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游望著劉阿婆的背影,問道:“婆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劉阿婆擺手道:“婆婆老啦,記不大清楚嘍,就是嘴碎,隨便多嘮幾句,哪里會知道些什么呢!”
李游見劉阿婆不肯多說,也就沒有多問,與林珂對視了一眼,低頭去吃湯餅。
不多時,一碗湯餅已經下肚,李游掏出六文錢來,放在矮桌上面,起身對劉阿婆道:“婆婆,我們吃好了,錢放在桌子上。”
劉阿婆正在翻弄著炭爐里的燒餅,聞言抬起頭道:“哦,好的!”繼而又笑道,“小娃娃個頭不大,倒是挺能吃的,一個人就吃了兩碗湯餅。”
李游看了眼林珂,對劉阿婆解釋道:“不是的,婆婆,我們兩個人呢!”
“兩個人?哪里有兩個人,不是你一個人嗎?”劉阿婆詫異,走了過來。
見劉阿婆走近之后,李游指著林珂道:“婆婆,你看,還有她呢,我們兩個人吃的飯。”
劉阿婆順著李游手指去看,忽然面露驚訝之色,看著林珂,說道:“咦,哪來的女娃娃,剛才我怎么就沒看見你呢?看著還有點眼熟!”
李游道:“剛才她跟我一起來的呀,你見過她的。”
劉阿婆疑惑道:“是嗎?唉,這人老啦,腦子也不好使了,丟三落四的,有時候連事情都記不清楚了,才見過一面的小丫頭,一轉眼居然就記不得了。”
說話間,出手如電,抓向林珂的手腕。
劉阿婆扣住林珂的手腕,內力略一感知,神情更加疑惑了,不禁道:“奇怪,沒有內力,只是一個普通人……那怎么會在老婆子眼皮底下這么久,都沒被發覺呢?”
林珂皺起眉頭,說道:“婆婆,你抓疼我了。”說著把手往回縮。
劉阿婆只覺得一股巨力從被抓著的手腕生出,手心一震,居然拿捏不住,被林珂輕易掙脫了開來。
劉阿婆面色陡變,眼神變得銳利,盯向林珂的臉龐。
劉阿婆很清楚自己手中的力量,那絕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就可以輕易掙開的!
李游見狀不對,連忙拉著林珂的手,把她扯到自己身后,鼓起勇氣,對劉阿婆道:“婆婆,你這是要做什么?”
劉阿婆的目光一直都在林珂的臉上,發現林珂雖然被李游護在身后,但臉上卻沒有半分害怕的樣子,反而抬頭對視過來,不知為何,林珂那平靜的目光,竟是讓劉阿婆心中隱隱生出幾分忌憚之意。
聽到李游的話,劉阿婆收回目光,看向李游,笑著道:“呵呵,沒什么,剛才婆婆對這小丫頭有些好奇,心急了點,你別在意,就當是婆婆跟你們開的一個玩笑好了。”
李游護著林珂緩緩后退,口中說道:“婆婆,你這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玩!”
劉阿婆站在原地,看著李游和林珂后退,口中說道:“現在的小娃娃,都這么厲害了嗎?一點都不好哄呀!”
李游沒有答話,只是警惕地看著劉阿婆,與之緩緩拉開距離。他知道,憑劉阿婆的本事,如果不想讓自己兩人離開,就算是轉身逃跑,也是逃不掉的。
當然了,李游會有這種想法,也只是基于李游對林珂還沒有足夠了解的前提之下,他并不知道此時劉阿婆心里對林珂的那份忌憚之意。
劉阿婆看著李游和林珂越退越遠,笑著說道:“好了,小娃娃,婆婆對你們沒有惡意的,你們也不用害怕。既然剛才是婆婆不對,那婆婆就再跟你們說點消息,算是作為道歉的補償吧!”
李游沒有說話,只是遠遠地看著劉阿婆。
劉阿婆見狀也不在意,開口說道:“這次你們要小心的有三方面勢力,分別是朝廷,赤血門,還有鐵槍田家。小娃娃,祝你們好運,希望你們能活著到達靈羽門。”說罷這些,便不再多言,轉身往攤位走了回去。
李游見劉阿婆回身,這才微微放松了下來,拉著林珂快速離開。
走出幾步,李游把目光看向林珂的手腕,只見瘦瘦細細的手腕上面,有五個略紅的手指印,頓時關切道:“小蝌蚪,你的手怎么樣?”
