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下了,我感覺自己的心反而揪緊了。我馬上就要開始更加步步為營和明爭暗斗的生活,直到肖奕凱和左相死的那一天。
這次的任務,我的心一直提在空中,仿佛是在一片迷霧中艱難前行,沒有光明,這種感覺太難受。
左相又對林將軍說:“婚期定下了,那本相這就告辭了,距離奕凱他們大婚也還有一個多月光景,老夫這就回去跟我那夫人說說,早些準備。”
說著他抱拳站起身來。
林將軍也抱了抱拳,“好,左相慢走。來,這邊請。”
“月兒恭送肖伯伯。”我也站起來行了一禮。
“好啦,不用送了,就到這兒吧。”他揮揮手,出了大門。
“林疏月,跪下!”我跟隨著林將軍回到前廳時,他突然向我吼了一聲。
“父親,疏月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何要跪?”
“事到如今你還不覺得自己錯了,今早你頂撞老夫人一事,都快傳遍整府上下了,傳出去外人會怎么看你這個林府家的女兒?”
“父親為什么不問問到底發生了什么月兒才頂撞祖母的呢?祖母話里話外都在指責我那過世的娘,難道這樣疏月也要默不作聲點頭應是嗎?”我冷冷地盯著他。
一提到我娘,果然他的氣勢減了一大半。“不論老夫人怎樣,你也不能那樣頂撞長輩。本將這些年對你的關心是太少了,念你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就先罰你在祠堂抄十遍家規和《女戒》吧!”他錯開我的眼神,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我注意到他背后做的手勢。
“小姐,不要再爭辯了,將軍也是為了對老夫人那邊有個交代。畢竟那也是他的母親。”阿蘭搖了搖頭。
結果我去了祠堂,才發現《女戒》不算什么,這林家家訓居然分為三冊,每一冊都有一寸厚,翻來密密麻麻全是一條一條的規矩。
一個武將世家,定這么多家訓又是在搞什么?不過我看這家訓里的“男子一生只娶一妻”的規定,林將軍不就沒遵守?或者是他想遵守,只因為他娘的意思,只能多娶幾個了。
我算是明白了,這家訓其實就是擺個樣子,說出去好聽點罷了。
這么多內容,還抄十遍,林將軍是想讓我出嫁之前都在祠堂里抄書度過嗎?不過如果我不抄書,等待我的估計是聽命于孟氏的慶嬤嬤的“嚴格教導”,這樣想來還是抄書好點。
我觀察了一下,祠堂外只有一個監督的婢女,說起來像是禁足,實際上林將軍給了我最大的自由,我可以借著抄書潛出府,探聽更多情報。
我拿出羽信專用筆和墨水,阿蘭遞給我一張空的羽信,然后在我身后警戒。我快速寫道:
“婚期下月十八
肖奕凱近日會見太子頻繁
左相近日無動作
月被禁足于林家祠堂
可趁機出外
林冰泉似乎對月有敵意
恐破壞計劃
林煥夜可利用”
然后我封裝好,以口型說道:“阿蘭,你守在這里,偽裝成我在的樣子。我去去就回。”
阿蘭慎重地點點頭。
我從后窗跳了出去。身形飛快,一路上沒人注意到我。
我進了林將軍書房密室。“參見林將軍。今日之事還請林將軍寬恕。”說著我單膝跪下把羽信交給他。
“無妨,你的偽裝很好。”他接過信。“辛苦你了。”
我回到祠堂,門外的婢女依舊沒有發現異動。
我故意在桌前“啪”的放下筆,煩躁地說:“怎么這么多啊,真是要了命了!我十幾年都沒寫過這么多字,哎呀不抄了不抄了!”
