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閣老留給她的印象,一直都是一個德高望重卻刻板的老腐儒。
自從她穿越成長樂郡主趙暮雪以來,但凡她有任何出格的言行舉動,文閣老都要鄭重其事地在朝上批斗她,導致她在士林中的名聲比之前的癡傻長樂郡主還要差。
再次穿越后,自千霧山行至臨安的路途中。
她聽過不少楚明辭驚世駭俗的行為,她之前的離經叛道與這些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但文閣老此時卻對楚明辭如此理解,且縱容維護?
思緒中似乎有什么一閃而過朦朧的明悟,卻抓不住,顏雁蹙了蹙眉。
在文閣老的認知里,莫非她曾經的存在難道很危險?能覆了王朝亂了社稷不成?
可她絕無此意。
“文老,我與雁雁無關其它,只關風月。”
“罷了,不管你有何打算,我又怎么忍心真的看你孤身一人了卻此生。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文老請明言。”
“顏小姐既要借用我文氏門庭,那從此刻起,便要一直身居我文府中直到出閣。”
夜沉如水,有風習習,顏雁臨窗而立。
在文府中安居下來已經三天了,文老卻絲毫不曾再理會她。
那留下她究竟是何用意?
好在文府以嫡小姐之禮厚待于她,府中的人雖然對她好奇,但沒有文老發話言明她的身份,也沒人貿貿然前來打擾她。
而她,竟在這里,在曾經處處針對她的文閣老的府上,心緒得到了難得的真正的寧靜。
萬箭穿心,大夏的趙暮雪死了,二十一世紀的顏雁卻仍舊活著,回到了她真正的家。
傷心欲絕地醒來,卻又得知了她唯一的親人,深愛的母親已經故去的消息。
世上最痛苦的滋味莫過于此了吧。
心魂俱碎,世界崩塌。
似乎是在突然之間,天地茫茫,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了。
孤零零的一個人。
母親生性自由,最是受不了束縛,卻為了愛情甘愿被困在方寸之地,死后只有一個遺愿,將她的骨灰灑在她一生的摯愛我的父親長眠的山間,與風長伴。
名花傾國,一生溫暖純良,不舍愛與自由。
這便是她的母親。
母親只給她留下了一物,一朵紫水晶雕琢而成的蓮花,小拇指大小,精致無比。
渾渾噩噩的日子里,她便是與這朵蓮花為伴,幻想著母親還在,恍惚間有暖暖的淺紫色光暈籠罩著她。
她以為是太過思念母親出現了幻覺,眨眼間,她便莫名出現在了千霧山。
看清所處之地,如火星滴入油田般,“唰”的一聲熊熊仇恨的火焰躥起,燒的她渾身又熱又疼,恨不得提刀殺盡天下所有手上沾著赤血之血的人!
可是,仇恨并不能安撫排山倒海而來的愧疚。
最難以磨滅的,是愧疚感!
最無法原諒的人,是她自己!
若她從來不曾出現在大夏的這一段時空里,赤血們便各有各的獨特人生,也許不盡人意,也許磨難重重。
但總會比身負污名慘死更好些。
縱使污名可以洗刷,可是,死去的人,永遠也無法再活過來了。
那么多年輕鮮活的生命!
那么多熟悉摯愛的伙伴!
因為她,沒有了。
所以,她死在了千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