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悅來店夜斗群魔? 金蓮花初顯神通
脫脫身穿藏藍色緞面棉袍,披著講究的老羊皮馬甲,頭戴棕褐色呢子員外帽,腳蹬京城有錢人家的老爺子常穿的矮腰鹿皮軟靴,坐在兩匹純種蒙古馬拉的轎車里(馬是脫脫特意挑選的,純種的蒙古馬看上去不是很威武,但很耐寒,不嬌氣,很實用),一副員外老太爺的架勢,蠻子海牙和白云托則扮成老太爺的兩個公子騎著馬跟在車的后面,車夫在前趕車,其他人都是每人一匹馬,打扮成伙計、隨從的模樣。
天剛朦朦亮,眾人就離開了太師府,叫開了北城門,直奔八達嶺方向而來。
頭天準備好了水、食物和生活的一應必需品,外人看起來就是一副串親戚走遠門的樣子。
一路上,有時走大道,有時走土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就到了晌午。
脫脫覺的腹中空虛,就示意蠻子海牙找個地方吃飯。于是,馬隊就在路邊不遠處的一個大車店前面停住,隨從扶著老員外下車,眾人栓好馬,一行人走進去和店家要了點燒酒,讓店家給做了點熱湯面和一些小菜,拿出自帶的大餅和牛肉讓伙計給熱了一下,簡單吃了點兒東西,稍事消息就繼續趕路。
馬隊來到了八達嶺下的一個小鎮上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當他們來到鎮上一條看上去較為繁華的街道上時發覺店鋪都已經打烊了,老爺子于曉天用眼一掃,發現大街的一側有幾個大門的門前掛著彩色的幌子,看上去像是客棧。
老爺子于曉天本想找個當地人問問哪家的客棧好,但此時街面上已經沒什么人了,只好逐一敲門,敲了兩家進去一看,院子都很小,沒地方停車,馬也沒人給喂,客房小而臟,想給脫脫找個套間也沒有。
來到第三家,看起來不錯,紅油漆的大門,門口兩旁各有一個石頭獅子,看上去就很氣派,幌子上寫著“八達嶺客棧”,老頭子心想這家口氣不小,進去一看果然庭院寬大,長長的馬廄,一問也有套間,看來這是鎮上最好的一家了。
掌柜的是個胖大的老頭,大約五十多歲,一副老于世故的樣子,見來了這么多客人,又是馬又是車的要來住店,樂呵呵地一個勁兒往里請,小伙計又沏茶又倒水忙個不停。
老爺子于曉天說:“我們老員外年紀大了,掌柜的您給他個套間吧,其他人您給開兩間。”
掌柜的一查客房的登記簿,臉色就顯得有點為難。
掌柜的說:“客官,真沒想到今天客人這么多,套間已經沒有了,只剩下了兩個單間,你們擠一擠,湊合一宿吧。”
白云脫發現樓上有一個套間完全可以騰出來,就和掌柜的商量,說要加倍給錢,掌柜的顯得有點為難,說那是三位老客的,他做不了客人的主,說要和客人們商量商量。
那三個老客沒在客房里,此時正在樓下的大堂里喝茶聊天。
掌柜的剛一張口,這先來的三個客人就顯得老大不高興,話說出來都很刺耳。
沙凈煙一眼看去,這三個人坐在一張八仙桌旁,看上去他們顯然是一伙的。
其中一個身材高大,一臉絡腮胡子,說話高門大嗓,聲如牛吼,另一個身量不高,一臉橫肉,長得十分敦實,說出話來卻是一副公鴨嗓,第三個人看上去五官比較清秀,顯得比較斯文。
高個大漢聲說道:“不就是有幾個破錢嗎!老子先來的,憑什麼讓老子騰房子?”
矮個子公鴨嗓說道:“老子有的是錢,這房子我就住下了,你又怎的?”
