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在馬車外輕輕喚了聲,“少爺,顧府到了?!鳖櫹е疁厝崛缢纳ひ粼谝刮懙亩呿懫?。夜微瀾恍恍惚惚地醒了過來,然而腦子還是處于呆滯狀態(tài),一雙眸子失神地盯著前方,發(fā)絲微亂,這一切落在顧惜之眼里卻覺得眼前之人竟是如此可愛。
只是他轉念又一想,眼前之人是個少年郎,不是個嬌俏小女子。思及此處,他的情緒不由低落了下來。夜微瀾哪里知曉他的心思,只當他是身子不適。夜微瀾還靠了過去,輕聲問道:“是否身體不適?”
顧惜之瞧著那忽而靠近的嬌俏面容,一時之間失了神,只是愣愣道:“我身體無礙。”
夜微瀾點了點頭,掀開馬車簾子,一躍而下,撇了阿一一眼道:“去扶你家少爺出來吧。”話音剛落,她一拂衣擺,揚長而去,留下一臉忿忿的阿一。
“那明明也是你的主子!”阿一對著夜微瀾的背影咆哮,是的,只是內(nèi)心的咆哮罷了。
顧惜之開始糾結,是不是自己有龍陽之好,竟是對一個少年有了好感。夜微瀾不曉得他的心思,只是偶爾發(fā)現(xiàn)他會盯著她發(fā)呆,還以為他那般聰明懷疑起她的真實身份了。
顧惜之開始密鑼緊鼓地訓練起精心挑選出來的小廝與女婢,如何以自身來最好的展現(xiàn)衣服和面料的特色。
夜微瀾陪著顧惜之去了幾回繡房,看了那幾件衣服,完成度不錯,顧惜之也甚是滿意。
許是快到宣傳日期,顧惜之的身體每況愈下,大概是操勞過度,然而他卻堅持著不倒下。他與仁濟堂約好,等顧氏布行的云錦宣傳活動結束之后他便又要兩日閉館療養(yǎng)身子。
宣傳當日,本來定好三男三女,卻不料其中一女忽而身子不適,不能上場展示云錦衣裳。臨時之間又無法找到能代替之人,畢竟上場之人皆受過訓練教習,不是隨便就能上場。
瞧著表演時刻愈發(fā)接近,顧惜之與掌柜不由煩惱起來,夜微瀾卻自告奮勇,頂替那位身子不適的女婢?;馃济H,顧惜之也來不及思索,只能硬撐著讓她上去了。
夜微瀾在耳房梳妝打扮了一番,穿上原來女婢需要換上的衣服。顧惜之請來的樂師早已各就各位,瞧著早已準備妥當。
顧氏布行大門前,門庭若市,百姓將布行前的的空地圍了個水泄不通。顧惜之派人來搭建了個舞臺,舞臺上鋪著紅色的毯子,看著更顯喜氣洋洋。而高臺兩邊各坐了兩列抱著樂器的樂師。
臺前正中央的位置放置的幾張鋪著軟墊雕刻精美的紅木椅坐滿了顧惜之邀請而來的鎮(zhèn)上有名望的名媛閨秀,頭頂上有遮陽的織錦大傘,手邊兒上的小幾上則放著果子點心,還有上好的雨前龍井茶。每人旁邊侍立著侍女,扇扇子,隨身貼心伺候著。
他朝著阿一打了個眼色,阿一自然是明了,手一揚,樂師便紛紛操弄起自家的樂器。悠揚的樂聲瞬間在這個熱鬧非凡的布行前回蕩起來。
顧惜之特意挑選了一首跳躍歡樂的曲子,用來調(diào)動觀看者的情緒是再好不過的。隨著鼓點,一名女子緩緩地從大門而出,一襲精致的粉色衣衫隨著她的步伐飛揚起來,淡淡的香氣縈繞在看眾們的鼻息之間。而后一男一女相攜而來,同樣的云錦衣衫,隨風飛揚,面容上皆畫著精致的妝容。郎才女貌,俊男美女,那白色的云錦在日光之下,散發(fā)著淡淡的光華,上面的刺繡精致奪目,讓在場的人們不由感嘆這精致的做工和云錦的精良。
顧惜之早已安排好的少男少女隨著樂聲從布行大門魚貫而出,盈盈而來,在艷紅的舞臺上徘徊轉身,讓圍繞在舞臺四周的所有人都能看清這衣衫上的所有細節(jié)。一時之間,香氣四溢,讓眾人宛若蕩漾在一片百花綻放的花海之中。夜微瀾身著艷紅的云錦,清風挽過的裙裾上曼珠沙華刺繡栩栩如生,在日光照耀下竟如活了一般在風中搖曳,如烈焰焚燒。她烏黑的墨發(fā)用發(fā)簪挽起,瑩白飽滿的額間墜了一抹鮮艷欲滴的紅色花鈿。精致的眉宇顧盼生輝,而眼角的媚意在艷麗的紅色映襯下顯得格外妖嬈。
衣袂翻飛之間,那濃郁的香氣圍繞在她的舉手投足之間,不若九天之上神女那般清高疏離,卻如涅槃的鳳凰沖破重重烈焰,鋒芒畢露,帶著一股孤傲一飛沖天。
一直立于觀看席上的男子,早已看得失神。原來少年郎竟是女嬌娥。作為壓軸,夜微瀾一出現(xiàn),便引起全場一個小高潮。夜微瀾身段極好,那烈焰般火紅的衣衫更顯她的艷色幾分,名媛閨秀小姐們瞧著分外眼紅,紛紛著急下單,云錦料子,衣裳全然不放過,一網(wǎng)打盡。一直之間,布行的小二們都忙了起來。
夜微瀾走了幾步,便走下了戲臺。
