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身子一顫,有些僵硬地轉頭,看向李游,問:“你……你剛才說什么?”
少年書生也有些神情激動地站起身來,目光望著李游。
李游道:“你們還記得六年前,那個寄宿在你們家的小男孩嗎?”
婦人端詳著李游的面孔,不確定道:“你是……當年的那個孩子,名字叫……叫李游?”
李游點頭道:“是的,是我。當年與許叔一起,隨著白氏藥行組成的商隊,一起前往嶺州,走之前,在你們家里住過一段時間,你們還記得嗎?”
婦人連連點頭,說道:“記得,我當然記得你!當年商隊回來以后,白氏藥行的人跟我們說,隨行商隊的很多人都已經死了,包括我們家老許,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
少年書生也來到李游面前,又驚又喜地說道:“真的是你!”
李游對婦人說道:“是啊,當年我們在蔡家鎮遇到了僵尸,我也是因為身手好一些,才僥幸活了下來,只可惜當時許叔就在我的身邊,我卻沒能救得了他……”
婦人被勾起了傷心事,抹淚道:“你這孩子,說什么話呢,當年你還那么小,遇到危險時,自己能保住性命就已經不錯了,我家老許沒能活下來,是他自己命不好,哪能怪你呢?”說著,看到鍋里炒著的菜快糊了,又趕緊在灶上忙活了起來,一邊忙,一邊對少年書生道:“小承,你陪李游說著話,娘這里不用你幫忙了!”
少年書生應道:“知道了,娘!”與李游一起,坐在了樹蔭下的小矮桌旁。
坐定之后,李游看著少年書生,道:“我記得,當時我是叫你小承哥的,對不對?”
少年書生笑道:“當年是我不懂事,想方設法占了你好多便宜,你不怪我就好了,還叫什么小承哥,你直接叫我許承就行。說起來,還多虧了你當年教了我那幾手功夫,如今我雖然還是書生,但卻也并不文弱,三五個等閑的大漢,絕對近不了我的身!”
李游疑惑道:“當年你有占過我便宜嗎?我怎么不記得了,我記得你待我很熱情呢!至于教你的功夫,其實那只是幾手粗淺的武功,遇上高手就完全不是對手,不值一提!”說著,不等許承搭話,轉而又道:“我記得,當年你們家里雖然算不上富綽,但也應該不算貧窮,怎么現在都到街上擺攤來了?”
許承被李游帶偏話頭,也就跟著說道:“唉,自從家父去逝之后,家中斷了經濟來源,雖然還有一些積蓄,白家的二夫人也給了我們一些補恤,但那終究有限,若不想辦法求取外財,就只能是坐吃山空,家母為了我能夠繼續讀書,就主動出來擺攤掙錢了。”
李游沉吟了一下,將手伸進懷里,掏出一張銀票,遞給許承,說道:“小承哥,當年許叔一路上對我頗有照顧,我當時沒能救得了他,心里也很是愧疚,這點銀子,你就收著吧。”
許承一看那銀票的面額,居然寫的是“壹萬倆”,連忙拒絕道:“這不行,錢太多了,你又不欠我們家的,怎么能收你這么多錢?我們家里的銀子目前還是夠用的!”
李游強行塞到許承懷里,低聲道:“快收下!別讓許嬸看見!這點銀子不算什么,就當是我對許叔當年對我照顧的回報!”
見許承還想推拒,李游說道:“小承哥,你這不肯收我的錢,是不是還在心里暗暗怪我當年沒能救下許叔?”
許承道:“怎么會呢?”
李游道:“如果你沒有怪我的心思,那就快把銀子收下!”
許承無奈,只好收了下來。
李游見許承收下銀票,這才滿意地笑了笑,說道:“這銀票是惠通錢莊的,不僅在我們善安國各州府通用,就算是到了別的國家,也都能找到兌換的分點,認票不認人。”
許承雖然收了銀票,但卻還兀自說道:“這……這票額實在是太大了……就算是當年白家的二夫人,也只是給我們家補恤了三百兩銀子而已。”
李游道:“銀子不算什么,我這里還有很多,若不是怕嚇到你,我還想給你更多呢!”
許承連忙擺手道:“別別別,你這一萬兩銀子,就已經快把我嚇壞了!我現在坐在這里,都感覺心里不踏實!”
李游說道:“有了這筆銀子,就給許嬸買座莊院,招幾個仆役伺候著,別再讓她在街面上擺攤了,畢竟不太安全,我來的時候,見到有幾個在這里吃飯的人,可不像是什么好人。”
許承重重點頭道:“嗯,好的!我也知道,在這街面上做生意,難免會遇到一些潑皮混混,我在的時候還好,因為我會幾手功夫,他們還會收斂一些,一旦我去了學院讀書,我娘就難免要受些欺侮了。”說到這里,他有些感動地看著李游,道:“李游,謝謝你了!”
