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質收回目光,當著花百羿的面快速地豎起右手,身體往左偏,右手手背從脖頸下方伸出,推開花百羿架在他脖子上的利劍,然后五指關節曲起敲在劍身上,長劍頃刻間斷成幾節。
花百羿躲閃不及,被宋質灌滿內力的拳頭打中了肩膀,眼看第二掌攻擊迎面而來,花百羿停滯地站在原地。
宋質的攻擊剛到花百羿面前一拳的距離,花百羿便見他反身退了回去,兩人空格的中間騰起幾縷旋風。
衛子殊一身藍白地站在花百羿的后側,腰間流蘇飄逸,長發高速,眼神清肅,臉色泛白。
宋質見了衛子殊,笑意映滿面,“衛莊主真是讓人好等啊!”
衛子殊單手負背,他沒有看宋質一眼,而是走到花百羿面前,替她檢查了一下肩膀的傷勢,然后點了她兩處穴位,花百羿頓時覺得肩膀不似方才那般疼痛。
“你怎么這般喜歡與人打架?即便這事與你無關?”衛子殊責怪道。
花百羿看似總是一臉冷淡的樣子,情緒卻很容易波動。
花百羿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心底掀起了一陣小浪潮,既驚喜又擔憂。
衛子殊看著花百羿剪水秋瞳里全是自己,一望而知,他淡定地拉開兩人的距離,令兩人并肩而站。
“你就站在這里不要動,也不要插手!”
衛子殊對花百羿說道,話語里包含了不容違抗的命令語氣。
花百羿微愕地看著他朝宋質走去,兩人對峙,空氣瞬間凝結,連一直無法休止的打斗場面都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著衛子殊和宋質。
“昔日你打不過我,如今在我山門里,你更沒有把握。”
衛子殊直言道,若是宋質能聽進去帶人離開,那便再省事不過了。
“當初打不過你,現在可就難說了,想必衛莊主這幾日不好過吧!”
宋質有意無意地瞄了衛子殊胸膛幾眼,那寓意再明顯不過了。
衛子殊溫和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齒,“那宋將軍大可一試。”
宋質干脆利落地拿著武器向衛子殊發起進攻,兩人刀刃粘連,無聲擦起一陣陣火花,卻誰也靠不近誰的身。
宋質進攻越來越猛,花百羿心驚不已。
衛子殊面不改色地一一化解宋質的招式,只見宋質額間冒汗,提著大彎刀的手速略有下降。
幾百回合下來,宋質已有些氣喘。
“將軍,請回吧,今日魔族擅闖仙門之事,子殊暫不追究。”
衛子殊收劍轉身,背對著宋質說道。
宋質抬起腥眸剜了衛子殊一眼,從口中噴出一口熱血。
“今日宋質再敗,潼生君定然會親自上陣,到那時衛莊主可要當心了。”
見衛子殊不理,宋質扔下這句話,帶著人撤離出了御侖山莊。
等到魔族所有的人走了之后,衛子殊犀利的眼神突然失去了焦點,變得渾濁起來,體力透支地往地面上栽去。
花百羿及時拉住了他,“子殊!!”
衛子殊癱軟倒地,臉色蒼白得比之前更甚,他的頭躺在花百羿的懷里,眼睛朦朧地半闔上。
“我都說了,不能過多使用內力,會造成心脈供血不足,加速蠱蟲向心臟處繁殖,你就是不聽話,我看你接下來幾年該怎么活。”
床榻上,衛子殊靠在床頭閉目休養,衛拂手則站在床邊諜諜不休地數落他。
“還有幾年好活?”衛子殊閉著眼問道。
“你以為有幾年,我告訴你,像你這樣沖動不聽話的,至多不超過兩年好活。”
衛拂手沒好氣地訓斥道,“趕緊去死吧,我好接管你這破山莊,然后把它轉手賣掉換錢。”
衛子殊笑了笑,感慨道,“還有兩年呢,挺長的。”
“那是,你也壓根不在乎,你在乎的永遠是里頭的那個,你死了你倆正好。”
衛拂手鄙夷道。
衛拂手話音剛落,花百羿正好從門外推門走了進來,嚇得衛拂手險些暴走。
見花百羿臉色如常,衛拂手才暗舒一口氣。
花百羿把一個小瓷瓶放在桌子上,開口說道,“這是牡丹花萃,我想應該對你的蠱會有些幫助。”
“有的有的,而且非常不錯。”衛拂手一聽到牡丹二字,即刻兩眼發光。
衛子殊一副他好沒出息的樣子看著他,對花百羿說了聲謝謝。
花百羿嘴角扯揚,將小瓷瓶遞到衛子殊的手上。
第二日,衛拂手出山采藥去了,花百羿便接下了照料衛子殊的工作。
屋內傳來推砸東西的聲音,緊接著是人撲咚倒地的巨響,花百羿在昆云殿門外聽得屋內的聲響,大驚失色。
衛子殊體內的蠱蟲突然發作,來勢兇猛,較之之前越發痛苦難熬。
他撲倒在地上,短指甲狠狠地摳著身上的肉骨,全身疼出冷汗,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手腳又不停地蹬打著所有能觸碰到的東西。
“子殊,你怎么樣了?”
