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殊目眥欲裂,花百羿從他面前徑直跳下了深崖。
他想也不想,欲縱身躍下挽救。
潼生君黑袍長伸,攔住了他的去路。
“怎么,衛莊主還想欺負一個女流之輩?”潼生君嘲諷道。
“讓開!”
衛子殊躲閃著潼生君的攻擊快步走到懸崖邊,他的心揪緊得厲害。
潼生君百般纏繞在他身側,怎么也擺脫不掉。
衛子殊心慌措亂,急不可耐地給了潼生君重重的一擊,將潼生君逼退到五丈之外,這才跟著花百羿躍入深淵崖底。
花百羿的身體在極速下滑,懸崖邊上的草木凸石劃破她的皮膚,從表層傳來陣陣癢痛。花百羿閉著雙眼感概,也許她這一跳,真的要仙隕了。
她的耳邊全是‘呼呼’的聲音,突然,她感到腰間一緊,身體感到一片溫熱。
花百羿倏地睜開雙眼,先入眼的是淡藍白的仙衣,而后是衛子殊那雙緊繃的臉。
花百羿驚愕,似是有所懷疑,她緩緩伸出手撫上衛子殊的臉,只見他眸色漸沉,沙啞著嗓音道:“我不會讓你有事的?!?p> 說著,他在極速掉落之間用力一個旋鈕,將花百羿穩穩幸福拖在他的上方。
他的長劍在陡峭的壁石上面劃下一道長痕,崖壁生出的灌木迎將打在兩人的臉上、身上。
衛子殊將花百羿緊緊包裹在懷里,為她阻擋掉大部分的傷害。
花百羿心里有預知,這一摔,必定粉身碎骨。
兩人先是被樹枝攔打重重地砸在崖底的小峰頂上,然后從傾斜的斜坡上翻滾進谷底的深譚。
不知過了多久,花百羿渾身劇痛地醒了過來,她剛要抬手,拉伸到腰側的內傷,痛得她直冒冷汗。
她緩緩地從地上坐起來,不遠處是一片幽綠的寒潭,她坐在淺水灘里都感受到潭水的冰冷刺骨。
寒潭水面平靜無漪,流水‘沙沙沙’地從山谷狹縫中流落下去,花百羿順著水流的方向,在一處偏灘處尋到衛子殊的身影。
她忍著身上的疼痛蹚水至對面的偏灘上,輕喚了衛子殊兩聲,沒有反應,兩指探在他的鼻息間,感受到若有似無的微弱氣息后,她有點亂了。
她使盡力氣把他拖上岸,雙手在扶上他的腦門時沾染了一手的鮮血。
花百羿深感沒有靈力后的無力,沒有靈力,她連衛子殊身上最基本的傷口都無法處理。
“子殊,你怎么樣了?”
花百羿害怕地問道,聲音在顫抖中變了形。
衛子殊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臉色蒼白,
花百羿替他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又從身后封閉的巨石壘壁之間尋得一處稍微能休憩的地方,她將衛子殊搬了進去,采了一些樹葉替他做鋪墊。
雖然沒有了靈力,但是基本的治療方法花百羿還是懂的,她利用在衛拂手那學到的手工磨藥的方法,將在周圍采來的幾味藥草用石塊碾壓磨碎敷在衛子殊身上。
衛子殊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因為傷口發炎還引發高燒不退,花百羿每日蹚水走到對面的樹林里尋找藥草,尋回來的藥草用在衛子殊身上起效都不大。
花百羿抬頭仰望高聳的峰巖,地勢呈四方包圍,鳥類都難以飛出一只,更別說外面的人能從外面進來。
呆在崖底幾日,花百羿身上的傷勢已經漸漸恢復。
衛子殊的傷勢卻越發嚴重,再加上連著下幾天的大雨,衛子殊渾身冰冷,嘴唇凍得發紫。
修長的軀體在地面上弓成弧形,瑟瑟發抖地蜷縮著。
花百羿從外頭回來,看到衛子殊整個人僵蜷在地上,走過去一摸,燙得手掌心發疼。
“衛子殊?”
花百羿心亂了,她緊緊抱住衛子殊,用自身的溫度去暖和他,“子殊!子殊!”
“怎么這么燙?”
