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人!假惺惺在這裝給誰看呢!”
小輕回過神來,發現秒秒氣急敗壞地用刀指著她。
“哼,”小輕冷笑一聲,“我跟陸天同舟共濟的時候,你還不知道跟哪個野男人在共度良宵呢,說我賤?你有什么資格!”
秒秒放下胳膊,用正妻教訓妾室的口吻說:“沒有我就沒有陸天的今天,你知道我是怎么輔佐他的么?你知道我是怎么犧牲掉自己去成全他么?你為他做什么了!你憑什么收獲本屬于我的一切!”
小輕見她這般,便明白陸天并沒有將他們之間的事告訴眼前這個蠢女人,她仍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了解了情況,小輕便擺出高傲和輕蔑的姿態。
你愛的人只是利用你,至此,不必爭斗,勝負已定。
“我的確什么都沒有做,但奇怪的是,陸天他就選擇了我呀。我很笨,什么都不會,陸天擔心我離開他會活不下去,你說他非要娶我,我怎么辦?”
秒秒再也忍不住,握住刀一把刺向小輕。小輕沒有躲。
時間靜止了幾秒鐘,四目對視。不,還有一個人。
“你干什么?”
是陸天。他緊緊扼住秒秒的手腕,那把刀離小輕只有幾公分,小輕緊閉雙眼,一動不動。
“怎么,你要殺她?”
秒秒用力甩開陸天,大聲吼著:“是啊!我就是要殺她,她夾在我們中間,讓你糊涂了,你不知道該愛誰了,你看,只要把她殺死了,我們就會像以前一樣啦?”
陸天平靜地對她說:“你有些瘋了。殺了她我們也不可能在一起。”
秒秒歪著頭,嘴角抽搐著,眼睛努力含住要流出的淚:“那是為什么啊?”
“我從來就沒有……”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用說那些!”秒秒尖叫著打斷他,“你不就是利用我嗎?其實我早就知道,但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報復你,或者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因為我是真的愛你啊!她——她憑什么!她愛你么?你告訴她你在利用她,她還會不顧一切地幫助你嗎?來,你現在就告訴她,看她會不會……”秒秒失聲痛哭起來。
陸天向小輕擺擺手,示意她先走。小輕拂拂衣衫,不屑地邁開勝利的步伐。
秒秒癱倒在地,低頭哽咽,不斷重復著:“我從來、從來都沒有做任何傷害你的事啊……”
陸天聽著她的哭訴,有些傷感地坐下去,其他的話他都可以忽略,這句話對他是有份量的。他內心其實也深愛著一個人,得不到,他就想毀了那個心愛之人。
“秒秒,”陸天看著她說:“其實,我一直都沒有掠過你的魂。”
秒秒迷茫地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仿佛與她只有一面之緣的人。
“那、那我的感動之魂呢?我早就知道,它不在我身上了。”
“在顧衣那里,當初我怕會愛上你,到時再還魂會很麻煩,便讓顧衣掠了你的魂。”
她搖著頭,淚水不住地流。
知道他一直在利用她,卻一直在等他的愛,可憐啊,都是可憐之人……
他伸出雙手,溫柔地、慢慢地抱住秒秒。
蜉王默默地站在流河邊,墨綠色的河水撞擊著河邊的滑石,發出“咚咚”的聲音,濺出的水花泛出綠色的星晶,與清脆的水聲纏綿繾綣。
他雙目直視河對面,一大片森林——這是他畢生的成就,是他造就了整個蜉蝣國,是這綠色給了他生命,給了全族人生命,在這里可以呼吸到純凈的空氣,百年樹木觸手可及,無殺戮,不食葷,壯大蜉蝣莊以維持整個蜉蝣國人的生命。
他從小小蜉蝣苦苦修煉至此,何止不易。
可是他做錯了嗎?一開始,就錯了嗎?馬上就要入夜了,他拼命尋索,卻沒有從對面看到任何他想看到的東西。
從這里到慕疏的學校,需要三天,小疏三天后便可以回到學校了。蜉王想。
也就是在這三天,他將變為最原始的形態——一只小小的蜉蝣。
證實了血統,就坐實了他在蜉蝣國殺戮的罪證,他是一定會變為蜉蝣的。
慕疏,他那天真的女兒,一句希望蜉蝣莊的女魂都得以安生,解放了所有女魂,她說得輕巧,做得輕松,可如果她那王杖一揮,整個蜉蝣莊瞬間就沒了,蜉蝣國所有的空氣屏障將瞬間崩潰,外族空氣瞬間侵入,工業廢氣、汽車尾氣、燃燒殘質全部像蟲子一樣涌入蜉蝣國這片純潔的凈土。
在他眼里,蜉蝣國是處女,可現在她被玷污了!早就知道,他早就知道讓慕疏回來,是個錯誤,她那小小的愿望是達成了,卻葬送了整個蜉蝣國!
可如果再讓他選擇,他還是會讓她回來。溺妃死前對他說過,司葉手上的缺陷,并不是天生的,而是生下司葉后,葉妃故意而為。
從那時起,蜉王就斷定,慕疏的母親也用了此招來蒙騙他。
有了懷疑之心,帶慕疏回來驗證血統,便是一定的了。無論什么時候,他不允許有任何對他不忠的事情發生。
可是現在,證實慕疏、司葉、顧衣甚至連陸天,都是他的孩子,事實上,他輸了,可在他心里,他贏了。
巫師在慕疏回來之前,跳入流河,說能給蜉蝣國的樹木引流,他很榮幸。
是啊,蜉王我也很榮幸,能夠證實曾經跟過我的所有女人,對我都是忠誠的。雖然這一切付出的代價很大,但依舊是很誘惑的。
回家吧!我的女兒!讓爸爸送你回家,你的內心是干凈、純粹的,不應該讓任何事情擾亂了你原本的心性,爸爸愿意,爸爸愿意為了你,再由蜉蝣慢慢修行,將來,哪怕有一絲希望,也要修成人,到時,再好好地體驗一次愛情。
過去的種種,爸爸終究是錯過了……
沉睡吧,我的女兒!你就要回到屬于你的地方,帶著你懷里滿滿的愛,去擁抱每個,屬于你的人。
再見,女兒。
他的眼前一黑。
見小輕走進來,他慌張地將箱子放到椅子下。
小輕走到他身邊,耳語了幾句。
她還沒說完,陸天就用異樣的眼光看了她一眼。
“只有這樣,才能讓司葉痛苦。也是我們懲罰他的最佳捷徑。”
“你討厭慕疏?”