花百羿趕緊跑過去,她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傷害他自己,不過衛子殊的手勁本來就大,如今蠱蟲發作,他更是一掙扎,便擺脫了花百羿的束縛。
花百羿想喊人,可是衛拂手不在山莊中,衛子殊中蠱蟲之事是秘密,昆云殿平日除了他們三人,幾乎見不到其他人。
衛子殊裸露在外的皮膚,幾乎沒有一塊能幸免被指甲刮摳的命運,血痕道道,令人觸目驚心。
花百羿心急又心疼地看著他,猶豫了片刻,她蹲坐在衛子殊的身旁,緩緩伸出雙手,一把把衛子殊抱住。
“子殊,不要傷害自己。”
此時,衛子殊早已疼得失去了理智,他不顧一切地拼命地在花百羿的懷里掙扎,花百羿說什么也不松開雙手,她用盡全力抱住他,從體內引渡牡丹花萃至衛子殊的體內。
衛子殊稍停了一會,馬上又再次復發了。
花百羿無法,只好用治愈術替他治愈身上的傷痕。
對于怯靈蠱蟲,她真的是沒有辦法,為了衛子殊,她甚至把自己身上的牡丹花萃提煉出體外,每日不間斷。
如今就連牡丹花萃也起不到任何效果,難道要?花百羿愁腸百結。
她能把到衛子殊身體越發虛弱,僅半個月不到,他身體已消瘦一大半。
衛子殊越發掙扎得厲害,花百羿感到自己的雙臂要被衛子殊被活生摳穿。
“子殊,子殊你醒醒!”花百羿忍住痛呼喊道,“你不要傷害自己,咬我吧,沒事的,我不怕,你可以咬我。”
衛子殊似乎聽懂了她的話,他盯著花百羿的臉,眼神深邃如黑夜,隨即他低下頭,狠狠地咬住花百羿的肩膀。
花百羿渾身打了個冷顫,血液從牙尖下下滲透而出,在唇縫和衣服相接處暈染開來。
花百羿渾身發抖,她緊緊摟住衛子殊的身體,連同他的雙手也抱攬住,任由衛子殊在她身上狂咬發泄痛苦,同時還不忘往他身上灌輸靈力,希望能幫助他緩解一些疼痛。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就在花百羿快要支撐不住時,殿門被推開,屋簾被人掀開。
花百羿驚喜回頭,她原以為是衛拂手回來了,卻看到的是另一張面孔。
“仙主,你們這是怎么了?”衛禾走進來,原本臉色便不大好看,在看到花百羿雙肩滿是血痕時,變得更難看了。
“你,快幫我把他摁住,不要被他傷害自己。”花百羿艱難地開口道。
衛禾趕緊跑到床邊,一把扯下床帳撕成布條,然后把衛子殊綁了起來。
安置好衛子殊后,花百羿全身無力地昏了過去。
醒來時,衛禾已經替衛子殊解開了綁繩。
花百羿從座榻上坐起,衛禾正細心地替衛子殊蓋好被子。
“仙主,你醒了?”衛禾見她醒來,頓時寬心,“你的傷口要不要處理一下,藥我已經備好了。”
“你。”花百羿擔心地開口。
衛禾引領神會道,“仙主放心,衛禾知此事非同小可,并未告知莊中他人。”
“那便好,多些衛小仙長了。”花百羿暗下松了口氣,肩膀處的傷口隱隱作痛,她隨意撇了一眼,并不十分關心。
“仙主喚在下衛禾便可,其實,這不打緊的。”衛禾說完,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花百羿忽然想起昏迷前,她看到衛禾是神色慌張地闖進昆云殿的,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是不是衛拂手出事了?”她脫口而出。
衛禾的腦袋都快要低到胸口去了,對花百羿的話不致理。
“衛禾,你快告訴我,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
花百羿走到衛禾面前,衛禾抬起頭來,臉上全是淚水,“仙主,衛師叔被魔族抓走了,同他一起去采藥的師兄也被魔族殺害了。”
什么?花百羿震驚了。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衛子殊,衛拂手落到潼生君的手上,相當于衛子殊的命握在了他的手上。
此刻,花百羿對潼生君的行為簡直是厭惡到了極致。
“如今莊主這個狀態,師叔又被抓,不知是死是活,這該如何是好?”衛禾既難受又焦急,簡直是滿頭螞蟻在亂咬。
“不要慌,讓我想想辦法!”
花百羿也是強裝冷靜,她不僅要擔心衛子殊的下場蠱蟲發作,更擔心潼生君會對衛拂手不利。
她使用百花傳音,告知花蓮夫人她暫推遲回去的時間。
“我有一個辦法。”
花百羿靠近衛子殊的耳側,細聲說道。
衛禾聽了,一臉的驚恐,“這,這怕是不妥吧,會讓師兄們看出來的。”
“只要你小心,便不會有事?當然了,你也可以選擇拒絕采納這個建議,不過,前提是如果衛子殊能在這兩日醒來的話。”
衛禾為難地糾結著眉心,在腦海里掙扎了一番,他咬咬牙,狠心道:“好,為了莊主和衛師叔,我愿意暫時偽裝代替莊主。”
“好,現在開始準備吧!”
“現、現在?”這么快?
“衛拂手和莊中弟子昨日出事,到今日消息估計已被傳開,衛子殊再不出面解決,恐怕會惹人懷疑不念同門情分。”
“哦,仙主說的有道理,那、來吧。”衛禾真是豁出去了,“希望莊主到時候能原諒我這一番的冒犯。”
衛禾一直在絮絮叨叨嘮個不停,花百羿知他是心理緊張,也不在意,只當他在尋著樂子逗自己開心,像衛拂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