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邑,趙軍駐地。趙軍主將李良坐在營帳內仔細審視著地圖上這條從石邑到太原的進軍路線。這時副將走進營內向他報告說:“秦軍已然增兵封鎖了井陘口。”李良聽了默認良久,目光死死的盯在井陘。
“我們需要向邯鄲求援。請求增兵。”過了一會李良抬起頭看著站在一旁的副將說。
這時一個侍衛走進營帳將一個封書簡放到了李良的書案前。李良直接打開書簡看到上面刻的文字,“良嘗事我得顯幸。良誠能反趙為秦,赦良罪,貴良。”李良覺心里一驚,他揮手示意營內的人出去。當侍衛走到門口時,李良忽然把他叫住。他發現手中的這封信竟然沒有封口。侍衛重新回到營帳內。
“這封信有沒有被別人看到。”李良問道。
“沒有”侍衛回答。李良沖他揮了揮手。正當侍衛轉過身準備離開時,李良抽出的佩劍已然穿過了他的胸口。侍衛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李良叫來親兵將他的尸體抬了出去。此刻的營帳內瞬間死一般的沉寂。他再次將手中的這封書簡一字不落的看了一遍,心里猶豫了。這是一封胡亥寫給他的招降信,言辭簡潔,意思卻再明顯不過,可李良的心里還是充滿了疑慮。處在這樣一個進退維谷的境地,他反復掂量的秦、趙兩家的勢力,依然無法決斷。但他轉念一想,眼下戰場的態勢,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是籌碼,是兵力。李良忽然站起身走出營帳,帶兵匆匆趕回邯鄲,請求武臣派兵增援。
邯鄲郊外的官道上,一隊扈從簇擁車乘相銜的儀仗緩緩駛來。李良見了以為是趙王的車駕,緊忙下馬拜伏在路旁。當圓蓋繪著金色云紋的輅車從李良的身旁緩緩駛過,李良不覺抬起頭。風吹起車窗的窗簾,露出一張漂亮女人的臉。李良目不轉睛的看著這個女人的臉,滿面的妖嬈嫵媚,凝視良久,感覺仿佛在哪里見過。車子里的女人發現了這個跪在路旁的男人,看著他莞爾一笑。這一笑一下子勾起李良的想象。車子漸行漸遠,李良從地上站起來。再一次朝著那輛輅車駛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想起來了原來她是趙王武臣的姐姐。一個女人,即使再高貴漂亮也如浮云一般,不足以搖動起塵世的尊嚴,令他這樣男人的屈膝一拜。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種莫名的被人奚落的感覺。在這塊土地上除了趙王,所有的人都未曾放進他的眼睛里。他平日里的高貴如同幻象一般,一下子被這個女人無情的打碎。他看了看身旁隨從自覺慚愧。這時一個侍衛說:“將軍素來尊貴。現在一個女人居然不為將軍下車,將軍不如殺了她。”李良點了點頭。侍衛抽刀上馬疾馳而去,過了一會,他提著那個女人的人頭回來獻給李良。那張臉依然漂亮,只是沒有了一點血色。
李良知道自己在趙國的路已絕,唯有向秦國投誠一條路可走。他立刻帶兵進攻邯鄲,守軍倉促之間被擊潰。李良帶兵徑直沖進王宮,一臉茫然的趙王武臣被自己臣子的利劍刺穿了咽喉。接著李良派兵包圍張耳和陳余的府邸。關鍵時刻張耳和陳余廣布的耳目發揮了難以估量的作用,李良反叛的消息終于趕在叛軍到來之前傳到了兩人的耳朵里,兩人喬裝改扮趁著混亂匆匆逃出了邯鄲城。逃離險境的張耳和陳余站在野地上相互打量彼此狼狽的樣子大笑不止。這時兩人冷靜下來,開始收拾從邯鄲撤出來的敗軍,漸漸的聚集了五萬人馬。正當兩人籌劃進攻邯鄲時,一個人對他們說:“你們是外鄉人,想要趙國人聽命,很難。不如擁立趙國的后裔,借以成就功業。”張耳和陳余聽了,相互看了看彼此的眼神,瞬間心靈神會。兩人擁立在民間尋訪到的趙國的后裔趙歇為王暫居信都。李良得到張耳、陳余占據信都的消息后,立刻帶兵北上準備襲信都。不想陳余早有準備,率軍反擊一舉擊敗李良,恢復了趙國。
定陶,秦軍大營。章邯召集諸將商討定陶之戰后秦軍下一步的作戰計劃和打擊目標。“應當乘勝揮師南下,一舉消滅楚國。”都尉董翳說,“當年白起在長平全殲趙軍主力四十五萬,卻沒有乘勝滅趙。不出一年,王陵率軍進攻邯鄲,卻損失慘重。所謂縱敵一日,數世之患。”
