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巖的公事處理了很久,再次接到他的電話已是幾天后的傍晚。
“燕小姐,明天請客吧。”他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瞅著債主上門,燕云也不矯情,馬上應(yīng)下來,隨即問道:“蘇先生想吃什么?”
“聽你的。”他表現(xiàn)的很大方。
“那——”沉思片刻,她笑問:“火鍋如何?”
這下輪到電話那頭不吭聲了,好久才聽他回答:“可以。”
蘇巖在吃飯那天早早就打來電話說要接她一起去火鍋店,燕云拒絕了,不就是吃個飯嘛,整那些虛的干啥,她是打定主意還清債務(wù)后各走各的,互不相干!
吩咐店員下班后鎖好門,燕云掐著點打車去蘇巖訂好的火鍋店。一進(jìn)門就暗贊一聲這家伙眼光不錯哦,店里冷氣開的很足,裝飾也頗為別致高雅,蘇巖就坐在迎面靠窗的位置朝她招手,掃了眼吧臺的掛鐘,正好七點半!
見她朝自己走來,蘇巖趕緊站起來很貼心地拉開對面的椅子,風(fēng)度十足地說:“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沒訂到包間。”
等待的客人都說自己來晚了,主人還有啥可抱怨的,能不必在幽閉的空間面對一個不熟的人,燕云深感欣慰,馬上不在乎地說大廳就挺好,透氣舒坦。
兩人入座后招來服務(wù)員點單,說是她請客,但自己一貫執(zhí)行客隨主便的原則,巴拉巴拉點了一堆自己愛吃的東西,最后抬頭問他:“蘇先生有啥忌口的嗎?”蘇巖還能說什么,當(dāng)然說不忌口,隨意便是。
“成,那就趕緊上菜,我正好餓了。”把點好的單交給服務(wù)員,她不客氣地吩咐。
對第一頓也是最后一頓晚餐,燕云沒打算保持淑女風(fēng)范,等菜上齊后就自顧自把羊肉、生菜、豆腐、粉條什么的一一往面前的小火鍋里丟。有段日子沒吃火鍋了,第一口羊肉咽下去的感覺真是無法形容的痛快。網(wǎng)上常有人說吃火鍋不健康,容易得胃癌、食道癌什么的,可她又不常吃,再說這年月還有健康食品嗎?三聚氰胺、地溝油、染色饅頭——
只有想不到,沒有吃不到,無恥商人的道德是沒有底線的!
吃到一半,餓勁基本過去了,燕云這才有空抬起頭觀察蘇巖,只見他面前的小火鍋沸騰的不那么歡快,旁邊的蘸料也剩著不少。作為主人,她終于想起應(yīng)該照顧客人的感受,微微皺眉問道:“不合蘇先生的胃口?”言下之意是難道你不愛吃全國人民都熱愛的火鍋?
“沒,”蘇巖夾起一片白豆腐淡淡解釋:“只是很久沒吃火鍋,有點不習(xí)慣。”說罷,他把豆腐放入口中,優(yōu)雅地咽下。
諒你也不敢說不愛吃!
燕云暗自冷哼,她也夾了一片豆腐塞進(jìn)嘴里,笑嘻嘻地說:“那是,您出入的都是高級餐廳,一流料理店,這等民間口味不習(xí)慣了吧。”
“你呀,”蘇巖無奈地放下筷子,注視著她問:“擠兌我很下飯嗎?”
聞言,她馬上辯駁道:“蘇總,這怎么能叫‘?dāng)D兌’呢?我可是刀子嘴豆腐心,句句是忠肝,字字是赤膽,一門心思為了讓您貼近草根融入社會,您要知道脫離人民群眾是不對的,曲高和寡是不得人心的,您看我——”
“行了行了,”蘇巖趕緊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打斷她的長篇大論,求饒道:“燕小姐,這里是餐廳,不是課堂,您就饒小的這一回,好嗎?”
“準(zhǔn)奏!”抬起筷子隔空點了他一下,燕云終于消停了。可也僅僅保持了一會,沒多久又忍不住問:“蘇總,您不會是食不言寢不語的忠實信徒吧?”
“不,”蘇巖用餐巾擦了下嘴角的蘸漬,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只因本人習(xí)慣請人吃飯,這次卻讓燕小姐做東,內(nèi)心深感不安,所以不敢多言。”
深感不安?鬼才信他!
想起那幾次深夜的電話問候,燕云就斷定此人是個偽君子。于是緊著回敬道:“既然如此,下回就由蘇總做東如何?”
“榮幸之極!”蘇巖笑了,帶著一種得償所愿的狡黠說。
這——這怎么繞來繞去還要跟他見面?燕云隱約覺得自己入套了,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悶頭吃菜。
“蘇——蘇巖?”
一陣香風(fēng)吹來,燕云聞香轉(zhuǎn)身,就見一位風(fēng)姿綽約的女子走到他們桌旁,那雙美麗的眼睛直勾勾望著蘇巖,瞎子都能看得出里面傾注的情感,至于是什么樣的情感就不得而知了,她內(nèi)心的八卦因子瞬間沸騰——
女子身著波西米亞風(fēng)格的絢麗長裙,蓬松的秀發(fā)從后腦一直編到胸前,秀雅的臉上略施脂粉,這是女朋友還是追求者或者前女友?
