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縱身,幾個縱云梯快速的飛到了城頭,在那些守衛舉起箭之前,快速的斬斷綁住他的繩索,將他已經冰冷的身體抱在懷里,反身回了馬背之上。
只是懷中傳來一陣刺痛感,江云辭不由得皺緊了眉頭,他只是有幾分同情,這個突然出現在眾人視野里的三皇子,本就不是那么看好,如今不但不明不白的死了,現在即便是死亡都不能消除三皇子身上這霸道的毒素。
江云辭快速的將身后的披風扯下來,隨后將花決明的身體藏在了較遠處的一棵結實的大樹枝干之上。隨后,他手握長劍,對著身后所有的將士大聲說道:“寒國欺侮,殺害皇子后以懸城,這口惡氣,我們必須要報!眾將士聽令,都跟著我沖!殺盡爾等奸佞虛偽狗賊!”
“殺盡寒國奸佞狗賊!”
“殺盡寒國奸佞狗賊!”
一瞬間氣勢沖天,所有的北幽將士,身披銀色鎧甲,整齊有序的沖向寒國的城門。
當新的一天,是沐浴在戰火與鮮血之中,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異常的令人恐慌。即便這寒國京城的城墻高大厚重,依舊不能抵擋住城墻之外所有北幽士兵那些滔天的喊聲與廝殺聲。
大街小巷,所有的人都慌亂的抱著家中的物品,緊緊注視著城門的方向。
當帶著火焰的箭射進了京城,點燃了一間屋子。不知人群中是哪一家的孩子哭喊了一聲,一時之間,所有的人都陷入了無盡的恐慌之中。
是誰在哭?!發生了什么?情勢究竟危急到了什么地步?!
“給老子滾開!”一個壯漢一把推翻了面前擋住他去路的老者,急急忙忙的趕向一處。
“哎呀!誰偷了我的銀子!”另一邊,趁著人群的混亂,有些人已經開始順手牽羊,大肆行竊。
場面,突然就失控了。所有的人都像是被一根導火線崩壞了神經,哭喊聲,求救聲,吵鬧聲,辱罵聲,所有的聲音混在一起,大街小巷跑動的人愈發的多,然而卻根本就沒有人去維護城內的秩序,北幽的攻勢實在太過猛烈,在所有人都認為江云辭駐扎多日,實際已經準備離去的安逸中生存了太久,直到今日的行動,打碎了所有人的夢。
副將駐扎的軍隊,在悄無聲息之間就被江云辭的隊伍打敗,幾乎連消息都來不及傳遞,他們就馬不停蹄的趕到了京城之外。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一種未知的力量按動了加速按鈕,軍隊從皇城之內穿過街道,登上城墻的時刻,見到的已經是搖搖欲墜的城門。
這幾乎是最后一道防線,但是北幽人的軍隊只花費了這么短短兩個時辰,就幾乎要攻占這里。而城門若是破,幾乎就是寒國滅亡的時刻。
老將軍田翦幾乎是咬碎了滿口的銀牙,看著城下的北幽人,目光中閃爍著濃濃的殺意:“將士們,都隨我田翦出城,殺盡犯我賊人!誓死衛國!犯我國土者,殺無赦!”
田翦與江云辭的部隊苦戰三天三夜,只是這北幽不知哪里來這樣強大的財力和物力,每一次拿出來的武器也讓田翦這樣的老將都措手不及,絲毫沒有應對方法。田翦征戰沙場一輩子,卻幾乎沒有見過這樣的武器,在剛剛適應了一件武器的時候,下一件就被舉了出來。
有幾個蘇家人曾經上,這是原本祭司大人的手筆。只是那些人只知道出處,又有什么用處?不就是單純的放屁嗎?!