“楚軍主力被殲,名將項梁戰死,楚國高層震動必然膽寒。此刻南下進攻彭城,楚軍將無法組織有效防御,應該乘勝滅楚。”秦將涉間建議道。蘇角贊成涉間的建議。顯然涉間和董翳的意見無可挑剔。但做為秦軍主將的章邯卻有他自己的想法,責任要求他必須對整個戰場態勢做通盤的考慮。
“楚軍主力被殲精銳盡失,已無法構成對我軍的威脅。此刻趙軍卻在河北集結虎視眈眈。倘若我軍南下,趙軍出奇兵或乘虛入關,或南下打擊我軍側背,則我軍必然陷入被動。應在趙歇君臣以為我會乘勝南下之機,突然掉頭兼程北上,打擊趙國,待滅趙之后,再分兵南下滅楚。當年始皇帝出兵攻擊六國的順序也是先趙后楚。”章邯分析道。
“六國之中就軍事實力而言以趙、楚最強,如今楚軍主力被殲,就剩下趙軍盤踞在河北,構成對秦軍的最大的威脅。倘若我軍北上,楚軍但能自守不會有大的作為,而我軍南下,則趙軍很可能會一刀插在我們的后背上。”大將王離贊成章邯的決定。
這時營外的衛兵匆匆進帳報說抓獲一名趙軍細作。在這樣一個關鍵時刻抓住一個趙軍的細作,無疑令章邯和在場的眾將都喜出望外。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個被衛兵押進帳內的人,面對滿臉殺氣的秦軍將領卻絲毫沒有一絲的膽怯。他平靜的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了章邯,這是一封沒有封口的信。滿腹狐疑的章邯的打開了這封信。
“這是皇帝寫給趙國大將李良的信。”章邯匆匆看完了信上的文字后將信遞給了王離,說道。
“我就是李良。”李良說。
“不知李將軍遠道而來,有何指教?”章邯打量著站在眼前的這個人,其實心中已猜到八分。
“我在邯鄲起兵殺掉趙王武臣本欲歸附將軍,不想被張耳陳余偷襲,功虧一簣,不得已只身前來。”李良有些慚愧的說。
“現在趙國的情況如何?”章邯問道。
“張耳、陳余立趙氏后裔趙歇為王,現有兵力不過五萬。”李良說。
“李將軍帶來的這份厚禮,足以表明足下對國家的赤城。”章邯頗感欣慰的說。李良送來的這份情報恰如一場大雪中送到的炭火一樣及時,它是章邯此刻最需要的東西了,竟然來得毫不費力。
“有將軍的肯定,李良不虛此行。”李良略帶感激的說。
章邯叫董翳安頓李良休息。王離將看過的那封勸降信還給了李良。李良接過信后隨著副將出了營帳。
“李良的投誠會不會有詐?”涉間對于這個突然來投的趙國將領內心充滿了疑慮。
“他投降是真的。”章邯笑著說。
“何以見得?”司馬欣問。
“因為這封信是假的。”王離看了一眼司馬欣說,“哪有密信不封口的?”
“這封沒有封口的痕跡,分明是有人要對他用離間計。”章邯自信的說,在場的眾將聽了恍然大悟。
“一定是井陘守將設的套。”王離笑著補充道。
李良提供的情報,堅定了章邯和秦軍將領們北上攻趙的決心。趁著邯鄲政變后趙歇的新政權立足未穩之機,迅速出兵一舉消滅趙國。站在作戰地圖前的章邯果斷下令:全軍從定陶兼程北上至白馬渡過黃河向趙國進軍,兵鋒直指邯鄲。為了形成對趙軍的突然打擊,秦軍兼程北上在很短的時間內便渡過了黃河,一路勢如破竹,直逼邯鄲城下。
面對突然出現的來勢洶洶的秦軍,趙國君臣一時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趙王趙歇緊急召見了國相張耳和大將陳余商議對策。
“秦軍攻勢凌厲銳氣正盛,而我軍沒有充分的城防準備。不如放棄邯鄲暫避鋒芒。向北撤退收縮兵力誘敵深入,為諸侯援軍爭取時間。”陳余說。
“這樣可以消耗秦軍的體力和糧草,拉長其補給線,便于聯合諸侯軍反攻。”張耳補充道。
趙歇這個被張耳、陳余剛剛扶上王位沒落的趙國王室的后裔,聽了兩位自己倚重的將相極為中肯的意見后深以為然。他同意了兩人的建議,迅速率領趙軍撤出邯鄲。很快秦軍兵不血刃占領了這個昔日趙國的都城—邯鄲。趙歇和張耳率領趙軍一路向北逃進了巨鹿城。陳余前往恒山招募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