小輕突然間方寸大亂:“沒有啊。”
“那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為咱們的共同目標,懲罰司葉呀,他愛慕疏,但現在還沒有與她發生關系,可見他非常重視,卻又不敢,只有你現在占有了慕疏,才能真正奪得一切權力。”
陸天擺弄起桌子上的器皿,皺起眉頭。
“陸天……”
“你先出去吧。”他冷淡地說。
小輕悻悻地走出門,確定陸天沒有看她,輕蔑地白了他一眼。
現在什么都確定了,司葉、陸天都是蜉王的孩子,他們重新擁有了原來的地位與身份。
陸天娶了小輕,并用一千年法術還了秒秒的魂,將她送回原本屬于她的地方。
慕疏也將回到原來的地方,她還有很多話想與蜉王講,可昨天蜉王說并不想回憶過去,也不想見她。早上聽人說,蜉王不見了。
蜉王將王杖放在蜉王殿,司葉說,慕疏用完后,會將其讓給陸天,但有個條件。
“夢寶石得給我。”
“那不行,沒有夢寶石我的法力還需要重新來修。”
“王杖都是你的了,蜉蝣國的一切都是你的。三天后,蜉蝣莊沒了,只有蜉王殿這一片凈土可以生存,你的那些法力,足夠了。”
有了王杖就是一切,到時夢寶石他陸天說了算,見司葉對權力并無興趣,陸天便應了他,也算是對他讓步的一個寬慰。
明天,她就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同時意味著,今晚是她能見到司葉的最后時刻。
“秒秒回去了?”
“是。”
“她也算轟轟烈烈,無論如何,都體會到了。”
“你羨慕她?”慕疏眨眨眼睛,目光像天上的星星般明亮。
司葉笑出了聲:“誰不羨慕?在蜉蝣國因為有蜉蝣莊的供養,我們都是有靈魂的人,等到了你們那里,惡劣的環境將我們的靈魂抽走來供養身體的存活,只有掠了你們的魂才能體會那些豐富的情感啊!當初因為理解不了你對閔昔的熱烈,所以才掠來愛之魂,沒想到被折磨得這么慘,早知道就不要了。”
慕疏莞爾:“在這里已經體驗夠了,你何必要去我們那里體驗?”
司葉瞇著眼睛,說著仿佛很遙遠的話:“因為你啊。其實蜉王當初是沒有靈魂的,后來他發展蜉蝣莊,讓死去的漂亮女人的靈魂都成為蜉蝣莊的奴隸,她們勞作的成果就是蜉王漸漸有了靈魂,能感知七情六欲了。很自然地,他從蜉蝣莊里挑選葉妃作為他的第一任妻子,雖是第一任,卻不是王后,蜉王一直沒有王后,他不信任任何女人,卻一直在娶。直到有了我,他才對葉妃好一些,讓她管理其他妃子。再后來,就有了更多的妃子和孩子,遇見你,說是偶然,也是必然,蜉王讓我們幾個去他指定的位置尋找你的下落,然后把你帶回來。你有夢寶石護體,就算沒有,我也會給你一千年的法力,不會讓你有事的。當初巫師算過,只有你的到來,才能解開蜉蝣國千百年來的血統謎團,這不,真的解開了。”
“原來都是宿命。”
“你知道嗎?蜉王竟然懷疑過你的身世,因為陸天與小輕聯手,找到當初服侍我母妃的太醫,說我當初生下來手指與耳垂的秘密,蜉王就懷疑你是不是也是那樣蒙混過關,便要帶了你回來,親自處死。”
“沒有愛的人,多可怕。”
“是啊。現在我的法術盡失,已經無法再擁有任何靈魂了,只有潛心修煉養精蓄銳。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司葉看著遠處,眼神里藏不住空洞。
“夢寶石呢?有了它你不就還能擁有法術么?”
司葉含糊地點點頭。他向陸天要來夢寶石,可不是打算這么用的。
慕疏突然想起了什么,對司葉說:“對了,蜉王好像沒有提過顧衣。他應該猜出來顧衣也是他的孩子了吧。”
“這樣看來,他應該是的。”
“當年是怎么回事?蜉王為什么不相信顧衣的母親呢?”
“我聽母親說,當年顧衣的母親剛剛懷孕,就親眼瞧見蜉王當眾摔死了一個身上沒有他印記的孩子,那時,她就知道災禍將至。隨后,她知道蜉王迷信,便向巫師求救,巫師出了一個主意,讓她與蜉王親封的植林王發生了關系。顧衣出生后,手指果然無印記,巫師向蜉王占卜時,說這個女人所懷的是植林王的孩子,但如果殺死了他,植林王會毀了所有綠植,蜉蝣國便不復存在。最終,蜉王留下他,顧衣一出生,蜉王就賜死了他母妃。所以顧衣的手上并無印記,盡管如此,蜉王也封鎖消息,讓大家都以為顧衣是他的孩子。”
慕疏若有所思地問:“那陸天呢?”
“陸天也無印記,但巫師算過,殺戮太多,違背蜉蝣國不殺生的規則,蜉蝣國以后恐怕會不安生,蜉王因此留下陸天百般凌辱,對溺妃也不冷不淡。直到那年陸天沖撞蜉王被囚,溺妃跳入流河,這事才算過去。溺妃去世后,蜉王才對陸天好一些。”
慕疏抬起手,她的無名指關節與蜉王的一模一樣,這是帶有詛咒的印記啊。
過了許久,慕疏看著遠方,對他說:“蜉蝣莊一直是我的心頭石,希望在我離開后,蜉王肯放了蜉蝣莊的女人們,雖然她們已死,但人們都講求死后安生,靈魂安放在屬于她們的地方,才能安心哪。”
司葉點點頭,然后溫柔地問:“第一次見你,直接對你表白,你說你喜歡的我沒有,現在我特別想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慕疏的眼睛一下子有了光,她用手托著下巴,仿佛得到般幸福地說:“我沒愛魂的時候你愛上我,我有的時候你又失去愛魂,咱們的愛情,終究是擦肩而過了。若是再有機會能夠重新體驗,我希望心愛之人能夠守護我一晚,不睡覺,就那么守著我,我們一起看浩瀚星空,聊過往陳事,就那么,簡簡單單地過著,直到我睡著。”
“這么簡單?沒有什么大事?”
