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養的小土狗縮在大門旁的狗洞里探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怯生生地看著從屋外走回來的林森。
林森往前走,那小狗汪汪叫。黃不嚕禿灰不嚕禿的,一雙黑黑的眼睛看起來又蠢又萌,可愛到林森的心里。
她有點雀躍地往前走。
“咚~”
冷不防一下撞在了門口的一輛車子上。
“嗚~”
林森捂住撞到發麻的胳膊。扭過頭,黑色的轎車開著窗戶正對著林森的側過去的視線。
她探過頭,車窗開著卻空無一人。
她撇了撇嘴。
心真大!敢這么停車?不怕十里八鄉把他搶個精光?!
林森冷笑一聲,既然不怕別人搶個精光。那她干點什么也不為過吧?!
她打著算盤,走到車前頭。抬起腳,藍色的車牌直剌剌地刺進她眼底——
當頭一個“滬”!
她猛的剎住腳,右眼皮狠狠抽了一下。
這車不是停在下面的嗎?什么時候開上來的?!
小村這樣小,牌照實在太惹眼。惹眼的使林森不得不往某個方面某個人去想……
一想就覺得毛骨悚然,她抬起頭看見自家磚頭壘的房子,再看看豪車。
豪車磚頭房,說什么也不會是一個世界的吧?
心里突兀涌上來一股悲切感,林森握緊拳頭,像躲瘟神般快快地避開,進了家門。
……
林森覺得口渴,閉著眼習慣性伸手去摸床頭的水杯。手扣在旁邊,摸了半天沒有意想中的水杯。
于是迷迷蒙蒙睜開眼,懵懵懂懂間一只手倏忽抓住她的手腕。
林森嚇了好大一跳,瞬間睜開了惺忪的眼睛。
她把手撐在床上,支起身子。頭頂上一盞暖橘的吊燈投在米色的長絨地毯上,帶來融融的暖意。
手腕上一圈涼涼的溫度。她瞇著眼向陰影中去看,意識漸漸回籠過來,“你回來了?”
那人不回答,手腕翻轉一陣天旋地轉。林森被抱到了一尺見方,只能容有一個人坐的床頭柜上。
“唔~”
林森有點懵,還在想柜子上怎么沒有水杯。
眼前的人忽然低下頭,涼涼的唇貼著她的唇。
她下意識地去回應,嘴里依舊覺得渴得很。很抗拒地去推眼前的人。
那人低低一笑,握著林森的肩頭,婉轉低沉的嗓音,醇醇入耳,“渴了?”
他問,呢呢喃喃如同愛語。林森不滿,伸手去打他。
那人一把握住她的手,涼涼滑滑,一點也不像男人的手。
林森還覺得奇怪,腦子不是很清醒,“你干嘛?”
她哼哼了一句,夜晚靜悄悄的,無端生出旖旎的情緒,柔腸百結。
他抵著林森的額頭,悄聲低語,如同醉人的美酒,“又忘記喝水了?嗯?”
旋即松開林森,轉身出了房門。不過眨眼間,端了一杯水進來。
林森嘟囔著要水喝,那人一低頭含了一口水,喂給她。
如魚得水,成年人的快樂有時來的也是那么簡單……
林森張著嘴,意識混沌,“水……”
涸轍的魚,任人宰割。他輕輕笑,含住她的唇,“來,喝水…”
一恍然間,如同房檐落雨,有聲也無聲……
剎那間,白光驟閃。不真實的感覺充斥著林森,她心酸鼻酸,眼角霎時淌出淚水來。
下意識抬手去擦,一雙手被那人緊緊地扣著,十指連心。
她全然沒料到,分心的一刻。
那人一低下頭正對著林森狼狽的眉眼。
那張英俊的面孔,一雙深邃的眸子飽含著深情與溫暖,好像同那個靠站在柴堆旁吸煙的男人全然不相同?
林森忽然傻笑起來,咧嘴的一剎那,她猛的睜開眼——
扎入一室的昏暗,沒拉全簾子的窗戶乍泄一點外頭的光。
一點點微弱的光,滲進視線里。
林森睜著眼,只覺得頭昏腦漲。
摸了摸嘴角,似乎還殘留著笑。
沒想到,不過睡個午覺居然做夢了?