店家一個勁兒說好話他們也不答應,沙凈天也趕緊過去說些抱歉的話,一再賠不是,并說你們的店錢由我來付等,本來那二人還不肯罷休,后來,那第三人給他們遞了個眼色,二人算是勉強同意了。
在店家和那兩個大漢交談時這第三人自始至終一言不發,悠然自得地坐在一邊喝茶。
沙凈煙回過頭來注意打量了一下這第三人。
這人大約三十多歲,面帶文弱之色,像個滿口“之乎者也”的教書先生,但此人兩眼爍爍放光,雖然看上去很斯文但沙凈煙注意到此人肩寬腰細,兩臂很長,又長著一雙大手,沙凈煙自己多年練暗器,深知這種臂長手大的人很適合打暗器,想到這兒不由地暗暗吃驚,他已經看出來這人顯然是個武功高手,其武功應比那兩個大漢強的多,他應是那兩個大漢的主人,那兩個大漢顯然是聽命于他的。
老爺子于曉天一個勁兒向那三人表示感謝,拿出十兩銀子和京城帶來的陳年白酒送給他們,他們揮揮手都沒有要,然后就上樓收拾東西去了
由于天色已晚,店家說要做大菜就會弄得太晚,老爺子于曉天就讓店家給做了一大鍋雞蛋湯,熱了一壺燒酒,好在大家剛離開京城隨身帶了不少火燒、燒雞、扒鴨子之類的食物,讓店家給熱了一下,吃的方面不用愁,主要是有地方睡就行,另外就是要把馬喂好。
吃罷晚飯,白云托和蠻子海牙就先把脫脫安排好,讓他住進那個套間里休息,一個仆人(武功高手)住在外間屋,以便晚上伺候老太爺起夜,另外兩間屋子也在樓上。
蠻子海牙和白云托是富家老太爺的兩個公子,兩人合住一間。
其他六個人都是隨從,大伙兒合住一間,雖然有點擠但也只好湊合。
第二天清晨,眾人梳洗完畢,吃了店家給做的牛肉火燒、煮雞蛋和白菜肉絲熱湯面,收拾好個人的物品,檢查了一下馬匹,店家早已給馬喂好了草料、飲足了水,蠻子海牙見一切準備停當,一聲呼哨,眾人就繼續趕路。
按人們一般的說法,過了八達嶺就算是塞外了。
塞外的景色就是與內地不同,這里到處是山路,高低不平,蜿蜒起伏,空曠的原野上陡然間增加了很多黃土地。他們白天趕路,晚上住宿,路上行人很少,碰上的都是內地去塞外做買賣的商賈,有的是和他們同行,有的則剛從塞外回來。
一路上到也通暢,眾人急著趕路相互之間也都無話。
兩天之后,路又漸漸平坦,北風襲來頗感涼意,大家都在想這回真的是到了塞外了。
其時已是冬季,日短夜長,狂風亂刮,晴天很少,大部分時間里這天氣就像斗氣的小孩子似的耷拉著個臉,陰沉沉的。
他們的馬隊奔馳在一條鄉間土道上,西北風迎面刮來,風吹來的黃沙加上奔馬揚起的黃土,形成一條長長的沙土龍,每個人的臉上和衣服上都落滿了沙子和土,再看道路兩邊的樹木,葉子已然都掉落光了,偌大的田野也是一片土灰色,似乎什麼都長不了了。
又走了一段路,只見前面有兩座大山,像兩個巨人,一左一右,巍然矗立,中間是一個大峽谷,又窄又長,一眼望不到頭,大家不敢輕易向里走,好不容找到兩個當地人,兩人都說這條峽谷很長,道路崎嶇,坑洼不平,如果沒有逆山風的話估計至少也要走上一個時辰(按現在的鐘點計算相當于兩個小時)才能到頭。
大家一商量,覺得既然沒有別的路也就只能走這條峽谷了。
風逐漸停了下來,于是老爺子于曉天帶頭,領著大家魚貫地走進大峽谷。
這時已是午后時分,相當于現在的兩、三點鐘了,按說天黑之前應該能走出去,但剛走了大約十里路的樣子,突然狂風大作,從峽谷的另一端刮了進來,這樣一來,大家都變成逆風而行了,就根本走不動了,只好都停下來。這股風刮了好長一段時間,等風停了再往前走這天就開始黑了。又走了一段,天就完全黑下來了,道路崎嶇不平,偶爾還有深坑,掉下去不死即殘,所以已經無法前行了,白云托只好叫大伙停下來,找個地方過夜,等天明再走。