“人這一生大事寥寥無幾,把小事過成浪漫,是我的夢想。”
“好心愿。”
“司葉,答應我,蜉蝣莊的事。”
“蜉王不是給了你那個王杖么,那是專門解救她們用的,其實解救蜉蝣莊不是非你不可,但得到王杖則是非你不可,總之,你就是解救蜉蝣莊的唯一人選。”
“可是不是還有一個方法么?擠碎蜉蝣莊門口的所有氣球?”
“是,那個方法也管用,但你做不到的。必須在一天之內完成,你見過蜉蝣莊的女人,豈是你一個女孩一天能完成的工作量,那只是調你回來的借口,王杖才是捷徑。”
“我救了她們以后,你要記得讓她們通過蜉蝣國,所有人……我感覺,自己好像要跟你分別了,你要記住我的話,司葉。”
司葉依然望著遠處,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他會記得,一定會解救她們,不會讓她們的靈魂不得安生。
他們倆走向蜉蝣莊,他見慕疏莊重地用王杖解救了蜉蝣莊所有的亡靈,她們自由了。
“你的使命完成了。”
“是。”
“也是你回歸的時刻、你我訣別的時刻。”
“什么意思?”
慕疏聽著司葉說的話,視線越來越模糊,感覺頭腦昏昏沉沉,醒來后,發覺是第二天。
周圍已是熙熙攘攘人群,慕疏感到自己好像在湖邊的長椅上睡著了,她疲憊地睜開眼睛,眼前一撥一撥的學生拿著書本邁著輕盈的步伐。
周圍是青草的香氣,她深吸一口氣——好熟悉的感覺。
“小疏,你在干嘛啊?還不快點幫忙,陶蘇跟教導處主任吵起來了,說一定要給法學院的女生申請最好的住宿區,導員已經去教導處調解啦!”
慕疏笑出了聲,又來了,陶蘇上來那股子脾氣,誰也奈何不了!可她爸爸是院長啊,不能太過分。
不行,得去勸勸。
慕疏拍了拍腦袋,清醒多了,她一路小跑趕過去。
路上,她總覺得有個聲音在呼喊她。可轉過身一回頭,又什么都看不見。
還沒到教導處,慕疏就聽到導員在向陶蘇吼:“又鬧!上次你爸爸出面才沒處分你!你以為學校是什么!什么事都那么任性!能不能考慮一下父母!”
“什么上次?就這次!我們法學院的學生時時守規矩,處處聽指揮,憑什么給我們安排到那么遠的地方?不公平!”
“上次的事你是裝糊涂還是忘了?才不到一年,你又鬧什么!趕緊回去,沒時間跟你在這閑扯!告訴你傅陶蘇,再敢亂來,小心你爸爸也幫不了你!”導員氣得直哆嗦。
陶蘇沒有作罷,又要上前理論,慕疏制止了她。
“小疏你來得正好,學校欺負我們!”陶蘇自信地等待慕疏的支持。
“陶蘇,”慕疏突然感到有一股力量在牽引著,說話身不由己,“行了,別氣你爸了,不就是從宿舍到教學樓走得遠了些,這算什么欺負呢?你是從小到大被父母寵慣了,到了學校一丁點兒委屈都受不得。你鬧出了事,最終都要父母出來賠禮道歉,心疼心疼他們吧!你看看我,哪有人在乎呢?”
“小疏……”
慕疏打斷她:“導員、院長,還有那些同學們……你不覺得他們都是圍繞在我們周圍的,最可愛的人嗎?鬧完事我們舒服了,可最后出來承擔這事后果的,都是我們最親近的人吶,你爸爸,他平時那樣傲氣,上次為了你的事,他去給學校領導鞠躬、道歉,你要他這樣做嗎?你想嗎?學校跟我們都一樣的不容易,何必為了一點無傷大雅的小事,失去了本屬于我們自己的東西呢?”
大家面面相覷。
陶蘇走上前,“慕疏你怎么了?沒頭沒腦的你說些什么?屬于我們的什么啊?”
慕疏突然一怔,仿佛醒悟過來似的,她身體一震,茫然地看著陶蘇,剛才那番話,仿佛不是她自己說的,但事實是——的確出自她之口。
“什么屬于我們……什么屬于我們呢?”留下一堆質疑的眼神,慕疏跌跌撞撞地走出教導處。
室外陽光明媚,空氣清新,慕疏抬起頭望向天空,她驚訝地看到滿天都是閃閃的星星。一眨,又一眨。
白天的太陽并不刺眼,她能看到滿天空的星星呢。
它們像……好像誰的眼睛,是誰呢?低過頭,再抬頭,又什么都看不見了。
這一天為什么這么多次幻覺?她不安地沿著鶴子湖邊走。湖邊有把長椅,她感覺有些疲憊,于是坐在長椅上。
旁邊的古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她看了一眼那樹,冥冥之中透著些許尊貴的氣息。
“嘿!美女!”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轉過頭,一個帥氣的男生正痞痞地看著她。男生眼睛不大卻炯炯有神,皮膚不算特別白,但很細膩,毛孔細得讓人嫉妒,從眼睛、直挺的鼻子到嘴巴,所有的曲線都極為完美,有雄性的威武也有些許女性的陰柔。他的左手拎著一個小袋子,似乎很寶貝那東西。
“又不認識你,怎么這么無賴呢?”慕疏說。
“不需要認識,我長得帥,家里又有錢,所有女生都會喜歡我,你又怎會拒絕?”男生自信地說。
“如果除了這兩樣什么都沒有,那只能算空有外殼的富鬼,跟這種人在一起,以后要怎么生活呢?我喜歡長得帥的,也喜歡有錢的,但并不是見到這種人就會瘋狂到失去理智。你的腳,只為了追逐金錢而生,那并不是落到地上踏踏實實有腳印的腳。不過說太多也沒用,你這種見錢眼開的人不會懂的。”
“我見錢眼開?分明是你們女人吧。還不是你們女人先做出膚淺的行為,我們才有這種膚淺的想法的?”
慕疏懶得理論:“隨你怎么想,不稀罕你了解我的想法。”慕疏起身要走。
男生一把拽住。
“干嘛?你怎么這么厚臉皮?”
男生笑了:“不厚臉皮怎么能跟你這種美女說上話?老實說,我看上你了,做我女朋友吧!”
