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黑沉的地府里是沒有光的。
花桃站在庭院中望著通火透明的地宮,它們就如同陸甚冰的情緒,怒時暗無天日,明時萬家燈火平曳。
突然,花桃感到脖頸一冷,一只蒼勁有力的大手掐住她的后頸,把她推向石壁。
眼看就要撞上石壁上突出的尖峰,花桃幾乎是不經思考便回身給偷襲之人一擊。
“哈哈哈……”潼生君巧妙地躲過她的攻擊,掐住她后頸的手卻沒有放開,他收起冷泠的笑容,一個用力便把花桃往邊上的墻壁砸去。
“小心!”
花百羿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出聲,她神經繃得緊痛,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動,從指尖召出靈力欲去救花桃。
靈力放出,只見一陣火藍光沖天阻擋住了花百羿的視線。
等耀眼的光線下去,衛子殊的臉便出現在了花百羿的面前。
“你失怔了知不知道?”
衛子殊抓住她的雙臂,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她手骨捏碎。他眼里不再是平日里的溫和,反而有些緊張。
“我,失怔了么?”
花百羿諾諾開口。
“我喊了你很多遍你都沒有反應。”
“你終日留在仙臺,未曾這般頻繁使用過靈力術法,自然是容易被這些術法噬控!”
衛子殊無奈道,他在外頭見她稍有異樣心情就緊繃得厲害,幸好他來得及時。
一旦花百羿插手夢境已經發生的事情,便會輕易被夢境所控,然后滯留在夢境中的夢境里頭難以擺脫,倘若她出不來,那他所做的所有一切都將會落空。想到這,衛子殊的眸色閃過一絲暗沉。
花百羿仿佛還沒從失怔中醒來,她模模糊糊地撐著身子,不停地甩著腦門想要讓腦子清醒些。
衛子殊給她輸了些許靈力,過后她才緩緩醒過來。
花百羿清醒過來后,松開了衛子殊攙扶著她的手,“謝謝你,你又救了我一次!”
“客氣的話不用多說,多加小心,別把我的話當耳邊風。”衛子殊看著她的眼睛真摯地說道。
花百羿承認,此時外表冷靜如常的她,內心又掀起了一股熱潮,她堪堪偏過臉去,耳軟處泛紅。
如今衛子殊也進了夢境,看著他事事站在她前頭,她暗暗發誓,定是不能再如此粗心行事了,以免再給衛子殊帶來麻煩。
此時,花桃已被潼生君一把狠狠地摔在了石壁上,重重地摔了下來,并吐了一口血。
花百羿眉心皺結。
“阿羿,無念!”
經衛子殊再次提醒,花百羿才漸漸平復情緒,不讓夢境有機可乘。
衛子殊把她拉至身旁,兩人并肩而立。
潼生君把花桃摔到地面上時,嘴里發出嗜血的笑聲,“哦?看來你的靈力已經開始恢復了!”
花桃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她不知道什么靈力,她只知道她現在渾身疼得厲害,以及眼前的人,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她抬起頭來,在看到潼生君那副妖孽的面孔時,頓時氣怒,“是你?”
“是我~又怎樣?啊哈哈……”
“你,你這個魔鬼,你還來這里干什么?”花桃厲聲問道。
原本她該有一個美好的婚禮,統統都是因為這個人,把她的一切都毀了。
“我來,當然是為了你啊!哦不,還有那本沒來得及全毀的生死簿。”
“你敢?!”
“有何不敢,我要捏死你,如同螞蟻一般。怎么?你還有本事去告信不成?”
潼生君一個黑影重疊便飛到了花桃面前,他看著眼前細長白皙的脖頸,大手毫不憐惜地掐了上去。
“也罷,趁著你還未恢復記憶,毀了你的薈萃更是容易。”
潼生君說罷,便加重手上的力道,花桃只覺呼吸困難,臉部因缺氧而紅彤彤一片。她拼死掙扎,卻無法掰動潼生君的手半分。
就在花桃感到胸腔即將爆炸,呼吸欲絕時,一道黑金閃光朝她這邊劈了過來,硬生生地把潼生君給擊打了離開。
“原來是你!”
陸甚冰看著潼生君怒道,他早就該猜到,潼生君打他生死簿的主意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是我。”
潼生君滿臉笑意,樂呵呵承認道。
“那便好,新帳舊帳一起算。”
陸甚冰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花桃,然后迅速地向潼生君攻擊而去。
地府宮內,兩道黑色的身影在激烈戰斗,看得人驚心動魄。
拳腳攻斗間,陸甚冰使出神劍,劍鋒所指直逼要害。
潼生君輕蔑一笑,兩人打斗的身影再次重疊。
潼生在迎著利刃而上,從掌下揚起掌風灌入刃身,手速在無形中攀上陸甚冰的手腕,輕輕一扭,陸甚冰手中的神劍落地,在潼生君賦予的掌風之下化為塵土。
陸甚冰握著受傷的左手,眼睛因為激斗而紅得厲害。
潼生君依舊輕呵了一聲。
“她和生死簿,你選一個?”