這時冷風又掛起來,一股涼意直透心肺,托托在轎子里還算好,其他人就倒霉了,但也沒有辦法,只好湊合等天亮吧。大家靠著枯樹坐下,時間一長有人就打起了瞌睡。
沙凈煙已經很疲勞,恨不得好好睡上一大覺,但身處這種險境,周圍都沒有遮攔,他又怎敢睡的太實?只好半睡半醒地靠在一棵枯樹下休息。
大約三更時分,周圍一片寂靜,風似乎小了一些,沙凈煙昏沉沉就要睡著,瞬間就覺得有極輕微的沙沙聲響,雖然聲音很小,但他還是聽見了。
“刺客”這兩個字眼兒瞬間進入他的腦海,頭腦馬上清醒了很多,他立即將右手伸進身體右側的錦囊,拽出一枚金鏢,同時向黑暗中看去,發覺有七、八條人影晃動,雖然月光微弱,但沙凈煙還是看清楚這幾個人居然還都蒙著面,露出一雙眼睛,似乎怕誰認出來似的。
沙凈煙大喊一聲“有刺客”,隨手發出一支鏢打向其中一個高大的黑衣人,因為這人在沙凈煙的金鏢打出之前已跳上馬車,手持一柄長劍向車棚內刺去,但此時沙凈煙的金鏢打過來,他只好將頭一低躲過,手中的劍就沒有刺出,此時車內的人已經跳出車外,舞動手中的寶劍和刺客交手,這人正是“崆峒居士”、老爺子于曉天。
正在這時來人中另有一位身材高大但動作極為靈敏的人也撲向馬車,此人一路砍殺過來,于曉天的兩個兒子抵擋不住連連后退。沙凈煙看出此人是個勁敵,便撲過去將其攔住,此人手持一把奇異的兵器,那是一把彎刀,這刀彎曲的非常厲害,成半圓形,一般人使不好會傷害自己,但在這個人手里運用自如。
突然,沙凈煙感覺此人的神態和體型都十分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見過,猛地猜想可能是某某人,但又覺得絕對不可能,而這人卻顯然認出了沙凈煙,似乎非常意外,吃驚不小,他手中的刀似乎也變慢了,稍一愣神險些被沙凈煙一劍刺中肩部,對于高手來講一般是絕不會在生死廝殺時出現這種遲鈍現象的,所以這讓沙凈煙頗感奇怪。
正在這時,老爺子于曉天那邊已有了結果,那使長劍的刺客顯然不是老爺子的對手,只幾個回合便中劍倒地,被于家二虎上去給制服了,這使彎刀的見同伙被擒、自己也一時半會贏不了沙凈煙,便一聲呼哨帶著眾人撤去,大家也未追趕。
這時,大家用火鐮子點上火把,將那被抓住的刺客帶來,那刺客被老爺子于曉天刺中了左肩,渾身是血,掙扎時又把臉擦傷了,臉上也是一塌糊涂。這家伙緊閉著嘴,問他什么也不說,沙凈煙過去一看,覺得這人有點像昨天客棧里的那個高個的大漢。沙凈煙又想到剛才和自己交手的那個使彎刀的人似乎是自己的一個熟人,但這念頭一出現他就覺得很荒唐,也很可怕,他寧愿相信和自己交手的是昨天客棧里的那位貌似教書先生的人。
瞬間他又想起了客棧里的那位貌似教書先生的人。
那人貌似斯文,但兩眼嘣亮,一看就是有武功在身的人,他早已聽人們議論說近幾年江湖中出現一位怪客,此人本是江南人士,打扮的的像個教書先生,但武功極高,原來在江南一帶活動,后來又出沒在大漠塞外,此人動作迅速、武功詭異,沒有人知道他的門派和姓名,且經常來無影去無蹤,漂浮不定。
又聽人們說近幾年江湖上出了個俠客自稱“沙漠飛鷹”,此人號稱替天行道、殺富濟貧,神出鬼沒,到處留名,據說曾在戈壁灘上一人獨斗瓦剌的四大高手而不敗,成為轟動一時的傳聞,不知是否是同一個人?
沙凈煙暗想難道我們真的遇到了“沙漠飛鷹”?