“哼,真是可笑。別來煩我了,我很累。有時間你去找其他美女吧!我不喜歡你這種類型。”
“不行,況且……我也沒有時間了。”
“真有意思,關我什么事。”慕疏轉身離開。男生沒有繼續追,笑著看她的背影。
約好在食堂吃飯的,陶蘇還沒有到。慕疏打了幾個自己愛吃的菜,坐在大廳第二排靠柱子的位子。她習慣性地拿起手機,準備給陶蘇打電話。
“嗨!”一個身影閃過來,把另一份明顯很足量的餐盤放在她對面。
慕疏看了一眼,繼續打電話。
“別打了,你朋友不會來了。”
慕疏緩緩地放下電話,瞪著對面這個厚顏的家伙——他是剛才在長椅上搭訕的男生。
“別這么看我啊,不是我不讓她來,是她自己不來的。我只是跟她說我正在追你,但時間不夠,她就高興地不行,跟她男朋友約會去了。”
不可理喻。慕疏自顧自地吃了起來。那男生假裝自然地吃著飯,卻時不時偷偷看她。
“上午我跟你說了,一定要追到你。不然不會罷休的。對了,下午陪我去一趟清園林吧!”
清園林是這里最大的墓林,她爸爸媽媽的墓地都在那里。
慕疏抬頭看他,不像是開玩笑。過了一會兒,他才迎合她的目光,溫柔地說:“今天,是我爸爸是忌日,我想跟心儀的女孩一起去祭奠他。”
慕疏剛要開口,他繼續說:“別拒絕我了,真的,沒時間了。如果你覺得這個理由不值得你去一趟,那你就再想一個理由,值得你去的理由,這樣就不算陪我去了。當然,如果你肯陪我去,最好不過。”
男生說完,像什么也沒說過似的大口大口吃著。慕疏本想說什么,想了想,又低下頭吃飯了。
慕疏跟他一起去了清園林。當然,并不是因為那個男生,今天,是她爸爸的忌辰。雖然他很討厭,但他爸爸與自己的爸爸在同一天去世,消除了一些陌生感。
到了清園林,男生放上準備好的酒,跪在地上給他爸爸磕頭。慕疏禮節性地站在旁邊鞠了一個躬。
接著,她走向爸爸的墓地,獻上花。她走向墓碑的正前方,跪下去行禮。這時,她感到旁邊也有一個身影在做同樣的動作。
慕疏抬眼瞧見他把一直帶在身上的小袋子放在一邊,也向慕疏的爸爸跪下磕頭,她遲疑了一下,行完禮后,站起身拂去膝蓋上的泥土。
回來的路上,男生一直沉默。本來死皮賴臉的性格突然高冷起來,反而讓慕疏對他有了些許莫名的好感。
“你每年都來?”
男生回:“是。”
慕疏點點頭,沒再說什么。
男生突然轉向她,深情地說:“再過兩天,我就要……要趕去別的城市,所以今天來做最后的祭奠。謝謝你今天陪我來,我、我是真的喜歡你,能做我女朋友嗎?我不會提出無禮的要求,你只要做你的事,讓我陪在你身邊就好了,你吃飯的時候允許我在旁邊,你上課的時候允許我在旁邊,你走路的時候允許我在身邊,就可以了。過了這三天,我不會再煩你,也——不會再出現。”
看著他這樣誠懇,慕疏那一身戾氣竟然轉為“祥和”,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他。
快到車站時,路邊有家水果店,慕疏執意要買里面的西瓜。
“喂,”司葉喊道:“一定要在這里買嗎?學校超市也有啊。”
“你知道什么,這里的又便宜又新鮮。”
買了一整個,慕疏付了款,兩只手拎著袋子就走。
“什么時候能聽人一句勸。”司葉不滿地嘟嚷。
“又沒要你……”話沒說完,司葉一只手伸過去,奪來西瓜,慕疏白了他一眼。
馬路上不時傳來疾馳的汽車轟鳴聲。
“怎么這么吵?”
“前面信號燈好像壞了,車子都堵成一排了,交警在指揮呢。”
十字路口處兩邊信號燈全是黑的,交警在中間忙碌地指揮著。他們走到人行路中間,沒看到交警的禁行手勢,左邊的汽車“轟”地一聲全部向他們這邊壓來,慕疏在司葉左側,見到黑壓壓的一片,“呀”地叫了出來,幾乎同時,司葉跳到她身邊,用身體擋住車流,右手摟住她,左手拎著西瓜向駛來的汽車示意“借過”。
安全走到對面,司葉松開右手,將袋子換了手拿。
“走啊。”他對呆呆立在原地的慕疏說。
雖然答應與他一起吃飯,但今天已經快過去,她要回宿舍了。他禮貌地將她送回。
“你回去吧。”慕疏見他到宿舍門口,還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
男生笑了,像微微晨曦,溫暖而不熾烈。
自從見到他,慕疏的內心就一直不平靜,并不是因為他這個人,說不上為什么,她總覺得自己虧欠他什么似的。想了有足足一個鐘頭,她感到屋里有些悶,打開窗——夜幕籠罩大地,天空泛起星光。
“嗨!”慕疏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男生就在能看到她宿舍窗戶的梧桐樹下向她招手。這么晚了他在宿舍外的樹林里做什么?
正想著,她的手機響起。
“你看,天上的星星多美。像你的眼睛。”男生對她說。
“你怎么知道我的電話號碼?”
“不重要。你看,那么多星星,真漂亮。”
慕疏抬起頭,平時因空氣污染會見不到星星,今晚天空分外透徹,星星們爭相閃耀,在夜的襯托下,顯得格外俏皮。生怕人們看不到它們似的。
“是,真的好美。”慕疏感嘆。
男生舉著電話,與慕疏就這樣一起望著璀璨的星空。
“我叫司葉。”電話那邊輕輕說。
“嗯,挺好聽的名字。”
那邊頓了頓:“今晚我會陪著你,你安心地睡吧。”
“不用了,我一直睡得很好。你回去吧。”
對方沒有回答是或否,依然舉著電話,不說話。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離開這個地方了,我希望有人會舍不得我,最希望,那個人是你。”
司葉不確定她有沒有聽到這句話,因為他正說的時候,慕疏指著手機,向他擺擺手,示意她要掛掉電話。他微笑著點點頭。
洗漱完畢,陶蘇才回來。
“約會這么久才回來?易湘又送你什么了?這么多……”
陶蘇神采奕奕,什么東西都分給她一半。今天是陶蘇的生日,好友的生日與父親的忌日是同一天,復雜的心情難以形容。
陶蘇忙著收拾東西,沒有注意到慕疏心事重重。
一小時后,慕疏打開窗,發現司葉還在那里。
沒有義務去陪他,愿意在那里就在那里吧,慕疏關了燈,麻利地爬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慕疏醒來后腦海中旋即閃現這三個字。她猛地坐起來,起身下床,慌亂中還穿錯了左右腳的鞋,打開窗,他還在那里,正向她揮手呢。
他竟,一直在那里。
稍作鎮定,她緩回了神?——這并不能成為綁架她感情的理由,她是她,永遠都是獨立的,不可能因為他的這種小把戲就淪陷其中。
當然,里面也有一小部分她自己的虛榮心,他的長相的確出眾,好多小女生因為昨天慕疏走在他身邊而向她投去尖銳的目光。而且,他爸爸……既然他說沒時間了,這幾天允許他一起吃飯還是可以的。
陶蘇與易湘先去食堂了,慕疏收拾好,下樓向他打招呼。司葉一路小跑跟過來。
“去吃飯?”
