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基剛嘆息完,正準備回去安排門內其他事,卻忽然眼睛一亮,停下腳步。
山崖旁邊,一襲江水逆流而上,在半空中化為一個長發男人。
男人從一束湍流化為實體,朝峰基大搖大擺走來,漫不經心地和這位受人尊敬的外門山主打著招呼,“峰基?是吧!多少年了,你這多愁善感的性格還是一點沒變?。 ?p> 在這山頭上,能和峰基這么搭話的也都是些上了年歲,那些老不死的家伙了。顯而易見,那男人只是用秘法保住了自己的容顏。
那男人面容似皎月無暇,眼眸如雪斑白,舉手投足間都透露著溫雅氣息,要是不注意,竟會錯當是一個絕塵仙子下凡。
“寂然先生,你好些了?”
峰基看那男人很精神,不免好奇一問。他記得上回來的時候,寂然也就是一道殘魂,連實體都聚集不出來。
短短不到百年時間,就能夠從一道殘魂恢復成實體,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眼前的畫面讓峰基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感嘆,又或是恐懼。
畢竟大世面見多了,一個照面,老人臉上的驚訝神色化為淡然。不過也只是喊了一句先生,再無話語,或者說不知道說什么。
關于寂然的記憶,峰基并不多,只是知道山頭上有這么一個“神仙”。
峰基也不知道這寂然從何而來,也不知他活了多少歲,只知道他和老山主有些淵源。
男人看著平淡的老人笑了笑,百年來,雖然他從未以真面目示人,但是對這名叫峰基的老人感覺挺好的。
除了小時候和一般孩童一樣頑皮,經常在他頭頂澆尿。不過此事他倒也不在乎。
有好多次老人修煉遇到瓶頸,都是他在暗中幫助,細細算下來,他也算老人半個師傅。
不過男人的腦中卻有些陣陣作痛,遠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這么輕松,畢竟才剛剛蘇醒,有好多往事都難以想起。
“姜云隱呢!我有事情托付于他,也將近百年了,也該給我個交代了。”
寂然看老人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經,有些不想與他言語的意思。他原先記得這老頭挺好玩的,沒想到在自己面前變的這么拘謹了。
老人有些為難,這老壇主三次沖擊天境九品,皆是失敗告終。最后云游四海,另尋切機了。
姜云隱離山已經三十多年,如今毫無下落,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
如今在浴火壇主事的也不過他,內門山主安詩云,和新任壇主姜岸,以及十二位記名長老。
老人將事情原委托盤說出,寂然一時間有些落寞。剛還勸說老人不要多愁善感,現在他倒有些感嘆世事無常了。
不過男人也是很快平息心境,又給老人一個和善的笑容,打趣道:“老頭子,以后多笑笑,不然老的快?!?p> 寂然將周圍山脈山門都略微打量了一遍,隨口道:“也沒多大變化??!”而后婉言嘆息:“就是缺了個故人啊!”
能和老山主稱兄道弟的,用屁股想也能知道是了不得的人物。
峰基思索一下,考慮再三,真誠道:“寂然先生,老山主如今不知所蹤,但遲早定會回歸山門,要不就在這里住下,宗門上下必當貢為上賓,不知寂然先生意下如何?!?p> 秀氣男人不屑擺擺手,放眼天地,還沒有什么地方能約束住他呢!
就在此時,只見從主峰飛來一團烈焰,所到之處,焚山裂地,無不有山門弟子發出驚嘆之聲。那團火焰,乃是內門山主安詩云的靈體。是什么樣的異動能引來內門山主親自出動?
要知道,自從上一次冥海之戰后,內門山主安詩云已經閉關三十年沒有出山了,近三十多年入門的內門弟子都不能見她一面。
寂然突然感到了此方天地的大變動,略帶不屑地笑了一下。雖然這些年來修為不進反退,但除非姜云隱親自啟動護山大陣,否則此處對他來也是來去自如。
心里還責備這些后輩不識規矩,身影卻化為一道斜陽直入青天。
那日,所有浴火壇宗門子弟,都看到一道淡青色大道之氣從門中一道絕壁升起,直入天際。其中美妙不可言喻,如星河倒流,日月同起,震撼人心。
只是遠遠看上一眼,便覺得心曠神怡,好不神奇。
老人就這么呆呆地抬頭看天,心中很不是滋味。
外界給他們這些所謂的“天之驕子”掛上一個老神仙的名頭。沒想到今天見了一個真神仙,才知道這里面的差距啊!
就如同湖面上倒映的白云漂浮的碧藍青天,看似與天際毫無差距,但其中卻隔著天與地的差距。
空中只留下一蕩氣回腸的回音。
“小爺我走了,你這老頭子可別趁著我走這段時間往斷崖下面撒尿,等我回來要是聞到下面一股騷味,定不饒你。”
隨后又哈哈一笑,“諒你也不敢?!?p> 這句話只是說給峰基聽的,其他人依舊被那道青色的大道氣息所吸引。
廣場山崖各處,凡是有人的地方,都是爭論不休。
“這就是大道切機嗎?”
