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天空的云微微有些沉，好像快要下雨了。

　　少年反手捏起袖口，用洗得發白的布衫袖子擦了擦汗，背著竹筐繼續小心翼翼地向山上走。

　　少年生的白凈，一看就沒干過苦力的雙手被山林間的枝椏劃破了幾道口子，還在往外滲血。

　　他小心翼翼避開橫向伸出來的樹枝，生怕再一個不小心，劃破了自己的衣裳。

　　與少年相依為命的奶奶前兩天閃了腰，正躺在床上養病。少年打算為她燒一鍋最愛的山菌湯，便一早進山想要采摘些野蘑回去。

　　可能是欠缺經驗，或者說這個天氣出來就不是個好主意，半個時辰過去了，竹筐里也只躺著三兩朵，還是最常見的雜菌。

　　少年看了眼前路，心想，再往前一小段，不行就只能回去了。他對山路不熟，萬一迷路就糟了。

　　少年的運氣不錯，在他走了沒多久后，一顆大松樹的陰面有幾朵棕色小蘑菇冒出了頭。

　　“是松茸嗎？”

　　少年驚喜之余沒有查看周圍的地勢，在距離松樹幾步遠的距離腳下一空，身子失控朝著崖下滑去。

　　完了，少年想。

　　少年剛想完，墜落就停止了。

　　這么矮啊，還以為要沒命了。

　　少年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落葉，看到衣服上劃開幾個大口子，心疼地呲了下牙。

　　又要讓奶奶費心縫補了。

　　少年朝上望了望，正琢磨著要怎么才能上去，腳邊突然傳來一聲嚶嚀。

　　他詫異地低頭找了找，很快從一堆落葉中發現了一只小松鼠。

　　小松鼠的尾巴被粗硬的枯樹枝壓住了，動彈不得，它身下的土被扒出個大坑，看上去應該是被壓了很久了。

　　“好可愛的小松鼠，可惜奶奶說松鼠不好吃。”

　　少年嘴里嘀咕著，將枯樹枝挪開，把虛弱的小松鼠抱在懷里。

　　他撿起一朵剛剛掉在地上的蘑菇，放在松鼠嘴邊，“你吃不吃？”

　　松鼠嫌棄地偏過了頭。

　　“不吃正好，我還舍不得給呢。”

　　少年將小松鼠放進竹筐里背在身后，一點一點爬上不高的陡坡。

　　采到那幾朵還沒長大的松茸，少年傻笑了好久，往竹筐里放的時候，才發現那只小松鼠已經跑走了。

　　他抬起頭，輕而易舉就看到了躲在松枝后面，只露出半個腦袋的小松鼠。

　　“再見了小家伙，我得回家了。以后記得走路小心一點，我可不常來山里。”

　　少年哼著小曲兒原路返回，路上又撿了幾朵小蘑菇，回家后混著煮了一大碗鮮香的山菌湯，全孝敬奶奶了。

　　少年天生聰明伶俐，雖然家里貧困，奶奶卻堅持不讓他下地干活，每天都逼著他讀書，期望他有朝一日考取功名，能夠遠離這個窮鄉僻壤。

　　下不了床的奶奶靠在炕上給他縫著衣服，嘴里碎碎叨叨的，埋怨他弄壞了最體面的一套衣服，臉上的欣慰卻是藏也藏不住。

　　少年虛心聽著，手中的書卷散發著淡淡墨香。

　　……

　　幾天之后。

　　少年一大早起來，準備去屋外打水煮飯，一開門就發現那個竹筐被人放在了正門口，底下鋪了一層山蘑菇。

　　少年眨了眨眼，歪了歪頭。

　　“奶奶，你半夜出去采蘑菇了嗎？”

　　“你是不是傻。”

　　少年將筐子搬進房間，跟奶奶兩個人分析了好大一通，愣是沒有想到會是誰干的，以防萬一便悉心收了起來。

　　從那天開始，每天早上少年都會收獲一些莫名其妙出現在門口的野山菌，數量越來越多，品種越來越珍稀。

　　他將曬好的蘑菇干用油紙包好，放在竹筐里，希望那個人能帶走，可是第二天，干蘑菇還在，鮮蘑菇又多了一整筐。

　　這可不行呀。

　　少年打定主意，今晚說什么也不睡了，非要抓住偷偷過來送蘑菇的人。他干脆沒有進屋，而是坐在了矮墻頭上，吹著冷風懸著身體，就不信還會莫名沉睡！

　　夜半時分，就在少年快要受不住的時候，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在院子里。小小的身影徑直走到竹筐前，將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竹筐背在身后，略顯滑稽地朝門口走去。

　　借著月光，少年看到了她尖尖的耳朵和黑亮的大眼睛。小孩子光光的身上毛發油亮，兩只后腿還沒能完全伸直，大大蓬蓬的尾巴被竹筐壓得拖到地上，很是可憐。

　　直到小孩子走遠了，少年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不小心從矮墻頭掉到了地上，疼得呲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