“嗯,這幾天你可以跟我一起吃飯,但先說好,咱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啊。”
“你又沒有男朋友,怕什么?”
慕疏突然臉紅起來。司葉看她這般,更加憐惜。
一路上,慕疏聽到身邊經過的女生在竊竊私語。雖然惹眼,但她并不享受這種感覺,那些女生,只看到她身邊的男生帥,卻對她也很漂亮這件事熟視無睹。
但沒什么關系,她并不期望女生能夠改變自己的思維方式,因為,她也是女生。
食堂里,司葉幫慕疏打了一份便餐,本想拒絕,但看到餐盤中的菜后,慕疏又默默地坐下。巧的是,菜花,炸脆骨都是自己喜歡吃的菜,如果有理由拒絕他就好了,她想。
“嗨!你們好啊。”
陶蘇笑著打招呼,與男友易湘手牽手過來,徑直坐在他們身邊。顯然,她是見過身邊這位的。
慕疏本應責怪她的遲到,但身邊坐著的這位異性又讓她覺得欠好友一個合理的解釋。
轉過頭,她發現司葉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易湘。
“坐啊。”陶蘇與易湘坐下后,慕疏心不在焉地說。
陶蘇小心地推了推慕疏:“喂,不介紹一下嗎?”
慕疏大方地說:“他叫司葉,我們……一起吃頓飯而已。”
陶蘇壞壞地笑,見逼問慕疏不成,便轉攻司葉。可當她看向那個帥氣的男生時,驚訝地發現他正對自己的男友感興趣呢。
“顧衣,你是顧衣?”司葉輕聲說。
陶蘇笑了:“怎么你還會給別人起名字啊?他叫易湘,我的男朋友,我們在一起一年了。哎?這個小袋子是你的嗎?我看你每次都帶著它,里面裝的什么啊?”
陶蘇的手剛靠近那袋子,司葉本能地迅速收起,陶蘇知趣地收回雙手。
司葉此刻悵然若失,是啊,應當是一年,可是真敢肯定他的外貌就是顧衣。司葉不死心:“你——一直就叫這個名字?”
對方一臉茫然:“對啊。”
慕疏奇怪地看著司葉,他那認真的表情不像是在惡作劇,好像認準易湘是騙人似的。
陶蘇心中認定這是司葉緩解尷尬的手段,便笑著拉著易湘去打飯了。
慕疏突然想到什么,對司葉說:“下午我要去圖書館看書,你如果有事就忙你自己的事吧。”
“我——沒什么事,能跟你在一起就好。我也正想讀書呢,讀書好。”司葉說著,目光卻轉向易湘的背影。
慕疏埋頭吃飯,暗自思忖,這個奇怪的人到底在想什么,易湘跟他又有什么關系呢?
外面空氣很好,正是初夏,慕疏喜歡狠狠地嗅青草的香氣,那些不會說話的小小植物都會以另一種方式告訴你,它們才不管你有多少憂愁煩惱,只一聞,就知道現在正開心得狠哩!
司葉不緩不急地跟著她走,幾次想開口,欲言又止。
“總看我干嘛?”
“沒事,我想……假如你不在意、介意,嗯……我能……牽你手嗎?”
“不行!”慕疏將頭一扭。
本以為他會死纏爛打,可并沒有,只是跟在她身后,笑著。那笑,讓她瞬間感到無比羞恥。
跟著跟著,司葉發現面前的人早已無蹤影。不知什么時候慕疏已經快步跑到圖書館大廳里。司葉剛進轉門,慕疏早已刷卡進到圖書區。
“哎等等?我沒有卡啊!”
慕疏沒有回頭,故意把腳抬得很高,好讓落下去的時候有重重的腳步聲,以示對他的不屑。原本安靜的氛圍被他這一喊,周圍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他身上,旁邊的保安立刻走過來,堅持向司葉索要學生卡,一臉嚴肅地說:“沒有卡不能進去。”
“大哥,通融一下,我沒……我忘帶了。”說著,司葉向保安露出晨曦般的笑容。直到那句鋼鐵般堅硬的話再次響起,司葉才發覺自己笑錯了對象。
“沒有卡不能進去。”
忘了,他又不是小女生,怎么會被我的笑迷倒呢?
時間不多了,他知道如果她這段時間里不去做些什么,他們將永無機會再見。可能怎么辦呢?自己曾經義無反顧的沖勁突然變得扭扭捏捏,瞻前顧后,他在怕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在慕疏回來的頭一天,他與她一起放了蜉蝣莊所有的女魂,他向陸天要了夢寶石,并沒有恢復蜉年法力,而是用它換來三天再來這里的機會。
司葉安靜地在大廳等候區坐了下來,隨手翻開旁邊椅子上的一本雜志。
“同學,這個……是我的。不過,你要看也可以。”
司葉抬起頭,不會吧……與此同時他內心已是滾滾巨浪濤天。是秒秒。比起以前,她溫柔地對人說話的樣子,真是美。
“噢,不了。還給你,謝謝。”不知為什么,他怕秒秒那溫柔似水的眼神,逃也似的離開了座位。
走到大廳正前方,發現大屏幕正放映每個自習區的監控視頻。他一擦亮眼睛,慕疏的定位瞬間就被放大三倍,司葉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看著看著,他突然想起什么,將手中的袋子打開——一只小小的仙人球。
傻啊,真傻,蜉王說送你回來會消除你對我、顧衣、陸天的所有記憶,現在看來,你是真的一點也不記得了,我是你的司葉啊!
