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籍…………”
仿佛滄海桑田般,王蘊之似乎又看到了漫天星火中,那棲身血水中的稚子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望著他,聲音平靜的喚著他的名字。
在他身后堆尸成山,然而比那畫面更震顫和空洞的,是他那隔空投來的一眼。
由此經年之后,他極少再見過那樣荒蕪一片,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眼神。
那段時間午夜夢回之際,那雙漆黑的眼睛常常入夢。他甚至會想,他攔住那些人對一個稚子的砍殺之舉,究竟是對是錯。
他究竟是救下了一個無辜的生命,還是滋生了一個對天地飽含怨恨憎惡的靈魂。
“世子可是有話要說?”他緩緩轉身,望著那人的背影。
“少年樂新知,衰暮思故友。”
聞言,王蘊之神色一變,眸底光華掠過。
蕭禹行在這南山寺待了兩日,一直沒有見到蕭孑,整日與少言寡語的王蘊之呆在一起更覺無趣。
與王蘊之相處過的人都道他這人是典型的書香高門專門培養出來的家主繼承人。
在他的生活中每日都是詩詞歌賦,烹茶對弈,吟詩作對,潑墨寫意,活像個七老八十的老者,沉悶無聊得緊。
經過這段時間相處下來,蕭禹行深以為然的同時更多的是對王蘊之這個年長他不過幾歲卻沉穩異常的男人愈加的敬服。
兩人相對坐了一會兒后,蕭禹行便籍口外面的天色告辭,王蘊之正端坐著煮茶,本想留他嘗一下,看出了他臉上的去意,也就沒有挽留。
“大人。”
流火拿了一件披風撩開紗帳走到王蘊之身旁搭到他的身上,“今年冬天比以前還要長,大人要多注意身體才是。”
“無妨。”王蘊之笑著搖首,看著小灶的火,心里估量著煮茶的時辰。
“長安侯世子也是,本能早些回京,偏要多待兩日,大人身子本就畏寒…………”
“流火,忌言忌行。”王蘊之截斷了他的話,伸手用手帕包住茶壺的手把將壺從灶上取下。
“是……”流火垂首,“屬下只是不明白。”
“長安侯世子蕭孑,這個人吶……我王蘊之自詡察言觀色能勘百人心思,卻怎的也看不明白他。”
王蘊之唇畔輕揚,如同尋常笑談一般,“蕭氏百年出一蕭逸真,如今又有一驚才絕艷的蕭衢,倒也說得上家門有幸,后繼有人。”
“流火隨大人多年,能得大人如此評價的屈指可數。”流火道。
說句大不敬的過,就連當今天子,他也僅從自家大人口中聽到圣上、陛下幾字,從未再有他言。
這長安侯世子又是何許人也,能當如此贊許?流火難解。
“鎬京沉寂十余年,今次恐再無法平靜了……”王蘊之手指探著茶杯的溫度,望著窗外的夜色。
就憑他蕭孑那些在鎬京錯綜復雜的關系,家族旁系虎視眈眈、身份地位牽扯廣泛……
以及那些在長安侯蕭逸真逝世后一堆尚未處理干凈的國事私事……事事樁樁、樁樁件件,待蕭孑回京之后,恐怕都有好一陣繁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