田翦憑著自身豐富的經驗,與江云辭的隊伍奮戰,屢次扭轉了戰機,暫時安定下了城內的百姓。
只是當一場戰爭失了先機,還有一幫被煽動的民眾,那么最后的結局一定不是那么盡如人意。
內賊混入,當最后的城門被攻破,這一場戰役的結局似乎已經注定。江云辭率領身后的大軍直接沖入了城內,帶著一身濃烈的血腥氣,在寒國京城的巷道內絲毫沒有阻礙的闖入皇宮。至于那些百姓,江云辭的隊伍根本就沒有在意。
進入皇宮,就像是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田翦騎著快馬,趕到皇宮之內,手握長劍,身上還散著未干的熱血,沖到了江云辭的面前。
江云辭停下了隊伍,制止了身后副將的行動,隨后勒住馬,帶著幾分敬重的神色看著田翦:“我敬你是一個可敬的對手,只是你不該回來的,你沒有勝算。”
田翦抹去臉上緩緩落下的鮮血,看著江云辭:“你年紀輕輕,武藝就達到如此的地步,我也敬重你是一個很好的對手。只是這是我立誓要守衛的國家,我不回來,若是茍活,會寢食難安一輩子。”
“既然如此,最后一戰晚輩愿意奉陪,請賜教。”江云辭取下腰間的劍,其實很是尊敬面前這個對手,即便結局,雙方都已經知道。
你有你的抱負,我有我的堅持,那么雙方死守著各自的信念,以死志戰斗。
當江云辭甩下長劍上的鮮血后,看著田翦筆直的跪在地上的模樣,不由得收起劍,緩緩地,深深地,對這個寒國的大將致以自己的敬意。
所有人馬都繞過了那個扶著長劍,跪在地上,依舊身形挺拔莊嚴肅穆的老將軍。英雄的尸首,不容許侮辱。
風吹動著田翦染血的白胡子,那一雙眼睛似乎飽含著血淚,看著遠方的天空。
剩下的軍隊,已經是群龍無首的狀態。江云辭一路幾乎是暢通無阻,尋到了寧寒所在的宮殿。
只是寒國的皇帝,在這個時間點所處的地方,有些不對勁。金鑾殿,每一日上朝的大殿。
年輕的小皇帝身穿金龍黃袍,頭戴九旒冕,將自己打理的一絲不茍。坐在高高的玉石浮雕紋理龍椅之上,目光平靜的看著提劍而來的大批將士。
大殿內還焚著厚重的龍涎香,混著那些將士身上熱血的腥味,一時將氣氛變得極其壓抑。
寧寒看著殿下的江云辭等人兇神惡煞的表情,只是他的目光之中沒有絲毫的畏懼,甚至是帶著幾分笑意來迎接江云辭等人。
垂著珠簾的九旒冕在他的額前晃動,寧寒手握著腰間的長劍,身側卻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沒有想到,你們寒國,最后只剩下了你。”江云辭看著分明還是少年模樣的寧寒,微微皺起了眉頭,有幾分不解,“你為什么不與別人一樣逃了去?”
“已經是大勢所去,朕又何必再逃。那般狼狽的樣子,不適合朕。”寧寒帶著幾分調侃的意味,笑得露出了一顆小虎牙,“倒不如在這里,與我的祖先共進退。”
“勇氣可嘉,只是你已經沒有勝的機會。”江云辭上前一步,走到了寧寒的面前。而面前的少年只是晃著額前鮫人珠串作的九旒冕,依舊一副華貴的儀態,居高臨下的望著江云辭。
“似乎正如你所說,朕沒有退路。朕也想過,逃離出去,再建立一個新的皇宮,只是朕是個戀舊的人,突然啊,就舍不得朕這從小到大都熟悉的地方。”寧寒的神色無奈又帶著幾分眷戀,撫摸著龍椅上凹凸有致的紋理,聲音輕緩。
“你是北幽的將軍,江云辭罷。”寧寒看著他,說道,“朕聽說過你的名號。這寒國到幾日,大概是傳承不下去了。”
江云辭看著面前忽然就嘆氣,語氣中滿是老成的少年,他的深沉,分明與他年輕的外表一點都不相符合。只是江云辭無意卻瞥見,寧寒一雙眼中的血色,皆是一片血絲,分明,就是抱著強烈求生的愿望。
江云辭忽然就有些不懂這些高位上的人,為何一個兩個,分明不愿意赴死,卻有一副早就喪失生的愿望的模樣,一心求死?
生逢亂世,或許憑借的只是一顆心。是英雄是梟雄,到最后都不過在這塵世之間留下一抹鮮血。江云辭和身后的將士站在這異國的皇宮之內,心中的殺意,愈加的堅定。性命一事,從來都是未卜之前途,誰對誰錯,又說的清楚什么呢?
他這般想著,或許比起死亡,活著,是一件更艱難的事情。也許是對生命有著與生俱來的渴望,但是承受不住重壓,這命,就得斷了。
寧寒扶著龍椅,緩緩的站起身,站在這高臺之上,身子筆挺,金色的龍袍映著宮殿內的玉砌金石,煞是好看。他忽而笑了,笑得眼眶中更是一片深色的紅:“誰會愿意放棄自己的性命?只是朕發現,除了在這皇宮之中,朕別的事情都不會做,既然如此,與一個廢人又有什么分別,倒不如就此了解,也好早些入了輪回。”
這是自我的調侃罷,江云辭心中想著,然而不知為何,卻依舊在原地聽著這個小皇帝說話。
“誒,江云辭。”寧寒突然頓了頓,“朕這輩子都沒有求過別人什么事情,但是今日,怕是要為你破一次例了。”
聞言,江云辭不由得覺得好笑,這個少年,如今分明已經是困獸之斗,必死之局,怎么還有這般底氣,以一種上位者的姿態來說這樣的話?
其實現在,對于寧寒來說,這樣的窘迫之中,他也只剩下這樣一層可憐而可笑的尊嚴了。只是他忽而緩緩的伸出雙手,捧到頭上沉重的九旒冕之上,慢慢的,卻不曾遲疑的,將頭上的王冠取下,露出少年清秀的面龐。
“朕只求你,哪怕這江山易主,也請……待朕的子民好好的,朕絕對不允許你們北幽欺負我寒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