一年前,就在這所學校,你被我掠走了愛魂,陶蘇被顧衣掠走了堅強之魂,秒秒被掠走了感動之魂,你們三個被我們帶到各自的莊園中,成為我們修煉人形的工具。
可在這個過程中,我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你,想給你最真誠的愛,但你毫無感知,于是我想方設法給你還魂。但給你還魂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我將我們三人的命運賭上,讓你可以重新體驗愛。因為違反了蜉蝣國的規定,我被帶回蜉蝣國,你也面臨處死的結局,最后關頭你喊出的父親二字救了你的性命,可都沒想到的是,幕后操縱這一切的竟是蜉王,他不顧一切將你引到蜉蝣國,只是為了得到一個結論,一個誰才是他真正的兒子的結論!
征得蜉王的同意,讓你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中。你解救了蜉蝣莊所有的女魂,因為驗證我們都是蜉王的孩子,蜉王錯殺人受到懲罰,在今天變為蜉蝣。
在他消逝之前,將他所有的法術給了我,我又重新修回了愛魂。可自從失去你以后,已有愛魂的我痛苦萬分,昨天,我用夢寶石修成短暫的氣流屏障,來到這里與你相聚,現在大家看到的我只是魂身,袋子里的仙人球才是我的肉體。
在這惡劣的環境下它只能支撐三天時間,三天以后,我便會顯露原型——一只仙人球,再修成人形,將又是一萬年,那時,你已不在,而我,亦不知能否與你相見。
為了體驗一次愛情,用一萬年去換蜉蝣成蟲后絢爛的一天,蜉王笑著稱之為“蜉蝣之愛”。
不過我不后悔,只要能真真正正地體驗過愛,我就知足了。慕疏,還有一天半了,你會愛上我嗎?你會讓我不留遺憾嗎?親愛的……
司葉神經質地想了半天,發現屏幕中的慕疏正在挖鼻屎,他沒有猶豫,用手機完整地記錄了下來,完畢后,一遍一遍地回放,笑得前仰后合。
“同學,請你安靜一點,這里是圖書館!”鐵面保安又來了。
“好好好,對不起。”司葉捂住嘴以免自己笑出聲。
哎呀,美女也是人嘛,她也不是完美的,不過她的那些不完美在他看來都是美麗又可愛的,與愛的人在一起,所有的東西都是美麗、可愛的啊。
不知不覺,一下午過去了。
圖書館里溫度適宜,有些同學已經昏昏欲睡,司葉卻清醒得很,他知道,與慕疏相處的時間,已經由秒來計算,他不舍得睡。
“你還在這啊。”
一轉身,慕疏那美麗的面龐清晰地映在司葉的瞳孔,可能是被圖書的氣氛感染,剛從圖書館出來的她顯得格外清麗脫俗。看著看著,仿佛從她的身后傳出陣陣光束,那是想讓司葉靠近的光束,是渴望愛情的光束……司葉沒有再克制,忍不住抱住了她。
“喂,你干嘛!”慕疏小聲責怪他。慕疏感到肩膀一陣涼意,司葉的身體開始顫抖。他是在哭嗎?司葉抱得更緊了,慕疏有些震驚,沒有掙脫。
“你在這等了一下午?”去食堂的路上,慕疏問。
“對啊,你跑得倒快,我沒有卡,保安說什么也不讓進,只能在大廳等你了。”
被人等待是幸福的,尤其對女生來說。
自從前任男友閔昔離開她后,慕疏已經好久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了。有那么一瞬間,她隱隱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對不起他,可轉念一想,又不是我男朋友,為什么要有負罪感?
“噢對了,我碰到秒秒了……”
慕疏一怔:“你怎么認識她?”
“不算認識,聽別人說的。”
“哎,這么久,我還沒問你到底是哪個學院的呢。”
“時間……有那么久么……我倒覺得,只有不到兩天而已。”司葉不滿地嘟囔。
見他不想回答,慕疏也不追問。冥冥之中,有種聲音讓她尊重這個只有兩天之緣的人,要說什么是尊重,不強求別人,也是尊重的一種。
總得說些什么才不顯得尷尬,慕疏轉向他:“能說說么,你為什么選擇我?比我漂亮的女生有很多,比我性格好的很多,比我——”
“愛一個人有時是沒有什么固定的理由的,比如你可能不是特別漂亮,也沒有好脾氣,跟你在一起有時還會吃到炸彈,但就是喜歡你所有的樣子,無可救藥。”
“哈哈哈哈……”慕疏笑彎了腰,“你太搞笑了,這都什么年代了,這些陳詞濫調還拿出來泡妞?太土了。”
司葉正色說道:“我只是照實說出內心的想法和感受。你覺得好笑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真正用心體會過。”
慕疏詫異地看著他,這些話不像是眼前這個紈绔子弟說的,他真是越來越奇怪,不說自己從哪來,也不說為什么選擇她,就那么跟著她,一跟就是一天。哦,對,第二天已經要過去了。
司葉邁著沉重的步伐,他不愿意走向食堂,不愿意送慕疏回宿舍,不愿意讓她就那么離開他的視線,可是,他更不愿意讓她受傷,不想看她難過的樣子,只好去哪里都隨著她。
“陶蘇跟她男朋友也一起吃晚飯么?”
“對啊,我們每天都一起吃飯。”慕疏自豪地說。
她是想向司葉顯示她的好人緣,但現在司葉根本不關心她有幾個朋友,關系怎么樣,他只想獨自占有她的時間,想與她促膝長談,想與她度過這唯一的、可紀念的最后一天零一晚。
可一切的發展還是隨了她,她那天真無憂無慮的笑容不就是所有的詮釋么?
陶蘇與易湘這次去的早,還幫慕疏打好了飯菜。慕疏跳著跑到陶蘇身邊坐下,司葉有些尷尬,遠遠站著不說話。
陶蘇看不過去:“哎,干嘛晾著他?你不是說他明天過后就去其他城市,再也不回來了么?沒必要得罪他啊,再說,他也不是那種令人討厭的人。”
易湘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令司葉既反感又憐惜,你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用所有法術換來的,現在竟用這種眼神,真是……
慕疏沖他喊:“哎,干嘛不過來啊?”司葉依舊沒有動。
陶蘇湊過來提示:“是不是我們在這里不方便?他手里一直拿著的那個袋子里裝的什么啊?是給你的禮物?”