燕云暗自猜測著,腦中已經(jīng)自動帶入八點檔連續(xù)劇的情節(jié),就差開口解釋說自己與蘇巖只是陌路相逢,無任何扯得上的關(guān)系,你兩慢聊,本人已吃飽可以回避。
然而蘇巖端坐如常,淺藍(lán)色的襯衫平滑似水,他只是淡淡地說了句:“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可以確定是前女友了,燕云也不涮火鍋了,眼神在兩人之間偷偷地掃來掃去。好吧,她承認(rèn)自己心理陰暗,能看上蘇巖的好戲比吃十頓八頓火鍋還過癮。
“你,”女子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終朝蘇巖問出口:“這幾年還好嗎?”
“很好。”蘇巖回答的言簡意賅,神色不變。
這下,女子無話了,站在當(dāng)場不知該接什么話,就在燕云瞧著兩人都朝沉默詭異的方向發(fā)展的同時,突然聽見身后一聲稚嫩的童音:“媽媽,媽媽,你在哪?”女子急忙回頭,叫了聲小瑞,還招了招手。
順著她的視線,燕云回頭望去,眼睜睜看著從二樓跑下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一邊叫著媽媽一邊撲進(jìn)女子懷里。見有陌生人在,孩子有點害羞,頭埋在母親肩頭。女子抱起孩子,露出幾分尷尬的神色,低聲介紹道:“這是我兒子,小瑞。”
蘇巖不語,燕云只好笑著站起身,禮貌性地夸了句長得跟媽媽一樣漂亮,心里卻在OS:原來舊情人已經(jīng)當(dāng)媽了啊!
“謝謝。”女子感激地沖她微笑,又轉(zhuǎn)身跟蘇巖致歉:“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沒事。”蘇巖依舊表現(xiàn)的很疏離,直到女子告別離開,他的臉上也沒換過表情。
燕云重新坐回去繼續(xù)涮火鍋,秉著殘留的一點同情心,她沒好意思問剛才這位美女媽媽是誰。蘇巖也沒介紹,只是有條不紊地把肉片蔬菜投入小火鍋里,然后又有條不紊地吃完,兩人各吃各的,開始冷場——
等把菜吃的七七八八,蘇巖終于放下筷子,抬頭問她:“接下來還有什么節(jié)目?”
“你不加班?”燕云詫異,這人不是工作狂嗎?不是最愛加班到深夜再打電話騷擾別人嗎?
他淡淡一笑,道:“我也是人,燕小姐,推薦個節(jié)目放松一下吧。
念在他傷心人別有懷抱的份上,燕云決定做回好事。“會K歌嗎?”
眉微揚(yáng),蘇巖站起來,“燕小姐,別小看人。”
買單的時候,蘇巖氣定神閑站在一旁,真真讓她付錢了。以往跟男士吃飯,不管說好是誰請客,到最后總要爭搶一番,好給對方留下大方的派頭,她都習(xí)慣搶著付賬了,現(xiàn)在蘇巖不跟她搶,莫名有些怪異。
走出火鍋店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多了,這會正是KTV最火爆的時刻,燕云撥通肖凌的手機(jī),問她還有沒有包廂?手機(jī)那頭歌聲尖叫聲一片,肖凌笑問她帶幾個人來,說只剩下情侶小包了。也許是那頭太吵,肖凌的聲音拔高了幾度,就連身邊的蘇巖也聽見了,他還笑著接話道:“就要情侶小包。”
肖凌聽見后馬上在手機(jī)里大叫:“燕子,把新男人帶過來給大伙瞧瞧。”
“閉嘴!”燕云趕緊掛斷,回頭就沖蘇巖瞪眼,“胡說什么呢,存心給我難堪是不是?”蘇巖不可置否地笑著攤攤手,沒回嘴。
路上堵車,兩人到KTV已近九點鐘。由于是月中,一樓的大廳沒開Part,幾張長沙發(fā)上坐滿了休息的客人。今天吧臺值班的是阿橙,一見他們進(jìn)門就招呼服務(wù)生端著果盤啤酒在前面帶路,說是肖姐已經(jīng)安排好了。
情侶小包只有四五間,他們要去的那間在最里面,一路走過去,外面當(dāng)班的服務(wù)小妹見她帶著一個男人上來,都湊在一旁明目張膽的竊竊私語,最囧的是偶爾幾間沒關(guān)門的小包里春光一片,幾對情侶膩膩歪歪抱在一起又唱又跳,還時不時來個深情接吻。
燕云悔死了,一悔心軟帶蘇巖K歌,二悔把人帶到自家KTV,這不是給大伙提供八卦材料嘛!
“燕姐,就是這間,老板特意給您留的。”帶路的服務(wù)小弟推開包廂的門,站在一旁一本正經(jīng)地說。
門上明晃晃標(biāo)著四個金字——1314,她徹底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