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節(jié) 照見人心
陳文兩家人,先是感到胸口發(fā)悶,接著耳朵滲出血。在羽山參學(xué)過的弟子都受過屏音的訓(xùn)練。齊悲并未受到干擾。他多年閉關(guān),早已心無染塵。朵兒以花草為伴,不會有任何波瀾,音律的侵襲,對她也構(gòu)不成威脅。
莫鵬和沈拙痛苦的捂著腦袋。莫禪看著兄長受苦,還有些于心不忍,“朵兒,你快想想辦法。在這么下去。所有人不戰(zhàn)而敗,這樣太危險了。”
“危險嗎?”朵兒冷漠的盯著莫禪,“和死在這里的生命相比,這只是一點警告。你能保證,這里面的人,沒有一個心懷鬼胎嗎?”她的目光落在莫鵬身上。
從空中,有二人御劍落到朵兒身后。所有人拔劍對峙,手上的力道比平日弱了一半,腿也在不停的發(fā)抖。
常遠(yuǎn)有些生氣指著朵兒,“你提前跑出來就是給他們當(dāng)引路人?”
“你還別冤枉我,要不是齊先生在這,我也懶得管他們。躲你還來不及呢!我什么時候夾在你們中間了?真與我無關(guān)。”朵兒舉起雙手表明清白,又祈求的望著于白,“師兄,你得給我證明!”
于白掃視一圈,伸手摸著周圍的花草,“火圖騰就在這?”
常遠(yuǎn)點頭,揮了寬大的衣袖,不遠(yuǎn)處的地面開始搖晃,一個洞口出現(xiàn),階梯直通向下沒有盡頭。“你們想去的地方,就在里面。”
陳舉和文言覺得有些不妥,恭敬的回道:“我們并非有意冒犯。兩個孩子出門在外,有些擔(dān)心。所以還請這位仙友恕罪。恩準(zhǔn)我們下山等待。畢竟尋找火圖騰的人,是沈家先起的頭。莫家由莫公子掌事。二人皆在我們能力之上。所以……”
陳星和文雅,心里不愿意看向師兄,于白微微搖頭讓他們退下山。
最后剩下的僅有十名沈家人。
莫鵬對朵兒厲聲道:“你先下去。”
“為什么是我?你們想找火圖騰,應(yīng)該你們先下去!”朵兒故意使起牛脾氣。
沈拙想起父親講起當(dāng)年的事,話鋒一轉(zhuǎn),“朵兒。上山是你領(lǐng)的路。入陣法,也得冷玥開陣。水生萬物,所以后面得仰仗你。”
朵兒明白他的用意,卻也開心的應(yīng)道:“這時候想起我,真謝謝你!”她并不害怕,走在齊先生的前面。
莫禪舉起佩劍攔住她,“一起吧!你身體還沒好。”
“謝啦!”朵兒報以滿意的笑。此刻齊澈從客棧一直跟在后面,偽裝成沈家人的模樣。
常遠(yuǎn)也隨著他們第一次走向火圖騰的地堡。
他本姓聞。在父親遭受反噬后,全家受到平仙門其他家族的屠殺。可能是這些人恐懼火符的烈焰。常仙長明知道身份還是偷偷救了他。留在自己身邊幾年,過了風(fēng)頭后,又送回聞家親戚身邊。
聞遠(yuǎn)的父親,說起來和文言是同宗。當(dāng)初家族分開兩支,躲避戰(zhàn)亂期間,聞遠(yuǎn)的祖上就把姓改了。鎮(zhèn)守火圖騰也是祖上臨危受命,后果是他們的子孫一直單傳,逃不出被火圖騰反噬的命運。如果動了火圖騰,就等同于打開關(guān)閉惡魔的大門。
齊悲明白這次闖陣的可怕。生死有命,也就毫無畏懼。
莫禪緊皺眉頭,前面的路黑黢黢看不清,身邊的朵兒腳步輕盈。每個人的喘息聲,讓人越來越感到壓抑。腳步加快,又怕踩踏陷阱。
常遠(yuǎn)從懷里掏出符篆,往前方一揮從朵兒的耳邊劃過,前面的路瞬間燃起燭燈。光線突然亮起來。地堡封閉很好,每個人熱的汗流浹背。朵兒和齊先生體溫較低,還沒到順著鬢角流汗的程度。
“還要走多遠(yuǎn)?”莫禪有些不耐煩。腳下石板的花紋已經(jīng)到了盡頭,眼前卻是兩條不同方向的路。
常遠(yuǎn)很沮喪,“我說過。這個地方,是我接手。但是一次都沒進(jìn)來過。這里面的情況一無所知。你們非要下來,我也沒辦法。順便,我也想看看。這火圖騰到底有多兇險。”
沈拙不相信他的話,走到于白身邊,“于師兄,你覺得呢?咱們是繼續(xù)還是撤出去?”
