本不感興趣，也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

　　小的時候，寒惜經常拉著寒澈來練劍，那時候的寒澈可是個小機靈鬼，一點累都不想受，趁著二哥不注意，偷偷翻墻跑出去，在大街上一逛就是一整天，也不回家。

　　說不定寒澈至今逛青樓都是小的時候養成的習慣呢。

　　寒澈拿著這兩把木劍在空中比劃了一頓，便有些累的滿頭大汗了。

　　寒澈這才明白，原來小時候不是自己的力氣不夠大，而是這木劍卻有蹊蹺。畢竟這是父親親自給他們做的木劍，能差到哪里去？無論是木頭的材質還是工藝，定當不凡。不然這木劍差不多在這立了十幾年，除了有些破損，怎么會保存的如此完整，任憑風雨。

　　想起了往事，寒澈眼神迷離，有些似在昨天的觸動。他是個很念舊的人。

　　“雪衣，你會舞劍嗎？陪我連連。”寒澈起身將一柄木劍向彩衣女子扔去，臉上有些欣喜，姿態瀟灑，身后的長襖被重重甩起，掀起千層雪霜。

　　前面的兩句似是客套話，最后那一句才是真心話。雖然父親和洛雪衣都沒有和他說過，但天資聰穎的他早就猜到了些東西。

　　洛雪衣是個高手，而且不是一般的高手，這是寒澈的第一感覺。

　　兩人隔了約有七八米左右，寒澈那英俊一笑，在洛雪衣心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影響。

　　木劍劃破空氣，如脫韁的野馬在空中呼嘯而馳，洛雪衣直視木劍向自己持來，既不閃躲，也不伸手去接劍。

　　那木劍如天際墜落的星辰向洛雪衣砸來，給少女一種霸道的氣息，是她從來沒有感覺到的霸道恐怖之力。以前好幾次執行任務，在生與死之間抉擇之時，也沒有如此害怕過一件事物。

　　“這就是帝威嗎？”彩衣女子心中默默念叨，任憑那木劍插入青崗花巖所鋪的路面上，濺起陣陣飛石。

　　所謂帝威，就是帝者傳承。無論是人間帝，天界帝妖界帝，還是站在修煉界頂端的神仙帝君，或是先賢圣人，都會有帝威加持。

　　關于帝威的來源，其實也是天地造化的一種。帝威可以被擁有者強行注入一容器，容器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

　　“三公子說笑了，我一個弱女子，怎么會舞劍呢！”

　　洛雪衣調皮地撓撓頭，疑惑地眨了眨靈光四射眼睛，臉上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頗為可愛，仿佛完全聽不懂寒澈在說什么。

　　“你……！”寒澈以往練劍，不是被寒惜逼著就是在父親面前做做樣子，好不容易想要真正練回劍，這回倒是沒人肯教了。

　　寒澈之前那蕭然灑脫的樣子頓時間褪下去，無奈地抽抽嘴，慪氣地指著洛雪衣，說不出來一句話。

　　“喂，洛雪衣，我平時對你不錯吧！這么點小事都不幫忙，太不講義氣了吧！你們行走江湖的，不是義氣當先嗎？掃興。”寒澈鼓著嘴，背負劍來到少女跟前，將頭貼在彩衣女子的肩上，像個小孩子一樣慪氣。

　　少女的肩上有些冰涼，但是很柔軟，寒惜很喜歡這樣靠著洛雪衣。

　　寒澈自認為對洛雪衣挺好的，沒想到這貨關鍵時刻不給他面子，說不上生氣，但是心里還是有些失落的。

　　“對啊！三少爺平時對我最好了。可是小女子孜身一人，窮困潦倒，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報答公子呢！”

　　既然寒澈耍起了無賴，洛雪衣當然也跟著寒澈一樣無賴起來。少女將寒澈輕輕推開，略微搖頭，無所畏懼，眼眸中仍然無所動容。

　　“我的好雪衣啊！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就……”

　　“我這回是真的想練劍……”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姐姐……”