“是不是我們山頭上有出一位大賢。”
“山門中是不是又孕育了什么寶物?!?p> “是不是我們老祖宗突破天境九品了。”
“可老祖宗不是巡游星河去了嗎?”
“……”
一時間,山門上下,人聲鼎沸。
老人半天才回想起這事,臉上樂成一片,仿佛一切還是昨天發生的事情。
天空中,那團火焰落地,地下立刻勾勒出火燭,伴隨著天際的蒙雷,從火種走出一年輕女人。
女人妖媚無比,身披紅色衣袍,上面繡著幾朵火云,整片衣服似乎伴著人燃燒起來一般。
女人的眼前的發縷隨風在眼前飄晃,眼中飄忽不定,似乎是尋找著什么重要的東西,或者說,是人。
安詩云急忙向斷崖下面看去,果然如此。
“他?走了?”
安詩云四目無神地看著峰基,有些失落,最后再確認了一句。
峰基點了點頭,心里有些釋然,跟這位“小姑娘”講起了道理,“天意不可違,都是天道造化。你我同為修行之人,其中道理,也不用我多言了。”
“也是,百年了。因他而來,亦是因他而去?!?p> 安詩云口中喃喃,亦是將抑郁的目光投向天際那道青光。本來想來這里再看他最后一眼,只是沒想到他走的如此匆忙。
那道青光中隱約幻化出那道挺拔身影,對安詩云笑了一下,安詩云同是如此。
有些事情,就是如此,當你失去時,才知道他有多么重要。
等到那道青光徹底消逝的無邊無際,安詩云回過神來,看了峰基好久,想好了各種情況,嚴謹道:“峰基,妖族已經大批涌入人間了,其中利害,你自己定奪?!?p> “這個,東吳劍仙千池斬妖屠龍潭時,我們已經通知了門下,加大對圣戰平原和妖星河的打壓。好在現在他們還對大劍士有所顧忌,并沒有傾巢而出,不然我們一家之力也擋不住妖界聯軍。”
峰基從容應對,自從神界冰帝隕落之后,大秦的運數逐年衰落,如今也有些鎮壓不住圣戰平原了。
再加之妖潮也要到來,峰基當時在第一時間聯絡了好多門派,大肆斬殺了一批妖族先鋒軍。
不過這些消息,安詩云并不知道。
得知峰基未雨綢繆時,安詩云的臉上并沒有太多驚訝,畢竟是老山主的關門弟子。在一些大事上看的肯定比平常人遠一些。
安詩云繼續說道:“這些事情,姜岸會跟其他天道勢力進行溝通,以后會安排更多的強者坐鎮妖門?!?p> 她口中的天道勢力,就是修煉界門派中的佼佼者,凡人口中的遠古勢力。這些勢力,是被天道所護佑,如果不是降下天罰,絕不可能被輕易滅門。
但是聽峰基提到大劍士,安詩云一塵不染的臉上也不由自主的掛起了一片愁云。
人族大劍士,人族遠古四賢者之一,是可以媲美天界天帝的存在。但是在上一次深淵大戰中,被魔劍士所傷,如今也不知去向。
妖族入侵人間,安詩云倒不是太擔心,而是姜岸傳來消息太令他震驚。
反正這個消息峰基遲早會知道,不如早告訴他,看他如何定奪。
“魔劍士還活著。姜岸傳來消息,在顧日古國,發現了他的蹤跡。只是顧日那邊將消息封鎖的很好,知情人都控制在個位數上,他,就是其中之一?!?p> 安詩云每當提到魔劍士時,語氣都忍不住的顫抖。那個時代的人,她自然是不可能見到的,但是僅是外界傳言,她就知道這個人多么強大,多么可怕。
“什么?”
這個消息對于峰基來說也是晴天霹靂,和藹的老人一下就像是炸了毛,差點沒有被驚的跳起來,眼睛變的猩紅起來,久久難以平息心境。
也就寒山寺剛起身回城的那一天下了一早上大雪,接連幾天,雖然烏云遮天,卻沒有半點雪晶。
這天早上一大亮,寒惜就遠遠看見了帝都那扇屹立千年不倒的漆黑的城棟,臉上樂開了花,心里別提多得意了。
一路上,總的來說還是很輕松的,也就是遇到了血祭一事令三人不太舒服。接下來還遇到了幾伙小毛賊,最后都是倒在了寒惜黑色的槍桿下了。
“漣漪,馬上就回家了,開不開心?!?p> 寒惜回家心切,一激動,給漣漪一個大大的擁抱,寒山寺冷咳一聲,寒惜這才發覺有些失禮。
也不知道是因為快回家了心情好了還是其他,在緊擁少女嬌軀的那一刻,寒惜覺得漣漪身上的味道很香,很吸引他。
漣漪也被嚇了一大跳,漣漪長這么大還沒有被一個男人這么抱過呢!何況寒惜本來就天生神力,剛才擁的她有些痛。
少女低著頭,臉上有些驚恐,但更多的還是落寞。一想到回京就要和寒惜,寒山寺分開,還真有些舍不得呢!
但是看到寒惜臉上洋溢的笑容,漣漪心中有些酸楚,卻也不想掃他興,順著寒惜的意,低頭呢喃:“回家,是……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