這時天色漸亮,大家押著那位大漢出了峽谷,出了峽谷不遠處有一個客棧,紅色的幌子上寫著“悅來老店”四個金色大字。
大家便走了進去,一問店家,房間都有富余,大家都很高興,就住了進去。
再次審問那大漢,那大漢一句話不說,沙凈煙大喊一聲“沙漠飛鷹”,那大漢聽了臉上的肌肉猛地抖動了一下,便低下頭不說話了,似乎被沙凈煙猜中了,但沙凈煙認為憑“沙漠飛鷹”的名氣,絕不會輕易被擒,所以他認定此人并非是“沙漠飛鷹”。
這時,坐在一旁的白云托示意于曉天和沙凈煙到他屋里來,進屋一看蠻子海牙也在。
白云托說:“你們不是想知道這次出行的目的嗎?我來告訴你們。我們這次來是來請世外高人出山的,以便打壓南方的反元勢力,主要任務就是去霧靈山請“霧靈山鐵板怪客”羅大真人出山,但羅大真人身份太高,所以老太師要親自出馬,但如果請不動,能請動別人也行。太師說‘沙漠飛鷹’也是我們要請的人中的一位,但如果昨晚‘沙漠飛鷹’真的前來行刺,那這里可能有誤會,所以各位如果真的遇上‘沙漠飛鷹’,一定向他解釋清楚,化干戈為玉帛,讓其為我們所用。”
不一會兒,又來了一些住店的,大約三撥人,一共三十多人,馬也有三十多匹,都是商人模樣,一問都是來自兩江、湖廣一帶,南方口音明顯,很快房間就客滿了。
“悅來老店”雖然不小,但也給塞滿了。
沙凈煙趁掌柜的不注意翻了一下登記冊,發現都是一些從南方來塞外買皮草貨物和藥材回內地倒賣的商販。
他和店家一聊,店家說這些人都是常客,每年至少來兩次,都是老熟人了,這些人常托他們聯系賣家,所以和他們都很熟悉,什么襄陽的“禿頭”陸老六、濠州的“快腿”馬老三和號稱“江南皮草段”的段家五兄弟,一連說出好幾個人的名字,連渾名都知道。
沙凈煙暫時看不出可疑之處,便來到白云脫的房間,告訴白云托住店客人的情況,白云托聽了后也沒有說什麼,他安排于家兄弟在走廊上值班,兩人分別值前后夜,其他人可以回屋睡覺了,但衣裳不要脫得太多,覺也不要睡得過死。他告訴大家應手的家伙(包括金鏢和金蓮花這些暗器)一定放在身邊擱好了,每人都穿上緊身的白色內衣,以防夜行人來襲時便于識別是敵是友。
白云托囑咐完之后,大家都各自回屋去睡覺。
白云托和蠻子海牙睡在脫脫的外間屋,分前后夜值班。
老爺子于曉天和那位大漢在一個屋子里,那大漢手腳都被捆住,憑老爺子的功夫,那大漢絕對跑不了。
這客棧有上下兩層,他們一行人住在二層的五間大房里,出了房間便是一個環形的走廊,所有人走出房間后都得先經過走廊才能下樓去。
沙凈煙一人一屋,回去后只脫掉外衣和靴子,穿著緊身的衣服就躺下了,那紫金鞭,寶劍和金鏢都放在身體的一側,伸手可及。
客店燒的熱墻壁,從一樓通到二樓然后排煙出去,所以房間里十分暖和。沙凈煙往上一躺,暖暖和和格外舒服。由于昨夜基本沒睡,所以沙凈煙很是疲勞,一躺下就睡著了,直到半夜才醒來,感到內急,就跑到樓下的院子里上個茅廁。一路上四外看了一下,發覺非常安靜,入完廁后便又回屋躺下,那知剛要睡著,卻被房頂上輕微的腳步聲驚醒,便一骨碌爬起來,將鏢囊和寶劍帶好,一手拿上紫金鞭跳下床來。
從門縫處向外觀看,猛然有一個人影從房頂上探下身來,瞬間就來到走廊上,那輕功之快令沙凈煙幾乎反應不過來,當沙凈煙開門出來,這人已經蹤跡皆無,沙凈煙知道不好,連著兩個鷂子翻身加一個倒貓就上了樓頂。
樓頂上兩條黑影正在奔跑,沙凈煙一鏢飛出,其中一個黑影將身一側,回手用兵器一格,鏢橫著飛了出去,就在那大漢回頭的瞬間,沙凈煙和那大漢打了個照面,雖然離得較遠,但他看清了那人手中的兵器是一把彎刀,此人帶著面具看不清臉但憑體形上判斷此人肯定不是昨天客棧里那教書模樣的人,一愣之間,兩人已經跳到院子里。
