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斯斯文文，慢悠悠給他倒酒的南誼，伏城是很難把他跟以前的形象連起來了。
倒完了酒，南誼沒有給自己倒，只是把酒瓶放在圓桌上，讓它自動轉(zhuǎn)到下一位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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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一切，南誼回了一個微笑給伏城，說：“好久不見。”
在伏城也回以微笑的時候，南誼給了他一個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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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的氛圍逐漸熱鬧了起來，一點點酒精的催化讓大家慢慢敞開心扉，一個人一旦挑起了有關高中生活的話頭，那么這個話題就像沒有終止一樣，甚至還會越來越跑偏。
從調(diào)侃教物理的禿頭老師，到秋季運動會的班級榮譽獎，再到誰和誰的八卦，喜歡的偶像，年級出游，當時最熱的影片……
想到當初那些年少輕狂和啼笑皆非的事跡，大家笑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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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杯換盞之間，伏城覺得這次同學聚會比他想象的要溫馨美好，靠在椅背上看他們互相取笑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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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峰并不是很滿意，聯(lián)系好了的同學有三分之一都沒來，滿桌的酒席沒下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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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會終了，大家紛紛拿出手機要記錄聯(lián)系方式。
高中的時候班里沒有人有手機，而且高三經(jīng)歷了文理的抉擇，班級再次重組，不少同學僅相處了一年，同學錄上只記下了QQ號和座機號碼，隨著每個人的生活逐漸獨立豐富起來，也沒幾個人會去經(jīng)常翻看泛黃的紙張，余出時間聯(lián)系老同學。
有了這次同學聚會的熟絡，那種已經(jīng)有些模糊冷卻的情誼被再次卷了起來，翻騰著要再次接連成網(wǎng)，兜住過往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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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店門口大家四散離去，如果說剛剛還沒有什么感慨時光荏苒的興致，伏城現(xiàn)在實實在在地感受到歲月交替，年輪轉(zhuǎn)換。
想當初和大家分開的場景多是在校門口，背著個破破爛爛的大書包，穿著三年都無法完全合身的松垮校服，回家只不過是揮手道別后一輛自行車，抑或一趟公交，或私家轎車的事兒。
可現(xiàn)在呢？喝了點酒的緣故，自己開車來的得等代駕從遠處趕來，也有打車的，還有伴侶在路邊停著車恭候多時的，公交地鐵這個時候已經(jīng)停運了，有幾個人選擇手機軟件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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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峰一點也不著急，他說要把每個人送走再離開，伏城心里對他敬佩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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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城用地圖導航了一下，發(fā)現(xiàn)飯店其實離自己的公寓并不遠，騎共享單車很快就到了，他兀自笑笑，這么多年只有自己還會騎單車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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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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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城轉(zhuǎn)身看到南誼不知何時站到了他的身后，南誼看著伏城，露出克己復禮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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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么，就覺得大家變化挺大的，沒想到韓軒和李詩詩都各自成家了，當初還以為他倆能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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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誼沒有接他的話，反而問道：“你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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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享單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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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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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城沒想到南誼會問這么細，問到他住址的時候，伏城頓了一下，之前吃飯的時候怎么不問？
可轉(zhuǎn)念一想，以后就是一個醫(yī)院的同事了，南誼初來乍到必定很多事情不清楚，沒準潛臺詞是想問問衣食住行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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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伏城有些內(nèi)疚，得知了南誼來榮大工作，竟沒有問他需不需要一些前期準備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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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城回答：“桃李園，離醫(yī)院步行十五分鐘，從這走騎車不到二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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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住那，我們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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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留給伏城反應的機會，南誼兀自下了臺階，伏城看著他襯衫的后領子，同他的人一樣一絲不茍，妥帖乖巧又嚴肅的圍著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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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馮峰打了聲招呼，伏城追了上去，此時路邊只有一輛共享單車，掃了碼開了鎖，伏城推著車和南誼慢悠悠地往回走，希望能快點找到下一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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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這條街，世界恍然安靜了下來，他們來到了主路，旁邊多是大學、辦公樓和銀行之類的安靜場所。
昏黃的路燈每隔一段距離就在柏油路上投下一枚不規(guī)則的太陽，市中心的綠化很好看，但大晚上的再好看對路人來說也只是睜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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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城在微妙的尷尬中幡然醒悟，都是成年人了，南誼既然來榮大醫(yī)院上班，必定早就安排好了住宿的問題，是他多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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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誼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沒有半點想說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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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鐘后，兩人走到了一處十字路口，四個角都有人蹲在那燒紙，市中心不允許煙花爆竹和公共場所的明火，只好用個容器盛著點，一小張一小張的燒，火苗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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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盂蘭節(jié)。“一直沉默不語的南誼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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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是啊。”伏城停下腳步，靜靜地看最近那處的人燒紙，那人沒什么表情，就像是慣例一般，備好了小板凳，坐在那，用一根木棍搗攪著盆里的焦黑和暗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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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誼也很默契地等在原地，問：“你要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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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城笑笑：“我不信佛，沒必要，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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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過十字路口，伏城被夜里的風裹挾起的煙灰糊了滿臉，但也沒有想要嗆咳的感覺，南誼雖愛潔，倒也沒催促伏城快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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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事仿佛讓兩人開了話匣子，伏城想了想苗秒的話，問南誼：“我記得榮城大學的臨床八年制很厲害，是不是去榮溪醫(yī)院實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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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南誼惜字如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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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溪的骨科和腫瘤科特別好，我當初也想去來著。不過你回來自己家鄉(xiāng)更方便一些……可現(xiàn)在醫(yī)改后很多人去體制外的醫(yī)院了，光明正大拿著高薪，你沒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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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我……目標明確。”說完，南誼看向伏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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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城覺得南誼的眼睛在夜晚炯炯發(fā)光，很清澈很明亮，一瞬間又把他扯回到了年少的時光，單純愜意，為恨而恨，為愛而愛。
誰沒個過往的歲月？伏城不是生來就是個好人，四年后的自己為什么會那么幫助晨宇并不是沒有原因的。
但若要追根到底，卻是很難說清了。因為有太多的因素造成一個人在某一個時刻，某一種境遇下做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