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哨子的聲音,早就引起了一個人的主意。于白落在那個人面前。對方的面相很是年輕,手中的玉哨子做工精致,從音色上對比,要比他腰間的哨子好很多。
青年放下哨子,“羽山弟子,難得一見。我也是聽聞消息,才趕過來的。”
于白歪著頭,很不悅,“天還未亮,你就用靈力將天空布滿紅色。想見我們就直接到客棧。瞧你這興師動眾的,不至于這么浪費靈力。”
青年眉宇帶笑,雙手空空,凝望著遠處三個人影,“該來的都來了。”
朵兒一路感受著哨音,出了城,見迷霧中有兩個相對而立的人。走近了才發現是于白,“你來的夠早啊!也對,哨子被我捏碎了。對傳音就不敏感了。”她抬眼看青年手里的玉哨,自言自語道:“原來常仙長也有傳人啊!”
“沒錯,常仙長是我師父。我叫常遠。原本姓聞,沒有師父收留,我也活不到現在。煩請諸位隨我一同回家。我有要事相商。”常遠聲音軟綿,任何人聽了都不會拒絕。
羅義嘟囔道:“他沒說假話。他面色慘白無任何血色。通音律擾人心氣息穩固,全憑手中的玉哨。身上的服飾,看起來倒是很有錢的樣子。”
朵兒挖苦道:“你這個研究藥材的,什么時候學著看人了?齊七,我們走。不去白不去,沈拙帶的那些人,我看著就煩。”
齊澈笑了笑,走到于白身邊耳語一番。大家達成一致。
伴著玉哨的婉轉抖懸之音,周圍的濃霧越來越大,幾個人嗆得掩住口鼻,過了好一會,周身濃霧散去。一座宅院坐落半山腰中。大門上方,懸掛常宅二字的匾額。
羅義感嘆道:“這么遠距離用移送符,靈力和于白不相上下啊!”
朵兒抱著冷玥,歡喜的跑進去看著滿院花開正艷。她像孩子一樣,與花輕聲細語交談,指尖碰觸時的小心翼翼,讓躲在一邊的常宅仆人笑出聲。
按照常遠的吩咐,仆人迅速準備好宴席。
他們四人分別落座。于白和朵兒坐在左側,齊澈和羅義坐在右側。常遠給他們斟滿酒,才回到主位坐下。
朵兒貪婪的聞著杯中花釀,由衷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常宅。半山腰建造。什么都是最好的。謝謝您的款待!”說完痛快暢飲。
于白抿了一口。果然聞之心情舒暢,入口綿軟清甜,比普通的酒更加上癮。齊澈感覺身后一陣微風,花瓣落在他的肩頭,抬頭與朵兒相視一笑。他知道,這是朵兒又在淘氣。
“我請諸位來。是有一事相求。火圖騰,過了承載的時間。最近將有異動,我作為守護者,已經無能為力。師父仙逝后,我曾在入定修煉,與師父的靈識交談。風邪陣破解,也就輪到我了。”常遠說著似有些不舍,又很難過。
朵兒眼珠一轉,桌下的手翻轉上提,院子里的霧氣凝結成水滴,突然懸于空中。常遠被這突如其來的異動,本能揮了袖子,水滴瞬間被火焰燙的刺啦一聲消失了。
“您別害怕。這院子里的水汽太大,我沒別的意思。”朵兒一口酒含在嘴里,側目凝視著常遠。二人明白彼此心中的顧慮。
之后的談話索然無味,無非就是火圖騰對他族人的干擾,和對山下百姓的危害。羅義見他手腕有傷,問過后得知前幾日火圖騰靈力反噬,把他燙著了。齊澈有些郁悶。看著天亮,告退離席出門轉轉。朵兒也不喜歡聽他們客氣,就跟著齊澈出去溜達。
常宅門口的涼亭,上面粉刷的顏色有些斑駁。朵兒擦擦石凳坐下。
“走這么遠的路,你不累嗎?”齊澈看著升起的太陽,頗有些上仙門的穩重。
“累。我又不是平仙門的一份子。只是剛剛好,手里有他們需要的東西。做完這些,還有命的話,打算回去種花。然后拿出來賣!你知道嗎!我雖然會種花,但就怕蜘蛛。小時候因為花上面有蜘蛛,打死我也不想碰花。時間長了,慢慢長大了。發現就算是一只螻蟻,也在拼命努力的活著,像人一樣從未放棄生存的想法。有的時候啊!我就想,如果一直生活在花谷,是不是我就能像花一樣,走到哪里都帶著香氣?呵呵……”朵兒一陣笑聲,接著道:“現在看來只是一場夢罷了。”
齊澈道:“為何一場夢?”