慕疏也糊涂了,不知道他為什么站在那里發呆。但他的這個舉動讓慕疏非常反感:“吃飯!當我是他什么?非得過去請才肯過來么,毛病。”
慕疏不再理會司葉的無常。
在她低頭吃飯的時候,陶蘇輕輕推她,她抬頭,發現陶蘇與易湘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司葉,她不自覺地朝司葉望去——
他在一點點變成綠色的空氣,渾身上下漸漸透明,隱隱泛出淡淡的綠色星光。對此,他顯然不知所措,茫然地向慕疏投來求救的目光。
他怎么了?慕疏跑過去。
“小疏,快,握住我的手!”
慕疏沒有猶豫,一把牽住他的手。
司葉的身體又以令人震驚的速度恢復正常。奇怪的是,這一切除了他們幾個,其他同學都沒有發覺異常。
慕疏感到一陣虛無縹緲的風拂過,慢慢把他牽過來。大家都沒有說話,等待司葉開口解釋。
過了好了陣,司葉緩緩地說:“我知道你們覺得奇怪,想知道為什么,當然,如果你們不問原因,我會更加感激。”說著,他下意識地用手護住那個袋子。
司葉有些艱難地吃著每一口飯,慕疏想問他些什么,想了想,又沒問出口。
該死,忘了蜉王的告誡,他現在沒有能以真面目示人的法力,在回到仙人球中之前,不能食用這里的飯食、水,否則會加速魂魄的消融。
本來能穩穩地以魂體示人三天的,這幾頓吃的這些東西漸漸磨損了魂體,可陪慕疏吃飯這一過程是如此美妙,他又豈能拒絕?
他故作鎮定:“我沒事,一會兒送你回去。”
一片沉寂。
與陶蘇、易湘告別后,司葉與慕疏并排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天不短也不算長,太陽正在無情地做緩慢的“自由落體”,一抹金色余暉透過司葉的側臉,照在慕疏長長的睫毛上。
“今晚你在哪里?”
“昨天的地方。”
“這三天你打算每晚都不睡?”
見慕疏這般疑惑,司葉甚至差一點就說出他為什么出現在這里,為什么接近她,為什么選擇她,以及——三天后他將去哪里。還是不行,不能說,不能說!如果說了,他一走了之,慕疏將會陷入無窮無盡的悲痛之中,他不想讓她痛苦。
“我不困。”
他是不是神經有什么問題?慕疏用看智障的眼神盯住司葉。
“真的,我不困,到了晚上,我特別喜歡看星空,當然,我也喜歡守護……一些東西,珍貴的東西。這么忙,哪有睡覺的工夫?”
“你隨便。”慕疏不耐煩地擺擺手,轉身就走。
司葉點點頭,深情地注視著面前這個女人的背影,還是以前那樣精致、美麗,越覺得她好,就越為以前的冒昧與不珍惜悔恨,以前,她不屬于他,現在,亦如此。
“小疏!”
已經上了臺階的腳突然停住,慕疏感到這個稱呼恍如隔世。
“能陪我聊一會兒么?”
慕疏轉過身,板著臉:“解釋你剛才的事么?”
司葉想了想:“不是。”
“那么,恕不奉陪。”慕疏轉頭走進宿舍。
小疏,我會在這里守護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直到你我的心永遠系在一起。
小聲喊著慕疏的名字,司葉忍受不住馬上要永久分開的痛楚,眼眶漸漸濕潤。
“司葉?”有人喊他,司葉下意識含住了淚。
是陶蘇,易湘見到司葉,象征性地微微點頭代替了虛偽的問候。陶蘇好奇地問:“你是叫這個名字對吧?我聽慕疏講的。你怎么還在這?小疏回去了么?”
“哦,她回去了。”
“阻力太大了?她就這樣,慢熱,短時間內她是不會進狀態的,上一個追他的男生,用了一年時間,小疏才開始對他有感覺的。事實上,她是個非常重情義的人。”
“我知道。”司葉說著,緩步繞到宿舍樓后,去到昨天守護慕疏的地方。
看著司葉遠去的背影,陶蘇一下跳到易湘身邊,急切地說:“哎,看到沒有?他手里那個袋子,肯定是裝著給小疏的禮物,怕拒絕,所以沒給。”
易湘在陶蘇耳邊輕輕吻了一下:“行了親愛的,別什么事都為別人操心,想想這周末咱們去哪里玩吧?”
陶蘇用力拍了他一下:“有沒有良心?如果不是閔昔拼了命救你,還有咱們倆現在在這里說話的份兒?”
易湘突然眉間一緊,嘆了口氣,說:“是啊,那次在車軌道間閔昔救了我,在列車沖向我的瞬間,他跳下去將我拋上來,自己卻被……”
陶蘇緊了緊握易湘的手,眼睛凝望司葉消失的地方。
天空泛起點點星光,如果不仔細看,看不出它們在向誰問候。
有時,慕疏害怕總是重復做一件事或幾件事的自己,沒有任何新奇的事物刺激,情緒就慢慢低落了下來。司葉的到來無疑吊足了她的胃口,雖然只有三天,但他不多嘴,也不找麻煩,只一味地陪在她身邊,這種距離讓她感到很舒服。
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慕疏沒有想到,她的幸福比預期的時間還要短。
司葉同昨天一樣,給她打來了電話,讓她看星空。在此之前,慕疏從未發覺夜空是如此之美。雖然已經全黑,但天空上方隱隱透出藍色與紫色交織的光束,穿過閃爍的群星,溫柔地映入她的眼中。
“如果你只有三天與戀人相處的時間,你會選擇做什么?”
慕疏想了想,這算是隱密的話題,但在她的意識中,明天過后,他們便不會有什么交集,說了又何妨。
“當然要做些轟轟烈烈的事,嗯……或者,一直想做以前卻不敢做的事,或者、沒有時間沒有機會做的事……反正就是難忘的事。”
“那——這些天,你覺得過得怎么樣?”
“哪些天?”
“我與你同在的,這些天。”
“沒什么特別的。你在與不在,我每天的生活都是這個樣子,只不過你現在看到了,以前沒看到而已。生活的節奏,氛圍,沒什么不一樣的。唯一可能不同的是,這兩天是周末,明天是周一?哈哈……”
司葉停住沒有說話。
慕疏繼續說:“如果我的話呢,就要將所有想說的話,想做的事,在這幾天全部說完、做完,要不然,徒留遺憾,幾年后,那個人都不會記得我的。做這樣的事,有什么意義?”
司葉急了:“你想得倒很豐富,真正的生活,哪來那么多轟轟烈烈?只有千篇一律的作息和學習、工作,在這樣令人厭煩的節奏下生活,還能圍繞你的,才是愛情啊。”
慕疏嗤之以鼻,你懂什么?與前男友那樣的感情,才是真愛——算了,沒必要與他說起前男友。
可她還是回想了一番。
“你有男朋友么?”