她一閉上眼腦子立時浮現出剛才做的夢,一幀一幀清晰可見,仿佛就在剛才剛剛歷經過。
她把手探進睡衣里,涼涼的手驀然貼在溫熱的皮膚上,冷得她一驚一哆嗦。
林森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力地閉了閉眼。
心里不由嘆息——
大約真的有太久沒有戀愛了,竟想起很久以前來。
也或許是因為今天看見了簡安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林森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睡醒過后,無力感更甚,整個人疲憊得沒有氣力。
過去的都過去了,她再想也只是作繭自縛。她一早就明白這些道理。
只是想起來,到突然的重逢,還是會覺得心里頭有一塊缺失。
難怪人家說,得不到的和錯過的永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
林森想,她大約也是這樣吧。
眼角澀澀發干。一摸臉頰,臉上緊繃繃的全是淚水殘留的痕跡。
晃神的空檔,外頭忽然傳來一點喧囂——
“安子,你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東西都帶全了嗎?”
“嗯……”
林森聽見交談的聲音,心下微愕,身體猛的坐起,鞋子都沒來得及穿。
“唰——”
她一把拉開窗簾。
隔著窗戶去望,樓下站著一行人圍著簡安禎,簡安禎就靠在林森今天見到的那輛“滬”牌車上。
原來那輛車真的是簡安禎的!
怪不得那么眼熟……
說話的是中午在筵席上敬酒的主家,別人叫他阿龐來著。林森略有一點印象。
看起來阿龐是主事的,先前林森聽她爸講過。趙氏一族在她們老家這地是個名門望族,聽說關系還能牽扯到宋朝皇族遺脈。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林森站在窗邊圍觀。接著是一堆人的寒暄,鬧哄哄的,她也聽不清晰。
看著那一堆的人,一個個的面上都帶著笑,其實心里頭還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簡安禎側身對著林森,林森瞧不清楚他是什么臉色。依稀感受到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氣息。
他對于不熟悉的人就是這樣,可以客氣的寒暄,但絕對不會多過兩句話。
眼見著人群逐漸散開,林森覺得索然無味。她坐回床邊,低頭看地上的腳墊,發了兩秒呆,覺得很無趣。
擰過身去摸枕頭旁邊的手機,摸了半天沒摸到。把枕頭被子翻了個底朝天,黑乎乎的手機躺在床側的一個小角落。
林森摁了一下手機,發現沒電了。
這時候樓下忽然傳來阿爸林馮地呼喊,“森吶!!”
林森沒應。
接著林馮在樓下大聲地問她,“狗喂了嗎?”
林森正到處找充電器,她阿爸又在下面叫,“你在干什么?快點下來!”
火急火燎,吵的林森腦仁疼。
林森一下子煩起來,隔著空氣大聲喊,“干嘛啊?!我充電器找不著了!”
“什么找不著?”林馮在樓下問。
林森覺得這樣說話費勁得很,干脆拋下手機。噔噔噔往樓下跑,“阿爸,我手機充電器你看見了嗎?”
“什么充電器?”林馮清癯老實的臉顯出懵懂的神態來,他站在廳堂里看著跑下來的林森問道。
“手機!”林森無奈,她爸這兩年耳朵越來越不好使了。
“哦,”她爸應了一聲,從廳堂走去房間。
林森跟著她爸,邊走邊說,“你看見了嗎?”
她爸正跨了門檻,林森跟在后頭看他愈漸佝僂的背。又問了一遍,“你看見了……?”
林森正要跨過門檻,冷不丁身后忽然有人拍了她一下。
“您好,請問能借我洗個手……”別人話還沒說完。
林森騰地轉過身,嚇了好大一跳!腦袋一下子磕在門框邊。
“嗷~~~”
林森捂著額頭,疼的直跳腳。
這人怎么不聲不響的,嚇死人了!
“你沒事吧?”一只涼涼的手擱在她摁著額頭的手上。
林森深吸一口氣,等疼痛緩過勁,“沒事……沒事……”
陣痛一下子緩過去,林森把擋在額頭上的手拉下來。
一抬頭,又嚇了一跳!
她瞪大眼睛,覺得很不可置信。剎那間,猛的偏過頭掩飾自己的狼狽、尷尬和難堪。
怎么是他?
簡安禎??!!!
實在是——
丟人!!!
一顆心狂跳不止,林森發狠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森吶,是不是這個啊?”她爸忽然拉開門出現。
“啊,是是是,對對對。”林森想也不想看也不看,一把扯過她爸手里的東西。
“咚咚咚”上了樓。
看都不敢再看身后的人一眼,仿佛跑慢一點就會被身后的“猛獸”吃掉。
林森跑上樓,靠在樓梯轉角的墻面上。深呼吸,平復一顆咚咚跳不停的心。
她凝神去聽,聽見她阿爸和簡安禎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