沙凈煙向下望去,只見院子里和二樓的走廊里正在進行激烈搏斗,幾十條黑影晃動,到處是兵器碰撞之聲,因自家人都穿得是白色緊身衣服而且此時都站在二樓走廊里,很好分辨。
另外還有兩撥人比較分散,樓上樓下都有,已經混雜在一起了,沙凈煙略一分辨,發覺一撥是十二個黑衣人都帶著面具(包括剛才從房頂上跳下來的那兩人),另一撥八個人穿灰色緊身衣,都不帶面具,這撥穿灰色緊身衣的人大聲喊喝,挑明他們是回教金鵬海派來的人,是來幫助太師的,其中一人中等身材,動作十分矯健,沙凈煙仔細一看認出正是金家大小姐“金蓮花”金巧蓮。
現在的局勢十二個人對十七個人,而且金巧蓮連發兩粒“金蓮花”,已將對方在樓上的兩人打倒在地,然后被她手下的人給擒住了。這時,沙凈煙又縱身從樓頂上直接跳到院子,其動作之敏捷令那剩下的十人見了都為之一震。
這十人都在院子里,一看沙凈煙這架勢,知道又來了一個強敵,取勝已是不可能,其中一人手持彎刀,正是剛才那人,此人見勢不妙,呼哨一聲,帶人就跑。
沙凈煙跟著第一個追了出去,甩手一個金鏢正中此人肩頭,登時打了一個趔趄,正欲上前將此人擒獲,旁邊也有人打來暗器,是一只袖箭,沙凈煙閃身躲過,與此同時,那手持彎刀之人已經被人救走,但就在他剛才打趔趄之時,所戴面具已然落地,借著月光沙凈煙認出此人竟然是自己的大舅哥柳春江!
夜行人漸漸跑遠,白云托也不讓再追了,各自退了回來。
沙凈煙回到自己的客房,心亂如麻,他不明白柳春江夜襲客棧想干什么?難道他想要脫脫的命?
他以前聽說柳春江廣交朋友,其中包括“沙漠飛鷹”胡堅強和“江南書生”遇羅琦,難到他是受了“沙漠飛鷹”胡堅強或“江南書生”遇羅琦的指示暗殺脫脫?現在回想起來,客棧里的那個教書先生模樣的人看來就是“江南書生”遇羅琦!
他也知道柳氏一家和義軍有聯系,難道是受義軍的派遣?但義軍是不會采取這種下九流的做法的,但有一個人除外,那就是“南漢王”陳友諒,這個人什么事兒都干得出來。
但從來沒聽說柳春江和陳友諒還有來往,難道這中間還夾著什么人嗎?真要是這樣,那這人又是誰呢?
但柳春江使用彎刀而不用自己的虎牙雙鉤,又是為什么?
人們都說“沙漠飛鷹”胡堅強的兵器也是一對彎刀,難道他是想栽贓給“沙漠飛鷹”胡堅強?
另外,柳春江的老爹柳洪磊使得也是一對彎刀,他不會給自己老爹栽贓吧?
沙凈煙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點比較清楚,柳春江事先并不知道他和脫脫在一起!
他那副吃驚的表情絕對不是裝的!
這時,白云托讓大部分人回到客房,他和太師脫脫、蠻子海牙、金巧蓮、于曉天等人在客棧大堂里審問那兩個人。見沙凈煙回來,白云托便詢問追趕的情況,沙凈煙說那為首之人已被打傷,估計暫時不會來騷擾了,我們還是仔細審問這兩個刺客吧。
這兩人死活不說,白云托就讓于家兄弟先將他們看起來。
沙凈煙覺得金巧蓮來的蹊蹺,便詢問緣由。金巧蓮原本就把沙凈煙當作可信賴之人,所以這事兒也不想瞞他。
她把沙凈煙拉到客棧的偏僻地方,環顧四下無人,小聲告訴沙凈煙一件事,讓沙凈煙吃了一驚!
她說前幾天她用飛鴿傳信的方式給“沙漠飛鷹”胡堅強發了一封信,詢問塞北道是否太平,胡堅強也用飛鴿傳信的方式回了一封信。
真沒想到,金巧蓮居然和“沙漠飛鷹”胡堅強飛鴿傳信!
