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上位的蘇氏主母,謝老太太的遠房表妹瑜芃芃早已在大廳等候多時,巴掌大的臉頰隱在繡著淡雅蘭花的云煙衫內襯里,雙眸緊閉,粉色上唇輕咬著下唇,眉宇間透著一股不耐煩。逶迤拖地的云形千水裙,只見兩只欒鳥相疊,栩栩如生立于上頭,發間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如斯美人,一時竟也辨不出多少年歲。
另一邊,蘇家太爺正訓斥著派出去的一波搜尋無果回來稟報的蘇家侍衛。
謝家老太坐在廳內正位,著急地瞥了一眼位于左側的表妹芃芃,見對方并沒有回理的打算,便只得暗自思索起來。先前那會,趙嬤嬤還未來得及與瑜芃芃描述事情原委,蘇家老爺便喚走了她,接著便派出了蘇家的侍衛出去尋人,尋到這會還未有個結果。謝家老太又忍不住瞥了一眼那頭來回走動的蘇五少爺,那人嘴里還絮絮叨叨地說著“宛宛可千萬別出什么事”……更是心煩了,謝家老太抬起右手按了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眸中的精光一閃。消息走漏地如此快,怕是被安插了什么眼線,這種嘴巴管不住,吃里扒外的人最是留不住。
“爺爺,爺爺,宛宛回來了,嚇死宛宛了,嗚嗚嗚……。”蘇檸宛前腳踏進了謝府,后腳便抹了一把眼淚朝蘇家老爺撲了過去。
蘇家老爺雖平時有些嚴厲,但對這幺孫女寶貝極了,擰著的眉眼一松,神情也隨之垮下來,竟由著蘇檸宛在外人面前“胡來”。
她假裝哽咽,又用術法給自己的臉頰做了幾個造型,更顯得楚楚可憐。從蘇家老爺的懷里露出小小的腦袋,抬頭看著他。瑩瑩的淚珠從稚嫩的小臉上滑落,眉眼間竟有已故蘇家主母的模樣,蘇慎言瞬間有點發愣,內心更翻涌上來一股心疼。
“來,跟爺爺說說,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那個謝長安欺負你了?”
“是啊是啊,你一定要實話實說啊,宛妹”跟在蘇檸宛后進來的謝梟群抹了抹額頭的汗珠,附和道。
“是啊,宛妹!”謝富貴肥碩的身軀一扭,將謝梟群擠了過去。
身后幾個謝府家丁,悄無聲息地將另一人背進了正廳。
蘇家老爺斜睨了一眼謝家兩大傻,又看到虛弱的靠在廳角的謝長安,沉了沉臉色,沒再吭聲。
見這陣勢,謝老太又焦急地看了看身側的表妹。
這時,瑜芃芃拾了個笑臉,對著身側的下人說道。“給宛宛拿把椅子,順便倒杯溫熱水加點枸杞去去寒。”
又轉頭對蘇家太爺說道“人這都回來了,驅寒要緊。”
蘇明對瑜芃芃很是滿意,點了點頭便隨他們去了。
待到幾人都在廳中落座,股股熱意從手中的暖爐襲來,檸宛舒服地輕嘆。
只有那謝家二傻,額頭密集的汗珠與掩飾不住的緊張顯得他們愈發坐立難安。那條毒蛇,是謝梟群趁機放的,打算讓謝長安有去無回,但誰料此人命真地大……
還未思索完,便傳來小姑娘隱隱約約啜泣的聲音……
蘇明看著幺孫女剛洗凈的小臉突得留下了眼淚,剛松下的心又揪了起來。
“宛宛啊,怎地又哭了呢。”
“爺爺,這暖爐很是舒服,可是我一想到自己,差點就溺死。再也摸不到暖爐見不到爺爺和祖母,我就難受得緊。”
謝老太聽著這話,也猛地一驚。又看了一眼謝家兩個小輩,更是肯定了內心所想。
“剛才來不及問,宛宛你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有人故意欺負宛宛,我絕不輕饒!”他突然抬起手猛地往案桌上一拍。
“啪!”驚得那謝家兩兄弟把原本要說出口的話,硬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
“今日本來是去放紙鳶,兩個哥哥都送了我紙鳶,謝二哥還送了我一個鑲嵌著寶石,我很是喜歡。然后他們提議說有個很好玩的游戲,問我想不想玩。好不容易出府,我自然是很樂意的……可是……嗚嗚……可是”檸宛一邊說著,一邊假裝哽咽,又偷瞄著那邊蘇老爺的神情,覺得差不多了,又繼續道。
“結果,說是要我和長安哥哥捉迷藏,假裝落水試探試探他會不會救我。我喜歡捉迷藏。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謝老太很是焦急,插話道。
“但是,那河岸邊的草叢間有條毒蛇!……”
“居然有毒蛇!謝長安這個人太惡毒了!”謝梟群終于忍不住,站起身罵道,一旁的謝富貴也扭了扭肥碩的身軀站了起來應和道。
“對對對!”
“表爺爺,還好我和大哥趕到及時,不然的話后果不堪設想。還好老天有眼,謝長安自己遭了報應,被蛇兒給咬了!”
謝梟群本打算借此將事情轉移到謝長安的身上,他覺得宛妹一定是和自己站在一個戰線,畢竟曾經也有一回差點就讓謝長安掉進枯井嗝屁了。
但他怎料到
“不是的,長安哥哥救了我,蛇不是你們放的嗎,我都看見啦。你讓小廝挑了個竹簍放出來的啊。”
“可是為什么你們要放一條毒蛇啊?”她的臉上帶著些許天真和疑惑,廳中雖有人覺得奇怪。一個囂張跋扈的小女孩怎么轉了性子,但又想人家剛從鬼門關過來,許是長大了些因此收斂了脾性,便不疑有他。
“這,這不是的……”謝梟群一下沒想到回答的措辭,飄忽的眼神不敢看向蘇家老太爺。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兩個人到現在還不說實話!”謝老太一跺手邊的拐杖,又抬起來往謝富貴兩人掃去。
“謝家的臉都給你們丟盡了!”
“奶奶疼,奶奶別打了!”兩人索性邊閃躲邊跳了起來。
“夠了!”蘇老太爺嚴聲喝下,瑜芃芃也向著謝老太丟了個顏色示意她注意點分寸。
“這畢竟是謝府,我也不說什么,人還是謝老太你自己處理吧。但必須得給我個交代!我們等了三輩才換來一個宛宛!”
話音剛落,他便感覺到衣服被人拉扯,側過頭便看到了委委屈屈的檸宛的眼神,內心又化作一灘柔水。
“宛宛,怎么了?”
“長安哥哥救了我受傷了,我之前老是欺負他,可以把他借到家里一段時間嗎?”她又伸出右手的食指,指了指在廳中一角側靠著昏迷未醒的謝長安,再次抬起頭看著蘇明。
“好。”
“還有,既然是謝長安救了我家宛宛,我們家也不是知恩不圖報的人,就將這個小子借回去,到時候再還給你們謝府。”蘇老太爺瞥眼看了一眼謝老太,娓娓說道。
謝老太咬了咬后糟牙,沒出聲卻也默認。
……
這頭蘇府的人陸陸續續離開了,廳中只留得謝家兩個小輩和謝老太,還有幾個妻妾。
正當謝老太打算開口教訓兩個不爭氣的子孫,門口小廝又來稟告。
“報!門口有個人說是大少爺的隨從謝遲……”
謝老太神色一變。
“快,快領著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