“現(xiàn)在撤出去,不是可惜了么?何況,你這么回去,沈宗主也不會放過在場的每個人。既來之則安之吧!”于白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你走右邊這條路,我走左邊這條路。總有一條路,會達(dá)到想去的地方!”
朵兒和羅義往右邊走,莫禪不放心跟上前。莫鵬自然不會讓妹妹單獨行動,也追了上去。沈拙分了五個人給于白,向右邊走。齊先生和常遠(yuǎn)走在前面,于白走在中間,把他們和沈家人隔開。齊澈跟在向右邊走的隊伍中,朵兒下了地堡后,逐漸感覺胸悶氣短。或許是靈力相克的緣故。感應(yīng)越來越強烈,看莫禪的臉也有些模糊,聽到的聲音時斷時續(xù)。
莫禪感覺朵兒的腳步有些散亂,轉(zhuǎn)頭看她,臉色慘白呼吸急促。“朵兒!能聽到嗎?”莫禪有些急了,抓著她的胳膊,盡量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沒事。可能是累的。我也是第一次走這么黑的路。”朵兒靠著墻壁稍做休息。
沈拙看她的情況也撐不了多久,吩咐身后的人原地休息。
常遠(yuǎn)在前面帶路,一會上坡一會下坡。齊先生并未抱怨,默默跟著他們走。于白有些不忍心,“齊先生,讓您跟我們受苦了。齊七可以不用牽扯進(jìn)來,卻被我拖進(jìn)這局中。”
“有些事,有些人,他是躲不開的。當(dāng)初我們以為,修補陣法,就能讓世間太平永固。可是呢?十年的時間,仙門內(nèi)亂,普通百姓更是遭受戰(zhàn)亂的痛苦。所以,千萬別以為自己是對的。世事無常的道理,我至今也未參透。”齊先生難得話多起來。他看著常遠(yuǎn)一言不發(fā),問道:“聞家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狡辯,解釋都抵不了當(dāng)年血洗屠門的事實。所以你想怎么做,我都能接受。我已經(jīng)是一把老骨頭,需要我承擔(dān)后果,我不會有怨言。”
常遠(yuǎn)停下靠著墻壁,譏笑道:“齊先生,您覺的。我會擾過文家和陳家嗎?無論當(dāng)初下達(dá)命令的人是誰,動手的人又是誰。殺這個字,已經(jīng)犯了規(guī)矩。有的時候啊!人們不怕跳進(jìn)火坑,還很喜歡冒險,炫耀自己有膽量。可是他們真的跳進(jìn)去,就后悔了。”他頓了頓,接著道:“你說,這個時候,我是救還是不救?”
聲音靜的能聽見彼此的心跳。常遠(yuǎn)的笑讓人不寒而栗。周圍黑色的墻壁消失,所有人驚恐的拔出劍,后背靠在一起。
于白冷靜的看著周圍,半命令的口吻道:“常遠(yuǎn),你答應(yīng)不讓任何人死在這。”
“火圖騰和其他的陣法差不多。我拜訪過很多見證過五星陣的前輩。他們是這么講的。心里越害怕什么,陣圖就會給這個人呈現(xiàn)什么。提前聲明,陣圖可不是我操縱。我只是在這里看守,不讓任何人碰它而已。所以,今天誰死在這里,都和我沒關(guān)系。”常遠(yuǎn)像是開玩笑,一點點向后退,眼角的笑意帶著觀察與懷疑。從躲在半山腰的宅子里,他的命運就變得敏感與寂寞,在壓抑中反復(fù)思考生與死的意義。家族被滅的仇恨是否要討回來,他依然在反復(fù)揣度。
沈拙這邊,休息一陣又向前走。巨大的石門擋住路,沈家人聚在是門前研究怎么進(jìn)去。朵兒累的坐在地上休息。莫禪站在石門前,聽他們七嘴八舌研究開門的方法。
“要不炸了?”
“炸了?那咱們被埋在這怎么辦?”
“難道是用靈力?”
“這里是火圖騰的陣法之地,肯定和別的地方不同。動用靈力更加危險。”
“那你說怎么辦?就這樣坐以待斃?這里的空氣不通,我都要憋死了。”
沈拙被他們吵得頭大,莫鵬用指尖摸著石門上的紋路。他的父親很早前說過,莫家修火行,得火符。成就火圖騰,就能統(tǒng)一平仙門。可是很多次他們兄妹比試,莫禪的劍法和心法都比他強很多。如果不是父親對他抱怨的多,他也不會讓父親半人半鬼的活著。被親人指著鼻子罵沒用,還當(dāng)著仆人的面前,那種滋味他再也不想重復(fù)了。
莫鵬閉上眼,袖口扁竹簽彈了出去。順著石門的縫隙,飛進(jìn)去化成了灰塵。他猛的睜開眼,莫禪輕聲問:“兄長,你沒事?里面如何?”