“有啊。”
“我是說之前。”
“你怎么知道是之前?”
“喂,你動不動腦子啊?如果你現在有男友,我天天跟你在一起,他是瞎嗎?”
就不能好好說話嗎?真讓人受不了。
“喂?你說話啊。”司葉一低頭,發現慕疏已經掛斷了電話。
狼養的。
司葉沒有再打過去,他看著手中的仙人球,已經越來越小了,能挨過明天吧,一定能……
太唐突了,她之所以會如此抗拒,是因為自己與她相處的時候不夠長,還有蜉王給她移植過去的記憶——她的前男友閔昔為救易湘,被駛來的高鐵撞飛。
那人在記憶中是她的男友,實際上,就是他。想著想著,他幸福地笑了出來。
第二天還有幾個小時就過去了,那滿天的星光并不在意誰在幸福,誰在憂傷,但他司葉心中有期待,血中有熱情,那一閃一閃的星光就是他生命的維持,因為在他眼里,每顆星星都是慕疏的明亮透澈的眼睛。
第三天。慕疏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在意一天,其實也說不上在意,她只是覺得看不透司葉,什么要求也不提,什么原因也不說,只是傻傻地陪她度過再平常不過的三天?
自古無事獻殷勤,其中必有詐!
她像往常一樣,洗漱、化了淡妝,穿好衣服,拿好書本,準備上課。
一出門,司葉毫無意外地站在她面前。
“為什么啊?”
“什么?”
“你到底為什么總這么跟著我啊?不可能什么原因也沒有吧?到底圖什么,最后一天了,你能說了吧?”
別裝了,這世界上哪有一味單純的付出?
司葉注視她的眼睛,慕疏沒有躲。
“我說過了,我喜歡你。”
“為什么啊?怎么一見面就喜歡我?我又不是那種特別漂亮的女生。”
“你怎么凡事都要問個為什么?如果不是因為你那好奇心,我能……”司葉覺出不該說這些,說到一半,停住了。
“如果凡事都不問為什么,那不是傻瓜是什么?”
好熟悉的對話。當然,司葉又是敗的一方,因為他希望慕疏贏。
“就當是你作為付出,別問了,行么?最后一天了。”如此懇求下,慕疏沉默了。
“告訴你,我去哪里你管不著,而且,我做什么也跟你無關,別來干擾我。”
是不想管,想管你,還輪得到你指揮我?司葉竊竊地笑。
“你剛才哼什么?”
“什么?沒有啊。”
“我聽到了,你剛才從鼻子里發出哼的一聲。”
司葉忍住笑:“我沒有,那么計較干嘛?”
“你這人好奇怪,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為什么不能計較?憑什么什么事都要讓著你?”
司葉愣住。
是啊,只有三天的相處時間,怎么可能讓她愛上,再說,又沒有施以任何手段,女生們不是都喜歡有手段的男生嗎?什么都不做,還指望她主動去喜歡,真是好笑。
慕疏快步超過了他,司葉緩過神來,追了上去。
老師的聲音漸漸被同學們的吵鬧聲湮沒,慕疏在課上畫起彩鉛。
看她那興致勃勃的樣子,司葉氣得發狂:“你不學習,來上課干嘛?”
“要你管。”
陶蘇把手放在司葉耳邊,小聲說:“她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司葉瞬間明白了,真是幼稚,用這樣子來向誰示威呢?學不到知識最后后悔的是你自己。
奇怪,對別人輕而易舉就脫口而出的話,在她面前卻字字斟酌,他搞清楚了,他是怕的,可他到底在怕什么?卻弄不清楚。
慕疏還是若無其事地畫著畫,她并沒有厭惡上課至此,只是想借此機會讓司葉知道,他不說原因,她就不按他的套路走。
天天的千篇一律已經夠厭煩的了,還要聽他的句句叮囑!最討厭的是前面幾排的女生們不停地向后看,先看司葉,然后看坐在身邊的自己、陶蘇、易湘,最后,還是用余光迅速地瞥幾眼司葉。
“喂!”慕疏用胳膊肘推了推司葉。
“干嘛?”
“她們正看你呢。”
司葉抬頭望了一眼,看著慕疏說:“怎么了。”
慕疏面露厭惡之色:“看你說明喜歡你,你當然應該去找她們。”
“吃醋呢?你——愛上我了?”
慕疏慌了:“搞什么鬼!我怎么可能愛上你!在天上星星都掉下來之前,都不可能!”
司葉竊喜,以慕疏的性格,若是坦然承認,自然證明她懶得爭論事實,正是她如此慌張的情狀,才表明心口不一。
不知不覺到了中午,慕疏沒有去食堂。
“我要出去做兼職,很累的,你就別去了。”
“為什么累我就不能去?”
“因為你看起來根本不像受過苦的孩子啊。”慕疏不屑一顧。
“我受的何止是苦……”
沒聽完司葉說些什么,慕疏一個人往公交車站的方向走。司葉一直跟著她。直到過了鶴子湖,發現她根本沒去公交車站,而是轉頭走進圖書館。
司葉再也忍不住,走上前一把拽住她。
“你干嘛?”
“是你干嘛?為什么騙我?”
“大哥,我沒有義務對你誠實,請你搞清楚一點!”
司葉失望至極,慢慢松開她。“就連最后一天,你都不愿意我陪在你身邊?”
“最后一天最后一天,你的最后一天,跟我有什么關系!我為什么要為你的最后一天買單?問你什么都不回答,卻讓我全部服從,憑什么?你要去哪里,我不想管,也管不著,請你也不要干涉我!”
司葉剛要與她爭辯,陶蘇不知什么時候出現,迅速從司葉手里奪走了那袋子,轉身就跑。
“小疏!這是他送你的禮物,快來!咱們一起打開看看是什么!”陶蘇一邊跑一邊舉著袋子搖。
司葉急忙去追:“不能打開!”
“為什么不能打?禮物就是要給人看的嘛!這么多天你都沒好意思送,我替你來開!”陶蘇兩手一扯,袋子口在司葉觸碰到的前一秒打開了,整個仙人球暴露在陽光下。
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司葉像那天在食堂里一樣,整個人漸漸透明,周圍被越來越多的淺綠色熒光包圍,這次要更嚴重,速度也更快,人形逐漸模糊,最終形成一股氣流,被吸入那小小的袋子里。整個過程不到五秒,慕疏跑過去伸向他的手懸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