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歸安挑開布簾,只見大門兩側蹲著兩只威風凜凜的石獅,幾個家丁在門口迎著,頭頂懸著的黑漆金絲楠木匾額上書著“徐府”兩個大字。
剛入府,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走了上來,附在徐遲風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徐遲風點了點頭,又吩咐旁邊一個名喚“靜心”的丫鬟安頓好李歸安,便匆匆出了府。
靜心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姑娘,請隨我來。”
“趕了一天的路,姑娘肯定累壞了吧,哎!“靜心嘆了口氣,“為了四夫人的病,老爺和公子也是想了不少法子,也不知道夫人什么時候才能好起來。
李歸安沒有答話,垂著眼默默地跟著靜心穿過曲折的青石路游廊。
“喲,這就是大公子請來‘驅鬼’的‘大師’呀?”迎面走來了一個體形豐腴的婦人,身后跟著兩個丫鬟,只見她身著朱紅圓領上襖,墨色燙金百褶錦緞裙,盤桓髻上綴滿金簪金釵珠玉金步搖,晃的李歸安睜不開眼。
“二夫人好。”靜心微微屈了下身子行禮。
還是個女兒家呢,可真是稀奇。”二夫人從二人中間穿過,眉毛上挑,眼神倨傲又輕蔑。
待二夫人走遠,靜心才小聲的說:“二夫人一向如此,還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嗯。”李歸安云淡風清地點點頭。
歸置好行囊后,李歸安又跟著靜心去了四夫人的房里。
四夫人的院子坐落于府上一處僻靜的角落,院內種著一棵垂柳。靜心跟門口的兩個家丁說了幾句,便推開了房門。
一打開房門,陰冷潮濕的氣息便涌了出來,柳葉的影子經過縷空木雕窗的裁剪,散落一地斑駁,平添了幾分陰森。
四夫人躺在床上,床邊還跪著一個丫鬟照看著她。
李歸安走到四夫人跟前,只見她的青絲散亂著,面容憔悴,嘴唇發白,眼神渙散,確像是久病纏身。
李歸安替她把了把脈,又瞧了瞧舌苔,思忖了一會兒,對靜心說道:“暫無頭緒,且容我回去研究一番。”
李歸安回房后,拿起師父留下的醫書仔細翻看,一時入迷,不知不覺,幾個時辰便過去了。
不知何時,李歸安聽見門外有人輕叩著房門,她放下書,走過去打開門,只見徐遲風站在外面,手里還提著一盒東西。
徐遲風溫和的笑著:“聽靜心說你看書入迷,連晚膳都未用。我給你帶了些糕點,也不知你是否愛吃。”他抬起手,把東西遞到李歸安面前,“另外,二姨娘平時里說話是刻薄了些,你千萬不要在意。”
李歸安沒有伸手接下,只是淡淡的說了句:“不必。”
“如此,我用這盒糕點換你一句解答如何?”
“什么解答?”
“今日在馬車上,你說你我今日并非第一次相見是為何?”
“這個啊?”李歸安倒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心里突然閃過一絲小得意,莞爾一笑“如果你是第一次來,便不會知道下山的路。”
自徐遲風第一次見到李歸安,就覺得她孤僻清冷,目光中帶著一股寒意,身上毫無脂粉氣息,而散發出若有若無的清幽檀香,如同被薄雪覆蓋的松柏。如今她這一笑倒多了幾分嬌俏,如同冰雪初融,令徐遲風微微晃了神。
“是在下愚鈍了,姑娘今日舟車勞頓,還請早日歇息。”徐遲風將糕點放入李歸安的手中,便轉身離去。
李歸安放下糕點又繼續看著書,過了一會兒,她感覺雙眼有些疲乏,于是決定出去走走。
夜里的徐府顯得十分幽寂,各房的燈火已經熄滅,月明星稀,月華如水,李歸安在花園里踱步,看著地上微微晃動的影子,心里想著一些事。
“你從來沒有在乎過我和母親,你看重的,只是自己的顏面!“
啪———
聲音從花園不遠處的涼亭里傳來,在靜謐的夜里顯得猶為刺耳。
李歸安抬眼望去,只見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少女佇立在涼亭里,用手捂著左臉,眉心緊蹙,忿忿不平。在她跟前不遠處還站著一個人,被漆紅木柱擋著,看不太清楚。
“真是愈發的不懂規矩,跟你娘一個德行!”
李歸安見那人似乎要往這邊走來,便轉身踮起腳朝著回房的方向走去,以免被發現。
那晚李歸安睡的不太安穩,一是在念心堂生活多年,如今換了這羅床錦衾反倒不太習慣了,二是,她覺得,這徐府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涌,如同這夜色,悄然吞噬著每一個人。
翌日,望憂樓里
嚴惑將自己的酒杯斟滿,迫不及待地飲了一大口:“好酒,好酒,這幾日在家思過,可真把我給憋壞了。”
“少喝些,要是你回去滿身酒氣,又將被責問了。”徐遲風拾起酒杯,輕抿一口。
“別提了,都怪林無殊那小子,非得邀我去云蘇山狩獵,沒想到獵物沒打著,還差點把自己給賠了進去,害得我又被我爹關了禁閉。”嚴惑有些心有余悸,又飲了一口酒,“對了,你可有將歸安照看好,她要是有什么閃失,或者被誰欺負了,我可饒不了你啊!”
“知曉。不過,嚴兄——”徐遲風握著酒杯的指尖微微收攏,“你最好,少與林無殊那人來往。此人城府頗深,你這次遇險事有蹊蹺,我懷疑——”
“誒?大家都是兄弟不至于吧,何況這次也只是意外......“嚴惑本來不以為意,看著徐遲風鄭重其事的樣子,心里又泛起了嘀咕,林無殊這小子不會真想害我吧。
這時,身旁的小廝走上前來說道:“公子,府上來話兒了,說大夫人回府了。”
“這么快。”徐遲風心里想著,母親本來回娘家省親,上次來信說是要一月有余才會歸家,如今還不足半月就回府,應當是為了四姨娘的事情,于是與嚴惑道別,趕回了府上。
徐遲風剛邁進屋子,就聽到一陣談笑聲,見到徐遲風進來,大夫人停止了交談,臉上笑意不減:“遲風,你回來的正好,這是你表妹,宋憐夕。”
一旁的燈掛椅上坐著一個少女,她眉若丹青描繪的遠山,飽滿的杏眼里泛著波光粼粼,雙頰梨渦若隱若現,綰著飛仙髻,桃粉色煙紋羅衫拖曳至地,勾勒出少女窈窕的身姿,一顰一笑間顯得嬌艷若滴。
“見過表哥。”宋憐夕婷婷裊裊地起身,聲音帶著幾分嬌俏。

不過良月
二夫人:我就是傳說中的暴發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