剛走入布行,卻見阿一興奮地朝她本來,“這次真的多得你這個鬼點子,看這店鋪里熱鬧非凡,這次肯定賺大發(fā)了?!?p> 夜微瀾摸了摸鼻子,那笑容能多拽,就有多拽。要是她有尾巴,早就要翹起來了。阿一再次打量身著紅裙的少女,萬萬沒想到,她如此彪悍的個性竟然是女兒家,“嘿……想不到你竟是女兒家,真是看不出來呀……”那語氣氣得夜微瀾牙癢癢的。她抬手正要教訓教訓阿一那痞子小樣兒卻見顧惜之朝著他們倆走來。
“闕微,沒想到你竟是……”顧惜之那溫潤的眸子里透著淡淡的喜悅。
夜微瀾瞧著顧惜之那怔忡的模樣,撇了撇嘴兒,只道“我從來沒親口說過我是少年郎啊?!毖韵轮馐?,你們誤會那是你們的事兒,智商低,眼睛瞎可不怪我。
顧惜之啞然一笑,抱拳行了個禮,“這次真的非常感謝你。”
夜微瀾也抱拳行了個禮,“好說好說。奴才先去換身衣服,這身衣裙著實張揚?!?p> 說罷,她便轉身離開,絲毫沒理會站在那兒一臉喜悅的顧惜之。
夜微瀾走至耳房之內(nèi),正將外衣脫去,卻從屏風后走出一個熟悉的人影來,竟然是闕梵音。夜微瀾實在是沒想到他竟然會出現(xiàn)在此處,想來應是有什么捉急的事情罷了。
闕梵音一雙神色淡然的眸子打量著眼前一襲紅衣的少女,腦海里不由閃過那妖嬈的身姿,還有那雙張揚妖異的赤瞳。
少女許久未見眼前之人,心中自然是一片雀躍。她幾步上前,仰著一張光彩奪目的笑顏,一雙褐色的眸子如墜星辰,竟是多了幾分期待,眼角的那抹嬌媚倒是因著少了那幾分赤紅而少了幾分妖嬈。
“上次街頭看到的那乞兒,魂魄不全,才如瞧起來這般心智不全?!标I梵音將落在少女那張明艷的容顏上的目光挪了開來,“本宗懷疑他才是真正的顧惜之。”
夜微瀾摸了摸下巴,一雙水靈的眸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按照常規(guī)套路,這個顧惜之大病一場,容貌上倒是沒有多大變化,只是性情大變,謙遜有禮,竟也將家里的事業(yè)搭理得井井有條。”她身形一晃,竟是半臥在二房簡陋的小榻上,那烈烈如火般的裙裾在那榻子上鋪散開來,竟如綻放的曼珠沙華,詭異卻艷麗異常。
即便是早已廢去了魔教密宗,即便是早已入了清流教派,但夜微瀾那身上張狂肆意的氣息絲毫未減半分。
夜微瀾揚首,那如天鵝般的頸脖微微揚起,黑發(fā)如瀑,愈發(fā)襯得那紅裙妖嬈異常。
“我記得小時候在啊爹書房之中看過,南疆巫術有換魂一說。”夜微瀾腦袋瓜搜索著相關信息,“只是這南疆巫術,相關書籍甚少,再有不過是只字片言。中原人對于南疆巫術知之甚少……”
闕梵音瞧著夜微瀾苦思冥想的模樣,心中倒是有些吃驚,眼前這少女不過及笄之年,然而對于江湖上的旁門左道倒是了如指掌。
二人突然想起上次的密道還有那顆藥丸,還有那個穿著黑色的斗篷的老嫗,有些迷霧即將消散,謎底早已呼之欲出。
卻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闕微,你好了嗎?”
門外傳來顧惜之的聲音。夜微瀾下意識就將闕梵音拉了過去,一個翻身將他壓在榻上,然后再一個翻身,用自己的裙裾將身下之人擋了個嚴實。
夜微瀾此刻正坐在他的身上,彼此間毫無縫隙,親密相貼。她微微垂首,一雙剪水雙瞳映著身下之人的如玉面容。闕梵音也是萬萬沒想到夜微瀾竟然有此大膽舉動,一時之間愣在當場。
墨發(fā)傾瀉而下,如羽毛般拂過闕梵音的鼻尖。他的鼻息間似乎還縈繞著少女身上那淡淡的非蘭非麝的香氣。
夜微瀾突然覺得,這位置,這景致也甚是妙哉。就在她想入非非之際,門外再次傳來那把溫和的聲音。
“闕微,你在里面嗎?”顧惜之立于門外,心下有些擔憂,側耳傾聽,屋內(nèi)卻悄無聲息。
“你再稍等下,我還沒換好……”夜微瀾定了定神,微微側首,朝著門外道。
“好……”
顧惜之帶著笑意的嗓音在門外響了起來。然后腳步聲漸行漸遠,夜微瀾不由松了口氣。
“已經(jīng)走遠了,可以起來了嗎?”闕梵音低沉的嗓音,落在夜微瀾耳里,卻是喜怒難辨。她忽而覺得后背一陣陰風吹過,身體下意識地挪了開來。闕梵音緩緩坐了起來,撫過被壓得有了清淺皺褶的衣擺。夜微瀾一副小媳婦兒的模樣坐在他的身邊,還自覺地為他整理微亂的發(fā)冠。
闕梵音走至門前,淡淡回首,“那個身著黑色斗篷的人,你記得查一下?!?p> “好嘞!”夜微瀾應承得爽快。
這是不是叫婦唱夫隨?夜微瀾想得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