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話不要說得太滿,容易讓人笑話。”
看山老漢見劉輕水不把這規矩當回事,冷笑道:
“你們不是第一批不聽忠告,非要在這種非常時期上山的人。不遠,就在兩年前,六個拿自個兒命不當回事的年輕人,大半夜的悄悄進山飆摩托車,這里是什么地方?莫說黑龍大王喜不喜歡,山里好歹還躺著這么多魂魂咧,打擾他們的長眠,不是嫌命長是什么?粗略算算,這幾個人,現在墳頭的草至少得有兩米了吧……”
曾歌嬌滴滴地說:“大叔,您一直提這個黑龍黑龍,看樣子也不像是騙我們噠。只是我朋友也說了,都沒人見過的東西,您為啥就這么肯定呢?萬一上面要在這幾天封山,是有別的啥原因呢?”
“呵呵。”看山老漢冷笑一聲。
“女娃子,你這話要是同別個講,怕是真沒哪個可以講出個所以然來,只是嘛,在我這兒可就行不通啦。大山板兒里頭嘞黑龍,你叔還真就親眼見到過咧!”
看山老漢深吸一大口煙,煙頭丟到地上,重重地踩滅了,眼睛里閃爍著恐懼,似乎是回憶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過了半晌,他才信誓旦旦地說,就在一個半月前,他傍晚巡山回途中,親眼看見好幾道紅色的閃電打在大堰湖中,一條渾身漆黑的龍從水里飛出來,巨大的身體在空中游走了好幾圈才一頭扎進了茂密的山林。
黑龍飛出大堰湖帶到天上去的水花,噼噼啪啪地落到地上,像是突然間下起了大雨,還有好多甚至砸到了自己腦袋上,這才讓他相信一切都不是在做夢。
他當時嚇得直接跪在地上磕了好多個頭,幾乎就要尿了褲子,回來后連續做了十多天才緩過來。
親眼見到傳說中的黑龍大王,并且僥幸保全了一條性命,從那之后,雖說生活中沒啥奇跡發生,但卻發現自己的酒量直線飆升,現在喝個三兩斤白的,跟喝白開水都沒多大差,全是因為黑龍大王保佑的咧。
劉輕水看人很準,見看山老漢言之鑿鑿,神色間非是作偽,已然對他這段奇異遭遇信了七八分,況且他要是瞎編的話,張口就可以來句十年前了,沒必要非說是一個半月。
但要說這山里有龍,他又哪里會信?
他曾經跟爺爺帶著救災物資去鄰縣發放,當時那里受了洪災,劉輕水就在那重災區親眼見到過“蛟”,那叫一個妖氣沖天,戾氣驚人啊。
如果說這山里頭真有龍,那么無論它是善是惡,以自己的感知能力,至少不應該一點感覺都沒有才對。
僅憑空氣中逐漸升騰起來的,從山里頭冒出來的淡淡妖氣,能說明什么?想罷他正了正臉色,對看山老漢說道:
“您見到那條什么……龍,怕不是看走了眼,我猜也許是條黑色的巨蟒?有些大蟒蛇像水桶般粗細,確實容易被看作是龍。”
看山老漢望著幾人的目光突然變得凝重起來,伸手指了指門外黑漆漆的夜空:“災娃子,你以為我老漢這么大一把歲數都活在狗身上了,是蛇是龍都分不清?你見過哪條蟒蛇能上天?我親眼看見那大王……那大王是在天上的龍,在天上。”
順著看山老漢的手指,幾人不由自主地望向門外深邃的夜空,繁星點綴,空氣中已經開始彌漫起淡淡地薄霧。
說完這些,看山老漢也不在多說什么了,幾人也沒再多詢問,劉輕水心中反復回想著他最后那句話:那條“龍”是在天上的。
“咱們走吧。”
劉輕水站起身,招呼著眾人。
他這人一向如此,難以揣測的事情,從不妄自過多瞎猜,非要親身找出答案才算完。
既然看山老漢親眼見過所謂的妖龍,并且傳說他一定會在這個時間段出沒,那么要想找出這個答案,此時不進山,又更待何時?
老胡狐疑道:“輕水兒,你是說打道回府,還是……進山?”
劉輕水輕笑一聲:“你要是怕死,就先回去。我不怕,我還要進山給老太太送東西去哩。”
他看起來很興奮,老太太買下的那點東西,送不送到其實無關緊要。
常人或許還不敢得罪那些個神神鬼鬼的,可他劉輕水是誰?說句不好聽的,但凡虎軀一震,這些個小鬼精魂都得跪在地上說話。
畢竟這些年栽在他手上的小妖小鬼,只怕不說一千,至少也有八百了。
老胡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小子沒那么和氣,老子這么一把年紀還沒見過龍長什么樣哩,今天說什么得開開眼,頂破天也就是條給天兵鎮壓的孽龍,能是什么好玩意兒?咱這幾爺子出手,權當是他媽的為民除害了!”