潼生君用手指了指花桃,笑謔地看著陸甚冰。
花百羿還從來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人,潼生君果真狂得令人咬牙切齒,
“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來拿了。”
陸甚冰不給潼生君時間思考,改為右手進攻。
兩人對打一陣后,潼生君不急不慢地把陸甚冰的招式一一化解掉,隨即一掌拍打在他身上,把他擊退到數米之外。
“王爺!”花桃驚叫。
她的聲音沒有得到陸甚冰的一絲回眸,反而把潼生君給招惹了過去。
潼生君一個旋影便閃現在了花桃面前,他架起跪在地上的花桃,笑看著陸甚冰。
“看來,你已經做好了選擇。既然如此,她是死是活,也是與你無關了!”
潼生君掐住花桃下顎的手再次覆蓋上一層濃烈的黑霧,花桃又感受到了那種窒息的痛苦。
不過這次她不再掙扎,她平靜地等待著死亡慢慢向她靠近,想著這樣也好,她死了,便不會再連累他了。
花桃眼含淚光地望著陸甚冰,眷戀、愧疚、痛苦全匯聚在眼底深處。
都怪她大意,竟然心存善意把黃泉路上暈倒的人帶回來,才會被虛偽的潼生君所控制,差點毀了地府和陸甚冰。
如果能以死彌補一小部分她犯下的錯,也足夠了,畢竟她能幫助他的地方實在是少得可憐。
陸甚冰看著花桃閉上眼安詳等死的模樣,怒火中燒,誰允許她自作主張了,他何時允許她能去死了。
即便打不過潼生君,但他還不至于保護不了自己的東西。
陸甚冰站起來,一把擦掉嘴邊的鮮血,他從懷中掏出生死簿,一邊施法一邊口中振振有詞念著。
頃刻之間,地府宮四周如山崩地塌般轟雷震動。
十幾只惡鬼從地獄煉火河內跳出來徑直向潼生君攻去,潼生君臉上閃過一抹驚訝,嘴角勾起。
在自保和殺人之間,他聰明地選擇丟下了花桃。
很顯然,從地獄召喚出來的惡鬼只聽一人的指揮,潼生君看了眼控陣中的陸甚冰,他打退一波又一波的惡鬼,然后尋機偷襲陸甚冰。
花桃注意到潼生君眼中的殺意,本能地召出靈術護住陸甚冰,然后飛身上前替陸甚冰擋住了潼生君致命的一擊。
生死簿無聲落地,潼生君趁機拾起生死簿,目標到手后他也沒了留下的理由,只一個跳躍,人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花桃躺在陸甚冰的懷里,此時此刻,她終于可以好好地撫摸上她眷戀許久的俊顏。
陸甚冰慌亂地抱緊她,眼眶紅潤。
“王爺,桃兮欠你的,一次償清可好?桃兮沒用,只會害了王爺,這一次,就讓我一次償還了吧?”
虛弱的聲音一停一頓地說著,陸甚冰聽得耳朵刺痛。
“你別說話!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他緊緊地抱著她,雙手哆嗦得厲害,他不敢放手,他害怕他松開手后,懷里的人兒就會消失不見。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花桃不舍的撫摸著他的臉頰,她是真的喜歡他,不過她也傷害透了他。
花桃輕瞇上眼,她舒服地躺在陸甚冰的懷里,真的很暖很暖。
隨著芊手垂落,陸甚冰的眼淚也落了下來,“不準,本王不準,你別欺心妄想了,你欠本王的,永生永世也還不清。你聽到了沒有!”
花桃的身體化為滿天的仙靈,此時,黃泉路上的桃樹連同宮殿院落內那處的幾顆桃樹一起,紛紛落花,整個陰曹地府皆被漫天的粉紅覆蓋,好像黃泉風起,落英紛飛。
“花落了!花落了!”有人大喊。
小鬼們紛紛朝桃樹看去,只見桃花瓣一捧一捧飄落,不一會就剩光禿禿的枝干了。
聽說,那日,從黃泉路上經過的死魂紛紛忍不住落淚,那飄落的桃花瓣兒令人很傷感。
花桃在陸甚冰的懷里化作了滿天的熒光,連同地府里的落花一起消失在了黑暗中。
陸甚冰頹喪地坐在地上,他無措地看著空蕩蕩的懷里,最終掩面啜泣。
孟婆于心不忍,把陸甚冰擁進懷里安慰他。
陸甚冰揪緊孟婆的衣裳,把臉全部匍匐進她的懷里,像個孩子般哭泣起來。
孟婆不停地拍著他的后背,這兩個人,都是苦人兒。
明明相互關心著對方,表面上卻做盡了決絕的傻事,總該是太年輕罷了。孟婆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