胡堅強在信中告知她最近將陸續有江南和遼東一帶的大批武林人士要趕往大月國參加所謂的“龍虎英雄擂”,塞北道上估計不太平,還是有所防范為妙,所以她才趕來(這樣說來,金巧蓮是來保護自己的,想到這兒沙凈煙心口一陣發熱)。
金巧蓮說:“我師父告訴過我一個秘密,原來她就是人們傳說中的‘飛天俠女’梅仙姑。”
沙凈煙為之一愣,他聞聽“飛天俠女”梅仙姑的大名已久,沒想到竟然是金巧蓮的師父。
至于胡堅強為什麼和她有書信來往金巧蓮先是沉吟了一下,最后還是說出了實情:
原來,“沙漠飛鷹”胡堅強是她的同門師弟!
也就是說他也是“天池俠女”鐵木清的徒弟,但他是鐵木清在塞外收的徒弟,而不是在天池山!
多年來胡堅強和他們一直暗中聯系,外人不知道這層關系(金巧蓮也希望沙凈煙保密)。
梅仙姑本名鐵木清,早年隨丈夫金鵬海住在塞外,因為夫家是當地的大戶,自己卻行走江湖,一天到晚打打殺殺,便不愿透露自己的真實姓名,所以就化名梅仙姑,江湖人稱“飛天俠女”。
后來,她到了關外天池山,出家當了道姑,人稱“天池俠女”,就又恢復了鐵木清的名字,梅仙姑的名字就不再用了。
她本來只收女徒弟,不收男弟子。
但十多年前的一天,鐵木清又回到了塞外。有一天,路過一座荒山時看見一只斑斕猛虎和兩個六、七歲的男童在一起玩耍,兩個男童還騎在虎背上奔跑,感到十分驚訝,就把老虎趕走,把男童留下來,問他們的父母是誰,結果都答不出來,鐵木清動了惻隱之心便把他們留下來。
后來發覺這兩個孩子都是練武的奇才,便作為不記名徒弟教授他們武功。
這兩個孩子就是后來的“塞北游俠”于金彪“和“沙漠飛鷹”胡堅強!
鐵木清把他們留在了賀蘭山中的賀蘭觀里,委托自己的師妹、女道士“白云女俠”夏侯云妹(她們都是“天山魔女”的徒弟)照顧他們并傳授他們武藝,自己則每年兩次從天池山去賀蘭山住上一段時間,教授兩個孩子武藝,所以這兩個孩子有兩位老師即“白云女俠”夏侯云妹和“天池俠女”鐵木清,但她卻告訴兩個孩子她叫梅仙姑,鐵木清這個名字她從來沒有提,所以兩個孩子并不知道他們的師父是“天池俠女”鐵木清。當時金巧蓮已經是鐵木清的徒弟了,所以金巧蓮應該是于金彪和胡堅強的師姐。
在這期間,金巧蓮隨師父數次去賀蘭山看望兩位師弟,其中胡堅強和金巧蓮關系很好,每次見面二人都在一起切磋技藝,彼此之間似有說不完的話,朦朧中就有些卿卿我我,鐵木清發現后堅決反對,她沉著臉叮囑金巧蓮不要再和胡堅強來往。
后來,鐵木清也就不再帶金蓮花去塞外了,金巧蓮也就沒有再見過胡堅強,只不過有時用飛鴿傳信而已。
幾年之后聽師父說二人武藝學成,鐵木清就準備讓他們下山到江湖上闖蕩,囑咐二人不要為朝廷(蒙古人)賣命,也不要對人說是他們是梅仙姑的徒弟。
但臨下山時,鐵木清改變了主意,他認為兩個孩子還應該再學些刀馬功夫,日后會用得上,打天下更需要的是馬背上的功夫,而這并不是她的特長,所以就給他們另外找了兩個師傅。
她把于金彪帶到陜西潼關魚龍寨周家莊,讓他拜“八卦金刀”周無涯學習八八六十四路八卦金刀的刀法(江湖上也有人說于金彪的刀法是家傳)。
“沙漠飛鷹”胡堅強則另有別的師父教授他兵器,到底是誰師父沒有說,但據說他學的是一對彎刀。
總之,關于這兩人在刀法上的派別和師父江湖上有不同的說法,但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都是梅仙姑(鐵木清)的徒弟,在拳腳和劍術上都屬于天山派的功夫。
但鐵木清為什麼花如此大的精力和如此長的時間培養這兩個野孩子呢?