“火地,旺盛的陰火。這里面……”他看著坐在地上閉眼休息的朵兒,接著道:“這里面只有羽朵兒進(jìn)不了。只要越接近陣圖,身體就越像大病一場。”
朵兒扶著墻站起來,勉強擠出笑,“你這人真沒良心。虧我還幫你一把。莫家都掌握在你手里,還貪圖這里面的東西…”她無奈的瞥了一眼莫禪,“當(dāng)你妹妹,還真不容易。”
她走到石門前,“羽山的化火術(shù),走之前于昭師父教過。你還記得吧?”
莫禪點頭,“我記得。僅憑咱們二人,是打不開的。”
“你們也一起!”朵兒看向沈拙和羅義,“不是要進(jìn)去看看嗎?里面是真是假,打開就知道了。”
四個人用羽山的化火術(shù),將厚重的石門一點點挪開,未消耗太多的靈力。只是門開的瞬間,一股巨大的氣流沖出來。站在門口的幾個人瞬間被推倒。
朵兒趕緊掏出薄荷葉塞了一大口,壓在心口的郁結(jié)消散一些。她跟著進(jìn)了門。
門里的情況,與莫鵬探知的正好相反。里面昏暗一些,幾個圓形石柱支撐這個巨大的空間。地上凹下去的符文,藏了很多灰塵。朵兒靠著石柱休息。其他人迫不及待的四處查看。
沈拙忍不住驚嘆,“這是藏寶啊!弄這么大的地方,什么也不放,可惜了!”
莫鵬將掌心向上,念咒后,從掌心升起一團(tuán)火焰,將四處的長明燈點燃。所有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
“天哪!鳳凰?”莫禪發(fā)出驚嘆。
朵兒揉揉眼睛,看到空地上面盤踞著巨大的鳳凰,灰塵覆蓋很厚掩藏了它本有的顏色。“鳳凰落地,要是普通人看到,一定會開心的不得了。”
“難道鳳凰不好嗎?”莫禪掩藏不住欣喜的表情。
“鳳凰帶火,蛟龍帶水。水火不容,也可衍生萬物。你別掉進(jìn)它設(shè)好的陷阱。畢竟當(dāng)年的五星陣,滅了不少仙門名士,它就是一面鏡子,照觸人心罷了。”朵兒左手臂有些疼痛,她下意識去摁壓。
羅義伸手想幫她查看,被朵兒一把推開,“我沒事。可能太累了。”她手腕上的羽葉顏色又變深了,羅義知道玉通人心,沒有繼續(xù)追問。只是拍拍她肩膀。
莫鵬興奮的狂叫,“太壯觀了!莫禪,火邪陣又名火圖騰!父親找了近十年的資料,終于讓咱們找到了!”他看著莫禪激動的語無倫次。
沈拙看著上面的鳳凰有些疑惑,“火鳳凰?鳳凰就是火行的象征?可是誰又親眼見過鳳凰長什么樣?難不成,守護(hù)火圖騰的家族,真的見過?咱們不會中圈套了吧?”
“就算是陷阱。不也是你們想進(jìn)來的嗎?”莫禪冷漠的回道。她對兄長失望的眼神,深深刺激了瘋狂的莫鵬。
莫鵬一把揪住妹妹的衣領(lǐng),將她狠狠提了起來,“你有什么資格蔑視我?在家里,父親寵你。在羽山,所有人敬你。還不是靠著父親給你撐腰?你要是想出去,還繼續(xù)保持莫家小姐的身份,就好好聽我的安排。”
朵兒看不慣他囂張,眼珠一轉(zhuǎn)開始反駁道,“哎呦!沒想到莫宗主歸西,小宗主的威風(fēng)還挺大的。你是怕自己的妹妹奪權(quán),還是讓眾人知道真相沒臉見人?我呀!就見不得雙面性格的人。你要么就壞到底。要么就宣布脫離關(guān)系。反正你們同父異母,論感情,你捫心自問。對她真的好過嗎?”
沈拙喜歡聽故事,也不去看鳳凰,莫家的事早就傳遍,看他們打嘴架也挺有趣的。
莫鵬推開莫禪,奔著朵兒沖過來,右手已經(jīng)拔劍準(zhǔn)備攻擊。突然莫禪擋在朵兒面前,“兄長,你殘害父親,是因為我搶奪了你的那份愛,還是我有什么地方對不住你?”
他腳下一絆,愣在原地。莫禪從不反駁他,安排她去羽山參學(xué),離家?guī)啄旰翢o怨言。讓她在羽山打遍所有同期弟子,并且記下他們的招式。莫禪也都照辦。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反抗過自己。這一次…是因為她達(dá)到能撼動自己地位的程度了?莫鵬這樣捫心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