“小姐,不抄您就得挨鞭子和受慶嬤嬤的教訓了。還是快些抄寫吧,林將軍也是為了小姐好啊!”阿蘭著急的話也傳了出去。
“行行行——我抄,我抄。”我無奈地攤手。
門外的身影晃動了一下。
我們倆相視一笑,然后我低聲說:“我走了!你還在這里替我盯著。”
我依舊是從后窗出去。這次我用了輕功,飛上林府屋頂,直接出了府。
京城,大街,主干道。
這是我第一次光明正大地逛街,五歲以前,我在街上乞討,為了溫飽又怎會有這份閑情逸致;五歲以后我再沒在外人面前露過面。如今,我以林疏月的身份,可以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上了。
街邊小販很多,糖葫蘆、糖人兒、手工藝品、胭脂水粉、首飾、掛飾、小玩具等等,讓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的我眼花繚亂,什么都想瞧瞧。店鋪里的東西也琳瑯滿目。還有街頭賣藝的,雜技、噴火、拉二胡等表演簡直是精彩。
我第一次了解了大街的另一面,它不僅是乞丐們乞討的最佳場所。但我并沒有在這些上面花太多時間。
我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樓——醉暖樓。醉暖樓的后面,就是暖湖。暖湖面積不小,此時,湖面上微風徐徐,波光粼粼,輕舟飄蕩,鴛鴦、野鴨成群結隊在船邊歡快地游水,也不怕人;舟里不時傳出悠悠的琴聲和笛聲,還有文人墨客大聲的吟詩聲。岸邊一排細柳,柳枝低垂,柳下一對對穿著華麗的愛侶攜手漫步,低聲呢喃,還有小孩子追逐打鬧,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只有在這天子腳下,京城之中,富人之間,才能見到這番歲月靜好的景象吧。殊不知,富人的歲月安好,是從窮人一具具餓死凍死病死的尸體上堆砌起來的。
那位昏聵無能的皇帝,看到這些景象,一定會開懷大笑。那些只善阿諛奉承的官員,為了討他歡心,營造出這般假象。
表面上的祥和,也掩飾不了內里的波濤洶涌。
而醉暖樓,更是一個官宦、富商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好去處。
當暗衛的日子里,我早了解到,醉暖樓表面上是酒樓,實際上,那些深諳內幕的男人都會花上幾萬兩銀子,讓專人在夜里為他們開啟醉暖樓的地下暗閣。那里,是整個京城最大的地下青樓和賭場。無數人在這里荒度人生,拋妻棄子。無數美麗的女子被迫在這里獻身賣藝,悲慘一生。
而我,又恰巧知道,這個醉暖樓,屬于太子。這座樓更是為他贏得了不少大官富商的支持。
聽聞這些我只覺得荒唐。
我在一次任務中扮演一位富商兒子的侍女,因此曾經偶然進去過地下暗閣,碰巧發現了這里的秘密,但由于身份限制,人多眼雜,無法過多探查此地,我只知道暗閣里有一個禁室,應該就是太子的密室,但不知道具體在哪個方位,怎么進去。
到了夜晚,那里燈火亮如白晝,人聲鼎沸。而白日,那里就如同死一般寂靜。
因此,我有預感,太子很有可能今天在這里會見肖奕凱,因此左相才會說肖奕凱約了朋友。
我要做的,就是更進一步了解這個密室,最好可以聽到肖奕凱和太子的談話內容,這一趟才沒有白來。
這一次,我沒有光明正大地從大門進入。我從樓后繞過去,施展輕功,上了后院的屋頂,我觀察到這時候不是飯點,人不多,后院廚房里的廚師和跑堂的也沒多少,都在休息,再加上我本來就注意隱蔽,落地無聲,因此沒人注意后院多了個人。廚房正對著酒樓大堂的后門,上面就是整整四層的酒樓包廂。我再次飛起從窗戶進入了一個看起來無人的包廂。
很幸運,這個包廂里的客人剛剛離開,收拾的小二也剛剛打掃完,正開著窗子透氣。這可給了我很大的便利。
我從這個包廂悄悄溜了出去。酒店里比較冷清,只有零星幾個客人,跑堂的在桌上打著盹兒。我低著頭緊跟在一個公子后面下了樓,這樣別人看來我也只是跟著這位公子的婢女或是女伴,而這個公子更不會知道后面有一個人跟著。我順利地到了樓下。
接下來,怎么混進地下暗閣找到密室就是個問題了。但這難不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