她是否和這兩個孩子有什麼淵源?
難道真的是荒山上的偶遇?兩個沒有父母的孩子和一只斑斕猛虎玩耍?
梅仙姑(鐵木清)說的是實話嗎?或許這里有什么隱情?
金巧蓮說不清楚,沙凈煙感到迷惑,這的確是一個不解之謎!
金巧蓮又說二人學成之后,于金彪回到老家湖北襄陽的老家做起買賣,不再出頭露面,而“沙漠飛鷹”胡堅強則隱居大漠之中,來無影去無蹤,有傳聞說他和脫脫的二徒弟蠻子海牙關系密切,實際上已經是朝廷的鷹犬了,只是還沒有公開而已。
但金巧蓮堅決否認了這種說法,她說沒有師父鐵木清的命令胡堅強絕對不會和朝廷來往,而鐵木清一向憎恨朝廷,絕對不會讓徒弟為朝廷效力!
此外,“沙漠飛鷹”胡堅強的回信中除了告訴給金巧蓮塞北道上不太平我們的人要注意自衛外,同時也希望金巧蓮能保護脫脫(這事兒聽起來很奇怪,脫脫是元朝的太師,按說作為漢人的胡堅強不應幫他,但胡堅強說脫脫曾有恩于他,早年他全家遇難要不是脫脫出手相救他活不到今天,脫脫為人正直,雖然效忠元朝但在漢人中有很好的口碑,所以有見地的反元人士都不主張用暗殺的辦法殺害脫脫,當然,兩軍對壘死于戰場那就另當別論了),胡堅強說這些事本應自己辦,但受人之托要前往江南一帶,希望師姐能助他一臂之力,并說憑師姐的武功戰勝這些人并不困難。于是,金巧蓮便帶人一路趕來,事情的經過大致如此。
聽到金巧蓮這番解釋沙凈煙深受感動,因為這些都是她本門或她私人的秘密,現在金巧蓮能全盤拖出就已經是把他當作自己人了。
沙凈煙告訴金巧蓮那天客棧里有個教書先生模樣的人,開始他懷疑是“沙漠飛鷹”胡堅強,但此人看上去似乎已有三十多歲了,看來此人應該不是胡堅強,而是另外的一個什么人(他懷疑是“江南書生”遇羅琦,但此時他并沒說出來)。
金巧蓮說那人肯定不是“沙漠飛鷹”胡堅強,因為“沙漠飛鷹”只有二十多歲,且外形十分彪悍,絕對不是書生模樣,再說脫脫有恩于他,他絕對不會指示他的手下來殺脫脫,而且,既然他邀請了我來他就斷不會再出面了,如果這些人真是“沙漠飛鷹”的手下那必然另有隱情。
沙凈煙暗想“老灑海”金鵬海和脫脫沒有深交,他從不與太師府拉扯,應該不愿自己的女兒為保護脫脫而冒此風險,于是問道:“你父親知道你來嗎?”
金巧蓮說:“我出門自然要告訴我父親的,我只說和好友去江南游玩,沒有告訴他我是隨脫脫一行來塞北的,你知道,塞北是我父親的傷心之地,他很忌諱的,一般我們也不會主動提起,但此事回去后我會向他解釋的。”
沙凈煙估計這次金巧蓮的出行肯定是她自己的主意(出于對沙凈煙的關注和胡堅強的委托!),或是奉師命而來(金巧蓮的師父鐵木清經常出沒塞北,她很可能對脫脫的塞北之行特別關注,有可能指示金巧蓮跟蹤而來,如果真是這樣金巧蓮也不會透露),按老灑海金鵬海的一貫為人他是絕對不會同意她這麼做的(按金鵬海目前的狀態他是打算過太平日子了,是不會趟這渾水的)。
這丫頭說得非常誠懇,沙凈煙也相信她說的是實情,但沙凈煙久闖江湖處事十分老到,心想對金巧蓮的這番話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自己第一次隨脫脫出來,塞北又是兇險之地,自己還是處處留心為妙。
第二天,白云托讓當地的府衙來人把抓到的刺客先看押起來,等他們回來時再做計較。
第三天,一切收拾停當,眾人繼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