　　“……”

　　寒澈好話說盡，累的口干舌燥，要是換做別人，他恨不得抽上兩個巴掌，也就洛雪衣能讓他這么苦口婆心了。

　　無論寒澈怎么懇求，洛雪衣都是那我不知道，我不懂的懵懂表情，溫雅又不失委婉地一一拒絕。

　　自從之前在醉春樓聽到云裳說過，那酒中劍仙李微白是個劍癡，寒澈就暗下決心，一定要去會一會那位人間第一劍仙。所以這劍，無論如何他都一定得學，不但要學，還要好好學。

　　他要跟那些個神仙道人講講道理，講講那神仙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你真的不會劍法嗎？”

　　寒澈有些失落，面無表情地瞥了彩衣少女一眼，有些失落。感覺到寒澈的不開心，但少女可愛依舊，“我干嘛要騙你呢？”

　　“那好。”少年起身離開后院，出門時低首皺眉看看手中木劍，似乎覺得拿著一把破損的木劍有失身份，隨意地將木劍丟在一旁，大步而出。

　　寒澈走的很快，洛雪衣都有些跟不上他了。很快，洛雪衣遠遠看到來到府門前，奪門而出。

　　現在的寒澈很生氣，說不出來的氣憤，總感覺心里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很難受。

　　同時寒澈心里又想起了那個提著金槍的昂揚少年，要是寒惜在這里的話，肯定會對他指點一二。要真是如此，這次寒澈定不會指責他二哥不近人情了。

　　“寒澈，你去哪里啊！”少女停下了腳步，朝門前喊了一句，也不知寒澈聽沒聽見。

　　洛雪衣并不想騙寒澈，她也是有苦衷的。寒山寺只是讓她在明處保護寒澈，要是知道她這個二流劍客敢教寒澈練劍，還不知道會氣成什么樣子呢。

　　更何況寒山寺一直都不是很喜歡看到她，說不定寒山寺會以此為由，將她和寒澈分開。

　　在大秦碩大的帝都里，也唯有寒澈真正愿意把她當做朋友，當做親人，她很怕失去寒澈。不管他真的是天上的冰帝轉世，還是一個普通的凡人，洛雪衣都想這么一直靜靜地守護著他，永遠。

　　“找個能教我練劍的人。”門外傳來不大的聲音，雖然語氣不怎么好，但還是洛雪衣最熟悉的聲音。

　　寒澈走后，洛雪衣又來到后院，拾起寒澈丟下的那把木劍，少女似乎還能從劍柄上感受到寒澈遺留下來的溫度。

　　洛雪衣右手持劍，將真氣灌入劍身中，木劍上立刻劍氣四溢，陣陣勁風將少女的衣衫吹扶起，周圍枯落的草木撕成碎片，化為灰燼。原本堆積的白雪瞬間化為映人身影的堅冰，少女只是橫掃一劍，堅冰立刻破碎，蒸為白露。

　　木劍全身金黃，散發著就像寒山寺手中那把名為傲世大劍身上的奇怪符文，絢爛璀璨，奪人眼目。

　　洛雪衣身上的長裙隨風舞動，耳畔的發絲隨風波動，少女舞劍的時候，身形如水，快捷如風。要是被寒澈看到這一幕，他應該會很震驚吧！

　　也會很驚艷吧！洛雪衣舞劍的時候，已經和在寒澈面前可愛少女判若兩人了。少女美白如玉的臉頰上多了些堅毅，漆黑伶俐的眼眸中充滿了很多其他的神情，寒澈從未見過的神情。

　　少女再扔下劍時，青巖地上又多出許多新的劃痕。潑墨長發散落在后肩上，彩色長裙上多了幾絲灰塵，洛雪衣掀了掀頭上的幾滴汗珠。

　　離開后院，洛雪衣又恢復到和寒澈在一起時無所事事的樣子。

　　誰也不知道那個纖細的身影一步步走到今天，活到今天，吃了多大的苦頭，或許連自以為很了解她的寒澈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