林珂拿手輕輕揉了揉,指印變得淺了一些,說道:“沒事的,就是被她抓住的時候,稍微有點疼。”
李游自責道:“都怪我,早知道就不跟她解釋我一個人怎么吃兩碗湯餅的事了。”
林珂笑道:“小魚兒,我真沒事的,你不用怪自己的,你也不知道她會對我出手呀!你看,揉一揉就不紅啦!”抬起手腕給李游看。
李游看林珂的手腕上果然不再紅了,又拿手試著捏了捏,問道:“還疼不疼?”
林珂道:“早就不疼啦!其實我也很厲害的,她要是敢跟我們動手,我也不一定就怕她呢!”
李游不太相信,說道:“真的假的?”
林珂道:“當然是真的啦!”
李游道:“嚯,原來我們的小蝌蚪這么厲害!”
林珂憤憤道:“嘁,臭小魚兒,居然不信我!”拿腳去踢李游。
李游笑著躲開,說道:“我信了,我相信了!我們的小蝌蚪最厲害了!”
…………
回馬車的路上,李游重復著劉阿婆的話:“朝廷,赤血門,鐵槍田家?”
朝廷方面好理解,從李永貴所言的十二年前的那件事情來看,當時靈羽門很可能就是從朝廷手中搶奪的“仙丸”,朝廷會針對靈羽門,也算正常;而鐵槍田家,讓李游想到了田橫,以及他手中的那桿鐵槍,想必跟這也是脫不了干系的;只有赤血門,李游從來不曾聽說過,一時間毫無頭緒。
回到馬車上面,李游問李雙富:“你知道赤血門嗎?”
李雙富道:“赤血門?你怎么突然問這個?”
李游道:“沒什么,剛才在吃飯的時候,聽到有人提起,有些好奇,想問問你知不知道。”
李雙富道:“赤血門,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聽我爹有一回跟我說起過,說這是一個非常邪惡的門派,門派里的人,個個嗜血好殺,他們專靠殺人取血來練功!”
李游吃驚道:“什么,居然還有這樣的門派?”
李雙富道:“是啊!不過,好在這赤血門并不在我們善安國,而是在宣猗國,據說是宣猗國的第一門派。”
李游道:“宣猗?就是南邊那個到處都是莽林險山的國家?”
李雙富道:“對,就是那個!”
李游聞言,眉頭皺起,靈羽門乃是善安國的第一大門派,可以說是善安國能夠安定的基礎之一。而宣猗國卻是長年與善安國敵對,兩國數百年來,刀兵不斷,為什么這次朝廷會和敵國的第一門派一同對付靈羽門呢?
李游不是沒有想過,把他得到的這個消息告知護送他們的那些分堂弟子,但暗自思索過之后,還是放棄了。
第一,他并不能確定這消息的準確性,也無法說明為什么劉阿婆會告訴他這個消息,難道要跟那些分堂弟子說,自己在那兒吃了一碗湯餅,然后就得到了這個消息?第二,以那些分堂弟子高傲的態度,自己能否接近人家都不好說,貿然靠近,很有可能自己還沒來得及說話,人家的劍就刺過來了……就算能夠接近人家,說出來的話,人家就一定會相信嗎?
其實,在李游心里更深層次的,也許是李游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主要的原因,還是自從見過那些分堂弟子的行事風格之后,從內心深處對那些分堂弟子的所作所為,有一種強烈的不認同感,以及深深的不信任感。
正是這種不認同與不信任,讓李游并沒有在察覺到危險即將來臨之時,去求助于那些分堂弟子。
一個時辰后,護送馬車的分堂弟子們,吃飽喝足,從福升客棧走了出來。
一眾分堂弟子,對福升客棧大廚的手藝贊不絕口,在走出客棧的時候,還忍不住贊嘆道:“真是想不到,在這小小的平安鎮,居然還會有手藝如此了得的大廚!”