老胡也開始興奮起來,他本就沒給看山老漢嚇著,再加上有劉輕水在旁邊,什么妖龍能翻得起風浪?
一旁的曾歌也是如此,不管看山老漢說得多么恐怖,眼睛里的悠閑和看熱鬧的心態,幾乎就沒變過。
三人這邊摩拳擦掌,那老漢終于坐不住了,他見三人談笑自若,毫無敬畏之心,把桌子重重一拍,站起身生氣地吼道:
“你幾個絲兒真哩討嫌,我都說了去不得,去不得,你們非要去找死?莫要怪老漢說話難聽,我不是怕你們不要命,只是你們就算找死能不能換個地方?死在山里頭,到頭來還不是要麻煩……”
“曾歌。”劉輕水實在聽不下去了,喚了一聲。
這頭的曾歌早就忍受不了這個淫老頭了,就等著劉輕水一聲令下,不待他說完話,一個掌刀已經劈在了看山老漢的后頸,老頭兩個白眼一翻,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媽的一大把年紀了,還他媽這么膩歪,差點沒把老子惡心死。”
曾歌用力搓著被老頭愛撫過的手背,罵罵咧咧的,半晌又越想越惡心,啐了一口,照著老頭的屁股就是一腳。
老胡也嫌棄地瞪著趴在地上的老漢,惡狠狠地說:“踹的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咱幾個還沒出門兒呢,一口一個找死找死的,真他娘的晦氣!”
“算了,不管怎么說他還算盡職盡責,咱們走吧。”劉輕水也沒有半點同情,末了又補充道:“外面路上有個監控,曾歌,你變成他的模樣,咱們進山。”
“干嘛啊老大,這么個糟心的老東西,讓我變成他,您不是換著法兒惡心我嘛。”
“聽話。”
“哦好……”
“哈哈哈……鬼頭刀把兒哩,你以為現在這幅模樣,我跟輕水兒見著就不犯惡心了?”
……
山里本就清冷,尤其是這種“非常時期”,附近不管多遠的居民,早早就熄燈進入被窩了,山里頭沒有人影,又慢慢蒙上了一層霧氣,再加之映入眼簾中透露著無盡詭異氣氛的,灰白灰白的公墓群,的確有那么幾分駭人的意味。
盤旋曲折的盤山小路,兩旁的路燈本就不多,還壞了不少,跟個擺設也差不了多少。
天空中偶爾傳出幾聲不知名鳥叫,不但沒給空曠的氣氛增添幾分活躍,反而把之前還大言不慚的老胡,嚇得有點哆嗦。
“輕水兒,你說那老頭兒那天到底是不是吃醉了?這山咔咔里頭,還真有能吃人的妖龍?”
老胡東張西望地,冷不丁問了一句。
“怎么,你怕了?”
劉輕水壞壞笑著,慢慢說道:“要我說,那什么妖龍就是再能吃,還能先把跑得快的吃了不成?不是我吹,真要跑起來,那幾個騎摩托車的還真未必就跑得過我,打不過,咱還跑不過么?“
老胡一時間氣急敗壞了:“他娘的,搞半天你也沒轍,就敢咋咋呼呼的上山,你跑得快,總不能把你老胡哥一人兒丟這兒喂那什么黑龍大王吧?”
曾歌把身上油光水滑的褂子一拍,開心道:“太好了,老大能跑,那我也沒事兒了!咱就隨便變成顆石頭往老大褲子兜里一鉆,什么龍王能找得到?”
老胡聞言更是緊張,搞半天就他媽自己沒本事,活該給人填肚子?
“那可不行,輕水兒,你可不能這么糊弄人。實在不行我跟你爺爺通個電話,報告報告這兒的情況,他見多識廣,看看他老人家有沒有什么說道,要真有妖龍,咱趕緊的撤了,我想他也不會讓你再次冒險的……”
幾人一路吵鬧,詭異駭人的大山,除了老胡,沒有嚇住任何人。不多時,大片灰白色的墳墓群已經近在眼前。
“我滴個乖乖,這么多墳碑子,到底哪個才是老太婆啊?該不是要咱一個一個找過去?”
老胡望著一眼甚至沒看到頭的墳墓,心頭直發憷。
劉輕水拍拍他肩膀,下巴往前頭一揚,笑道:“找啥啊找,正主不就在那兒了嘛。”
兩人順著指引望去,果然,進入陵園的大門口處,有一個應該是類似于臨時看護所的設施,那里燈熄光暗,很明顯是空無一人。
而就在黑暗處,灰蒙蒙的霧氣掩飾下,一個若隱若現,頭發花白,佝僂著身軀的老太婆,正咧嘴笑著,朝幾人這邊揮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