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城一中每年送走四百個初中學生和三百五十個高中生。
同樣地,也會再接收四百個初中生和三百五十個高中生。
初中三年,按照學校的標準流程,會集體組織看愛國電影三次,去梨花莊園兩次,參加校內組織文藝匯演活動一年一次,升國旗奏國歌行注目禮一百二十次左右。
再根據(jù)各班不同的情況,仔細算算,還能統(tǒng)計出各門科目上了幾節(jié),早讀晚自習進行了幾次,以及考試考了多少。
縱向來看,把每一個孩子放在坐標系中,他就是一個有著獨特變量的小點,無數(shù)個點散在分布,融合成一條線,這條線量化了過往,量化了每一具血肉在世間的足跡。
回首往事,我們穿著一致的校服,在不變的上學流程中,和循環(huán)往復的立志與厭世中,尋找新的刺激。
上學的安穩(wěn)給生活奠定最底層的基調,無論發(fā)生了什么,學習像是永恒的主題。
總想著長大以后的世界,但小學的六年對于小孩來說就像是永遠。
初中生會開始意識到時間的無情,玩不夠的課間,抄不完的作業(yè)。接觸到生死的話題,有了自我的意識。
當我們翻開相片,嘗試著在合照中指認每一個班集體的一份子,腦海中只有一個模糊的身影,一個模糊的場景,一件已經(jīng)模糊了的事跡。指認老師的時候,又想起當初的批判,私下里的效仿,和如今的虧欠。
給記憶貼上一個標簽,那么我會說它是謊言。過分夸大美好和思念,記憶有時是令人厭棄的,它能讓一個逝去的壞人得到世人的淡忘甚至是原諒,但它不能給人們真正想用心記下的人和事留下永恒和足夠的空間。
所以,如若此刻正沉浸在某件事里,換個角度想,在將來的某一天,這只是記憶宮殿內小小的一塊磚。
我們記住的永遠不是一塊磚具體的樣子、紋路和細節(jié)。我們記住的是宮殿。
小慈把晨宇給她的磚描繪上圖案,再增添顏色,然后把勾著金邊,渲染著火星紅和星光銀的磚鋪在中央。
在一塊塊記錄著上課次數(shù)和考試次數(shù)的白磚之中顯得尤為奪目耀眼。
小慈在書本上畫著涂鴉,老師在講臺上慷慨激昂地用粉筆在黑板上寫著算法。
下課鈴聲一響,學生們魚貫而出。
“年級第一的作文來啦~新鮮的,熱乎的。”語文課代表把作文復印件卷成紙筒當喇叭。
“這次還是天野第一嗎?”
“天野作文寫得好,以后沒準能當個作家。”
語文課代表搖搖頭,“no no no,你們都猜錯了,最新消息,天野這次作文寫跑題了,第一名是咱們班的瑞雪同學。”
瑞雪筆鋒很有味道,但多少有些死板,詞藻華麗但沒什么靈魂,只是憑借文學功底一直處于作文成績的上游。
“這次的作文是《給未來的一封信》,天野寫的是《給過去的一封信》。”課代表分享著從辦公室聽來的消息。
“大文豪沒準借喻過去就是未來呢。”
偶爾一次的失誤,撼動不了大家心中天野的形象地位。
桌兜內手機嗡嗡鳴叫,小慈拿出手機看,天野約她放學去挑禮物。
“給誰挑禮物?”
小慈收拾好東西,在初三十班的門口等著。
教室里只剩下天野和另一個打掃衛(wèi)生的男生。
馬上就要放假了,學習也是心不在焉的,一放學都跑光了。
“齊浩,他要轉學去華城。”
“現(xiàn)在轉學?對學習不會有影響嗎?”
“走吧。”天野把黑色書包收拾好,打算等會兒路過宿舍就把它放在一樓保管,省得回來再拿。
商場離學校有兩個紅綠燈,天野自行車壞了,倆人打算走著去。
“跟晨宇說過了?”
“他今天陪星宇做檢查,沒來學校。”
“那你今天坐地鐵來的?”
“最早班公交,晨宇送我上的車。”
天野裝作無意地看了她一眼,商場是沒什么興趣逛了。
“你去看了么?醫(yī)生怎么說?”
“我沒什么事,好著呢。”
商場此刻人很多,都是附近的白領過來吃飯的。
有一家賣草莓酸奶的,現(xiàn)在算是應季,天野記著小慈愛喝。
“怎么排上隊了,這么多人,得排到啥時候啊。”
“排吧,我想喝。”天野隨手拽過一個氣球。
商場提前幾天就已經(jīng)布置好了,祭年即將到來,年味越來越濃。
不少商家趁著熱氣推出各種辦卡會員優(yōu)惠活動。
天野撤過來的氣球上面就寫著“充五百送八十的字樣。”
“小慈,充五百送八十,每次買夠三十打八點五折,夠你喝幾次啊?”
“小學計算題你不會算?”
天野把氣球放了回去,“小學的時候可沒錢買這種東西。”
終于排到兩人,照例一人一個草莓酸奶,不額外加糖。
店面不大,只有兩個姐姐做店員,四個榨汁機并排放在臺面上。
不管排隊的人多著急,店員不緊不慢地給草莓去葉,可能這就是自信吧,誰讓他們家的飲品好喝呢。
一份酸奶是八個草莓,店員從后廚拿出一個扁平的泡沫箱,里面整整齊齊地擺著鮮紅嬌滴滴的草莓。
“真想這家店是我開的,我就有吃不完的草莓,喝不完的酸奶。”
天野露出笑容,“從小任何喜歡的吃食,你只要看著了,就希望家里是干這行的。要是真如你所愿,只怕你已經(jīng)干過炸雞店老板,燒餅夾里脊的攤販,竹筒糯米的賣家......”
小慈數(shù)不清這是天野第多少次嘲笑自己這個習慣了。
店員把兩杯草莓酸奶做好,打眼一看,一個顏色深些,一個淺些,兩次做的時候草莓的量不一樣。
“你喝這個粉的,娘里娘氣。”
小慈欣然接受。
到了禮品店,倆人開始挑起禮物來。
近期出了很多叫盲盒的東西,在周圍人中引起熱潮,為神秘感付費成為一種新興的消費方式。
“你喜歡?”小慈看著天野趴在玻璃櫥窗看,看得很認真。
“你說,要是抽到了不喜歡的,會很傷心吧,畢竟付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