福升客棧的老板在旁作陪相送,聞言笑道:“其實啊,我這客棧里的這位大廚,也是剛來沒幾天的,據說他以前是跟宮里的御廚學過手藝的,后來教他手藝的那名御廚好像犯了什么事,他也就被牽連了,不但做不成宮里的御廚,還要提防被朝廷抓捕,這一路潦倒,也就流落到了這里。”
分堂弟子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似是其中的領頭之人,張口笑道:“王福升,你可真是好運氣,這種擁有御廚水準的廚子,都能被你招來!”
福升客棧的老板王福升笑道:“羅堂主謬贊了,運氣,都是運氣!”
被稱作“羅堂主”的漢子笑著說道:“不是堂主,是副堂主,王老板可不要弄錯了!”雖是這樣說,但臉上的笑容卻是怎么也掩飾不住的,顯然這一聲“羅堂主”,叫得他十分舒服。
王福升恭維笑道:“都一樣,都一樣,反正都是堂主,說不定未來哪一天,您就真的成了正堂主了呢!我這是提前祝賀您呢!”
羅副堂主哈哈大笑:“你啊,真不愧是做生意的,這嘴巴就是會說話!”
王福升陪笑,態度卑微。
羅副堂主笑罷,說道:“今天在這里能認識王老板,實在是可喜,只是有一樣,殊為可惜。”
王福升問道:“哪一樣?”
羅副堂主說道:“就是你剛剛說到的那個大廚,如此水準,卻只能窩在你這小小的福升客棧,豈不可惜?”
王福升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小心問道:“那您的意思是……”
羅副堂主大手一揮,說道:“不若就讓他跟了我吧!我把他帶到靈羽門中去,我們門中有的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也不缺銀子,朝廷更不會派人去那里找麻煩,也只有在那里,才配得上這種擁有御廚水準的大廚,你說是不是呢,王老板?”
王福升臉上的笑容僵硬,說道:“是,是,是……羅堂主說得甚是……可是……這是我們客棧最頂級的大廚,我還指望著能靠他做出來的菜打響招牌,把生意做大做紅火呢……”
羅副堂主盯著王福升的臉,似笑非笑地說道:“這么說來,王老板是舍不得一個大廚了?”
王福升被羅副堂主盯著,猛地一個激靈,連忙說道:“舍得,舍得!羅堂主既然已經發話了,我又怎么會舍不得呢?”
羅副堂主滿意大笑,說道:“好!這才對嘛!放心,我也不會虧待了你,帶走你一個大廚,給你五十兩銀子,還算公道吧?”說話間,從旁邊一個分堂弟子手中拿過一個錢袋,放在了王福升的手中。
王福升接過錢袋,臉上笑容有些苦澀,任誰都知道,一個擁有御廚水準的大廚,其價值遠遠超過了五十兩銀子,但他還是點頭說道:“公道,十分公道!”
羅副堂主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煩王老板把那位大廚請出來吧?”
王福升只得答應,吩咐一個跑堂的小二,去后廚請人。
羅副堂主暗中使了一個眼色,立刻有分堂弟子也悄然跟了過去。
不過片刻,就見小二領著一個形容削瘦的四十多歲的漢子走了過來。
王福升道:“羅堂主,他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位大廚,名叫曾志。”
羅副堂主打量著曾志,說道:“我還以為大廚會是一個胖子,沒想到你竟這么瘦。”
曾志答道:“原本我也是胖過的,只是后來潦倒出逃,擔驚受怕,心神難定,再加上溫飽難顧,幾下月下來,也就瘦成這樣了。”
羅副堂主隱晦地看了一眼回來的那名分堂弟子,見對方微微點頭之后,便笑道:“原來是這樣,你放心,跟了我之后,保你今后再也不用擔心溫飽,也不用擔心朝廷哪天會來抓你!”
曾志沒有立刻回話,而是轉頭看向王福升。
王福升道:“你走吧,跟著羅堂主,前途可是比在我這小客棧要強多了。”
曾志對王福升道:“小人謝過東家這些時日的救助之恩。”說罷之后,才又對羅副堂主說道:“小人也感謝羅堂主的賞識,只是小人還有一些做飯的調料和家伙什還沒拿,能否容小人回去拿了?”
羅副堂主隨意點了點頭,準了。
曾志謝過之后,便又返回客棧,依然有分堂弟子跟在其身后。
李游遠遠地看著,望著那曾志的背影,神情明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