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六歲那年皇上給我封了女尚書的職位,作為宮中內官伴在承玉身邊,而今在這個位子也任職了三年,前不久的時候大澤皇帝封了大皇子承錦為太子,承錦的母親劉貴妃成了皇后,祈安宮卻是多年如一日的平靜著,聽聞再過兩月皇上就要給承玉封王。
這多年,玄琞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我再未見過他,偶爾想到也只是在腦海中迅速劃過,然而我不知道的是,他一直在天上通過窺凡鏡看著我的一舉一動。
一天晚上。
“越尚書在嗎?”我房門被敲響。
“進來吧。”
房門打開,進來的是個端著糕點的小宮女。
“七皇子吩咐小廚房做了越尚書愛吃的蓮花酥。”
“放那兒吧。”我抬頭看了眼小宮女端著的粉色小巧的蓮花酥笑了笑說:“勞煩你了。”
“不勞煩。”小宮女邊替我收拾桌子邊說:“七皇子向來關心越尚書,尚書也別忙了,早些歇息吧。”
我嗯了一聲放下手里的筆,然后伸了個懶腰。
小宮女放下糕點后就離開了,此時夜色正濃我披了件外衣走到外面坐到院中石凳子上看星星。
玄琞在天上看著我,伸手摩挲這鏡面,眼神里流轉著星光,藏著萬般憐惜思念。
身后突然有人開口說了句:“玄琞上神,天帝召你議事。”
玄琞收起窺凡鏡,面色沉靜的起身跟著那人出了扶桑宮。
我正看著星星,看到有一顆流星劃過,驚喜的跳起來抱住手掌許愿,這來人間久了,居然開始像凡人一樣信這些東西。
剛許完愿望放下手,不知道承玉什么時候來沁蘭苑(我自受封女尚書之后就被安排住在此處,就在祈安宮旁邊),一直在走廊那頭安靜看著我。
“阿瑤。”他走過來喚了我一聲。
十六歲的承玉模樣同玉夙上神有了八九分相像,只是略微稚嫩些,他由于過于俊美,這些年來惹得小宮女們看到他就面紅耳赤的,連其他的妃嬪見到承玉都會夸一句翩翩少年玉樹臨風,我聽到他聲音轉身沖他行了一禮,說:“七皇子晚好。”
“你我之間私下里就不用了。”
他說著走到我身邊抱住我,把頭埋在我的頸窩里,很疲憊一般的長長嘆了口氣。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問他怎么了。
他說:“就是有些累了,看到你才舒服些。”
“我聽聞這幾日皇上一直召見各位皇子大臣商討邊關戰事,可是遇到什么難事了?”
承玉掐了下我的腮幫子說:“后宮不可議政,我不想也讓你心煩。”
“或許我可以幫你分擔一二。”我又拍了拍他的后背,拉著他進屋里坐下,然后斟了杯茶水給他。
承玉抿了口茶,放下杯子神色嚴峻的說:“大澤西北的望月國這幾年接二連三侵犯我邊疆領土,而今更是過分,擒了我朝百名將士為要挾。”
“這……”
“我父皇大發雷霆,卻也無計可施。”
“既然是要挾,那望月國是要什么?“
承玉不說話,定定的看著我,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下去。
“你可還記得小時候與我們同在國子監學習的一位異國皇子?”
“異國皇子?”我垂頭思索,似乎記憶中是有一個沉默寡言的瘦弱男孩一直躲在角落中,若不是他眼睛有一只天生碧色我也不會記住他的樣子,我不太確定的問:“你是說的那位獨孤…獨孤遜?”
“是他,他就是望月國的質子,在大澤的時候十分低調不顯眼,兩年前父皇才將他送返了望月國,而今他卻是指揮望月侵犯我大澤的驍戰王,他戰術多變,機智狡猾……”
我突然覺得接下來承玉說的話是與我有關,因為他看著我的眼神越發的哀傷無奈。
我打斷他的話,問:“他止戰還將的條件是什么?”
承玉伸手捧住我的臉,額頭抵住我的額頭,說:“不管條件是何,我絕不做讓步。”
“你這副樣子,莫非條件是我?”
承玉的手緊緊捏住茶杯,憤恨說了句:“他休想。“
我看著他手背青筋鼓起來,生怕他下一秒就捏碎手中杯子,我急忙拍開他的手把杯子奪下來。
我說:“記憶里我與他并未有何接觸,他沉默寡言,其他皇子公主王室子孫也與他幾乎沒說過話,他會不會是說錯了,或是記錯了人?”
承玉看著我,說:“他傳來的合議書上寫著若是讓望月國返還將士,就需以七皇子之伴讀侍女,祈安宮女尚書越瑤交換,此事是我父皇私下找我與我說的,我自然不會把你交出去,一定有其他法子。”
“你莫要著急。”我抓住他的手試圖安撫他,太奇怪了,祿存星君從未與我說過此事,這凡間女子身上居然是此等命格?實在有些奇怪。
“阿瑤。”承玉突然反過來握住我的手,他目光如炬,起身在我額頭上重重一吻,說:“我要娶你,這樣誰都不能把你搶走,我這就去秉明父皇。”
說著他作勢就要起身走人,我連忙拉住他,說:“別沖動!我們從長計議。”
我這凡人之身與承玉的命格絕對有變,祿存星君與我說過,此生承玉與我相戀,但他乃皇室血脈,要娶門當戶對的女子為妻,所以后來皇上賜婚給他與丞相之女顏若若,而越瑤因為天生體弱活到三十五歲就會臥床不起,又拖了五年因病離世,直到離世都沒再見過承玉,而承玉因知曉越瑤離世悲痛至極而陷入抑郁之中,郁郁寡歡到四十三歲那天的夏天死于一場風寒,他這才是他與我凡人之身此生本被寫好的命格,如今怎么會半路殺出一個獨孤遜。
安撫承玉回去歇息之后,我便施法傳訊給祿存星君,他聽罷沉默半晌然后搪塞我說先去司命那兒搞清楚再回來告訴我,我等了大概三天,祿存星君趕來與我說是那獨孤遜命格有變,那獨孤遜幼年見到我之后竟然一見傾心,司命尚未注意過他的命格悄悄與我的連在了一起,若是此時突然斷開那便是逆天改命,會害了許多人,所以……為時過晚,然而我不知道的是,其實在下凡之前,玉夙上神便有意要篡改命格,祿存也不知道這命格會被篡改成什么樣,所以無法告知我接下來的事情走向。
“可我實在不記得與他有何接觸。”我捂著腦袋懊惱的抓頭發,又靈機一動說:“反正我是附身在這女子身上,他若喜歡他娶就是了,我抽身出來附到別人身上不是也可以?”
祿存一聽揉了揉跳動的太陽穴說:“姑奶奶,你可知道給你找個合適的凡人之體有多難嗎?你是妖,稍不小心就會害死人的。”
“那我就,只能附在她身上嫁去望月國了嗎?”
“要我說…本來玉夙上神這個命格就是娶別人為妻,你嫁不嫁差別都不大,正是如此司命才會沒注意這些變化。”
“可是我……”
可是我這王思遠的事還沒得償所愿懲罰到他,雖說也怪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軟,那承玉渡劫我也說好的陪著他此生,起碼看著他安安穩穩度過這幾十年之后再回天上才對,怎么我就突然要遠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