朵兒很失落,躲避他的目光,“我有的不是自身修煉的靈力,而是那些怨念滋養花朵類似寄生。不穩定的情況,一直存在。所以像我這種人,怎么可能被羽山選中呢?如果不是姚河把羽葉交給我掩蓋了那些怨氣,我也不能安穩的度過這些年。”
“會有辦法解決的。就像太陽每天都出現一樣。”齊澈認真道,“師父常說,要是想把重任交給你,就一定會提前不停的接受考驗。直到有成為能擔當的資格。我初次用凌風的時候,那是冬天,穿著單衣在雪地里,衣服上的雪逐漸融化。風很冷又刺骨。每天都要感受自然刮來的風。入皮,入骨的心寒,想到之前的遭遇就更悲傷。后來凌風讓我忘了很多事,第一次用它殺人,心里難過。別人都是結伴喝酒,我一個人走在街上,感受普通人的生活,原來只是活著那么簡單。從下山后,我一直在想該走什么樣的路。時間越長,這件事漸漸淡忘。只是過好眼前,能讓此刻心安無悔,足矣。”
朵兒贊許的點頭,從身后變出一壺酒,“常家的花釀,怎么喝都不醉。真想帶回去幾壇。我在北冥釀的幾壇,都是酸的。不知道是不是水的問題。”
“有機會,我可以過去看看嗎?”齊澈的眼中如一汪清水,嘴角一如既往帶著笑意。
“可以啊!袁家承包那座山,袁先生答應我隨時可以回去。袁夢是他兒子,也是羽山弟子。承蒙他們關照,我們還能有清靜之地。”
“火圖騰,莫禪能解開嗎?”齊澈嘆口氣。“雖然莫家修煉火邪術,也不一定能破了火圖騰。”
“闖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朵兒扯了扯被風吹到眼睛上的發帶,“咱們都不在那里。莫鵬,會不會挾持你師父,找火圖騰的位置?瞧我這烏鴉嘴!才有點醒酒。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
齊澈本能的抓起桌上的凌風,朵兒鉗住他的手腕,寬慰道:“他們馬上要進山。我在你師父的身上留了花影,跟上去再說吧!”
羅義手指掐算心里咯噔一下。他本想用傳音通知于白,看到常遠余光觀望自己,他還是忍住沒開口。
于白明白,朵兒和齊澈不會閑著。被常遠調出客棧,就是給沈拙那邊留出時間闖禍。
沈拙召集所有人到院子里匯合。莫鵬第一個跳出來,主動要求打頭陣尋找火圖騰。齊悲師父被人請出來,所有人盯著他,就盼著說出火圖騰的位置。
“近十年的地方,我怎么能一下子找出來?何況周圍變化很大,也有可能落入陷阱。當年火圖騰,平天下初期幫著殺了不少人。帶你們過去,也可能碰見它的守護者布下的陷阱。”齊悲說的很實在。但是周圍的人,似乎并不領情。
沈拙好言勸慰,“齊先生,我們也明白你的意思。這件事是平仙門當初遺留下來的爛賬。我父親研究陣法那么些年,還不是為了更好的破陣?永絕后患?”
齊悲抬眼看他片刻,“是為了破陣,還是為了圈禁所有的靈力?只有布陣的人知道。火圖騰積蓄的靈力很強大,掌握它的人,可以統領下仙門。反過來說,平仙門的日子就不好過。住在九霄的上仙門。豈會坐視不管?”
“我還是尊稱您一句先生。仙門亂不亂,是以后的事。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找到火圖騰的位置。你應該幫我們。”沈拙步步緊逼,氣氛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趴在房頂的朵兒,摁住焦急的齊澈,自己一骨碌跳了下去,腳下一崴撞到莫禪身上。“不好意思啊!”朵兒笑的很夸張,伸手拍拍莫禪的衣服,“你們聊什么呢?都過了吃早飯的點。”
文雅拉了她一下,嚴肅的說:“正問火圖騰的位置!只有滅了火圖騰,才能結束這次差事。”
“哦?是嗎?天下大亂,又豈是幾個陣圖就能撼動的?”朵兒看向齊悲,“齊先生。我們出發吧!凌晨的時候,不是聽到熟悉的哨子聲嗎?”
齊悲苦笑,起身走到她面前,“你可動不了。引火燒身,容易魂神俱滅。”他看著莫禪神秘的笑著往外走,朵兒追上前,就像小孩子求著講故事。他們一直走了很久,來到閩城外三十里的荒山。
所有人抬頭仰望,林中茂密,根本無路可走。
莫鵬第一個跳出來質疑,“你把我們帶到什么地方?根本沒有上山的路。”
朵兒撇嘴不想理他,口中念咒,兩指并攏,從眉心帶出一份靈識,在眼前慢慢劃過。滿是雜草的山坡出現一條路,朵兒慢慢向前走,齊先生跟在她身后,莫鵬覺得機會就在眼前,搶先一步跟上。莫禪對齊先生看自己的眼神很介意,長時間的敏感,讓她本來多疑的性格更加嚴重。
這條上山的路,不斷有人跌落,傳出慘痛的叫聲。誰也不敢回頭看一眼,似乎一步走錯就是萬丈深淵。朵兒走的很穩,像是很熟悉環境。
突然沈拙加快腳步,跑到她身邊抓住手腕。轉身后,沈拙被嚇得差點滾落,莫鵬接住他也嚇了一跳。朵兒的眼睛變成血紅色,詭笑道:“我不這樣,你們也沒辦法上山。走吧!”
齊悲得意的經過,眼中放出藍色的靈力。
當初也是這條路,領路的人是何止和她的徒弟何琪。火圖騰的威力干擾很大,每個抵達頂峰的修士,都被震得口吐鮮血。據說持火圖騰的人,已經被徹底融化。當年不動這個陣法,也是因為十幾個人意見不統一。最后心神怨氣懵逼,打成一團……
何止拼命救人,卻被當場刺死……
齊悲回去后閉關不出。那些熟悉的面孔,每每在夜晚出現,他都會驚出一身冷汗。與火圖騰博弈的火邪劍,能操縱這股巨大的靈力。劍如人,人縱劍。風,水,木已經出現。那么火和土也在身后這幫孩子手上嗎?
朵兒爬上山,累癱在地上。“齊先生。你說的火圖騰就是這里嗎?雜草長得不錯。以前是不是被燒過?”
“是啊!很多修士死在那場大火中。為我們帶路的人。其實是被我們脅迫上山。火圖騰的業火控制不住,他被反噬燒成灰燼。當時的火邪劍并沒有達到破陣的程度。我們十多個人,共同用靈力封印。死的死,傷的傷。他的新主人,應該快到了。”齊悲閉上眼,心音感知到了那個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