李游笑道:“客氣什么,能夠讓許嬸不再吃苦受累,我也是很高興的。”
正說著話,許母端著一碗面走了過來,說道:“來,面好了,嘗嘗看好不好吃!”
李游拿起筷子,抄起一抄面條,吃了一口,點頭贊道:“好吃!”
許母笑道:“好吃就多吃點,鍋里面還有!”
曹奎在旁邊說道:“許嬸,有盆沒有?俺用盆盛飯!”說著話,自己走到灶旁,找了一只大瓦盆,將鍋里剩下的面全都盛進了盆里,盛完之后,發現才盛了半盆,嘀咕說道:“這有點不夠啊!”
許母在旁看得眼睛有些發直,抬頭仰望著曹奎,道:“這個……你能吃一盆嗎?”
曹奎道:“一盆哪夠,俺能吃兩盆多呢!”
許母被這話給驚到了,勉強笑道:“那……我再給你們做點!”
李游說道:“大奎,你就少吃點吧,一頓少吃一點,也餓不壞你!”
曹奎低頭,略有些不情愿地應道:“哦,那好吧!”
許母道:“沒事的,沒事的,不過是再多放幾把面條的事,很快就好了,不麻煩的!”
許承這時也起身,來到灶邊,說道:“娘,我來幫你做吧!”
許母道:“你幫什么,你跟李游說話就行了,娘忙得過來的!”
李游端著面碗,笑著說道:“許嬸,沒事的,我吃飯不喜歡說話,就讓小承哥幫你一會兒吧!”
許母聽了這話,便不再多說。
李游見曹奎端著大瓦盆走來,瞪了他一眼,低聲道:“沒眼色,凈會給人家添麻煩!”
曹奎小聲嘟囔道:“半盆本來就不夠吃的嘛!再說了,你剛給了他們一萬兩銀子,咱們多吃他幾口飯,就虧著他了?”
曹奎嗓門大,雖然是小聲嘟囔,聲音卻也并不算低,已經將話傳到了許母的耳中。
李游知道他是故意的,訓斥道:“行了,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
許母聽到曹奎的話,先是朝這邊看了一眼,又轉頭看向許承,悄聲問道:“怎么回事,他給你銀子了?”
許承便將銀票拿了出來,跟許母說了。
許母見到銀票,也是嚇了一跳,當即就想把銀票還給李游,又被許承低聲勸了幾句之后,這才作罷。
李游和曹奎的六感都十分敏銳,對于許母和許承之間的悄聲對話,也都聽得清清楚楚。不過兩人都一直低頭吃面,假裝什么也沒有聽到。
正吃著飯,念珂走了回來,在她的身后,跟著四個畏畏縮縮的漢子,一個個都面色蒼白如紙。
李游抬頭看了她一眼,說道:“怎么樣,玩得開心嗎?”
念珂道:“一點都不好玩!”
李游道:“你沒喝他們的血吧?”
念珂嫌棄道:“他們身上都臭哄哄的,體質又弱,我才不稀罕呢!人家是只把他們的血放出來玩玩而已!”
許母聽到李游與念珂對話的聲音,看到念珂輕松安然的模樣,神情有些詫異,再看到她身后那四個比鵪鶉還老實的漢子,更加詫異,壯著膽子走了過來,低聲問道:“姑娘,他們沒把你怎么著吧?”
念珂道:“沒有啊!他們不是找我玩的嘛,我就陪他們玩了玩!”說著,回頭對那四個漢子道:“喂,你們幾個,剛才在這里吃完飯,還沒有給錢吧?”
許母擺手道:“不用不用,他們都是這里的常客,吃飯不用給錢的!”
那四個漢子卻是爭先恐后地來到許母面前,將身上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往許母的面前遞,一個個都說道:“我們給錢!我們都給錢!求求你,收了我們的錢吧!”
許母十分不解,有些為難地看向念珂。
李游說道:“許嬸,你就收下吧!”
念珂也道:“對,收下吧,不然他們會害怕的!”
那四個漢子聽到念珂的話,嚇得齊齊一哆嗦,跪了下來,哀求道:“求求您了,快收下我們的錢吧!”
許母見此,只好將四個漢子的錢收了起來,口中說道:“你們給的錢有些多了,等一下,我給你們找零啊!”
四個漢子急忙退避閃開,拒絕道:“不用不用了,我們不要了!”
許母道:“這怎么可以?我不能貪你們的便宜。”
李游見那四個漢子越發驚恐,便笑著對許母道:“許嬸,真不用給他們找零了。”
許母見李游如此說,只好作罷,回身返到灶邊,接著煮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