花百羿將他扶穩,試圖努力沖破體內封鎖的靈力,內力沿著被封鎖的經絡堵在胸腔,眼看要突破枷鎖,花百羿只覺喉嚨腥甜,一口鮮血從口腔中噴出。
兩人雙雙重摔在地。
花百羿摸到衛子殊滾燙的身體,氣息重喘短促,臉色紅白交加。
她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傾盤大雨,深潭的水位已上漲了不少,她咬咬牙,將衛子殊平放在地,拾起用雜草編織的草笠戴在頭上。
她本該扔下他不管,或者完全有足夠的理由殺了他,可當她把刀架在他脖頸上時,她卻無論如何都下不去手。
“衛子殊,你一定要撐到我回來,你欠我的可不止你這條命?!?p> 花百羿冷顫地對地上昏迷的人說道,然后頭也不回地沖進了雨幕中。
從深潭水邊蹚水至對面的樹林邊,花百羿踉蹌著爬上小山坡,一路往叢林深處走去,雨幕刷得人的視線只能瞇成一條線。
荒蕪的叢林荊棘密布,花百羿只顧埋頭往深處走,身后的所有痕跡都被雨水沖刷干凈。
天雷打得轟轟作響,閃電在陰霾的空中滋啦得恐怖。
終于,在一個小土坡上,長滿了一小片的紫色碎花。
花百羿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劃過去,也不管碎花的綠莖下是否是長滿刺芒,她一連采摘了一大捧擁在懷里。
紅黑的血滴從掌心沁到懷中的花莖上,順著莖干和水滴一起流失了蹤跡。
今日的大雨就像個傷心欲絕的怨婦,龐大無絕的雨勢如同她的淚水,沒有停止的跡象。
花百羿腳步越來越踉蹌緩慢,她渾身痛得厲害,卻又麻木得像個失了魂的行尸走肉,一步一步往回走,懷里的紫色長骨鳶被緊緊地攬在胸前。
回到她和衛子殊停駐的那個地方,花百羿強忍住沉重的腦門,將采來的長骨鳶花一把一把的放在嘴里嚼碎,等把所有的長骨鳶搗碎成泥后,花百羿舉起傷痕累累的手,用牙齒在傷痕處再次咬了個口子,將血液滴在花泥上。
等處理完這一切后,花百羿重重地倒了下去,上身壓在了衛子殊的身上。
昏迷過去的花百羿,雙手腫紫得恐怖,黑污的鮮血還從指掌的傷縫間流淌出來,赤裸的雙腳,荊棘刮劃的傷口雜亂紛繁,長至小腿上,黃色的衣裙下擺被扯碎了好幾瓣。
精力耗費過度的人兒此時雙眼已緊閉,暫時將一切傷痛隔阻在睡覺(jue)之外。
花百羿從冰冷中醒來,發現他們半邊身子浸泡在了水里,一看,才知是深潭里的水已經上漲到了他們在的這個山窩。
“子殊、子殊……”花百羿虛弱地推叫衛子殊,企圖叫醒一直昏迷的人。
衛子殊身上的熱度已經沒有之前那么滾湯了,臉上的氣色也好轉了許多,可就是無論花百羿怎么叫喚,他還是昏沉沉睡。
無奈之下,花百羿只好架起他沉重的軀體從水中站起來,像嬰兒學走步一樣,搖搖晃晃地蹣跚前行。
幸好雨已經停,可是身后的這個半山窩已經不能再住人了。
花百羿在這深崖底下等了這么多天,也不見有人尋來這塊,可想而知她和衛子殊都掉進了死亡深淵,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
她望著高聳的峰籠,既不能飛也不能爬,唯一的辦法就是順著水流,跟著溪流的方向往下走。
花百羿背著衛子殊往山澗狹小的窄路走去,醒來的時候太過于著急,此時才真切感受到手腳四處傳來的刺痛。
花百羿感到心窩口處疼得一陣麻痹和抽搐,額角的青筋凸出紋路,她背著衛子殊停下深呼了口氣,強忍住心窩口處的喇痛緩了好一會。
堅持住!這是花百羿此時唯一的信念。
只要往下走,一定能找到有人煙的地方,也一定能出去。
走的過程中,花百羿背著衛子殊摔過好幾次,每摔倒一次,花百羿便蹲下來背起衛子殊一次,用她瘦弱的身體撐住沉重的包袱。
說來也搞笑,她花百羿一心跳崖尋死,不僅沒死成,還被仇人救了,而她卻因為動了心里的情感而又救回了他。
雖然說兩人都不用吃喝,可花百羿的身體越來越潰乏無力,好幾次險些撲騰進河里。
花百羿實在是沒了力氣,將衛子殊背到一處平地上,整個人癱軟了。
她的眼皮沉重地耷拉在眼珠的上方,最后重重地合上了眼皮。
臨睡著之前,花百羿好像模糊看到衛子殊坐起來的身影。
她迷糊地轉著自己的腦子,看來是累糊涂了,竟然產生了幻覺。
花百羿仿佛睡了一個很沉很沉的覺,她在柔軟的床上翻來翻去,輕柔溫暖的被子蓋在她身上,她偶爾因為胸口的痛楚而在床上撲騰,將柔軟舒服的被子掙脫踢掉到床底,然后有人細心溫柔地再次將被子蓋回她的身上。
這一切感覺真的很像夢,太久沒這么睡過覺的花百羿有點舍不得醒過來了。
花百羿以為是夢,她倏忽睜開雙眼,入目是白色簾帳,她身上蓋著的是新的被褥,身下鋪著的是厚軟的棉毯。
這不是夢?
這是哪里?
花百羿慌亂地繃直了軀體,目光在周圍搜索衛子殊的身影。
房間外面的客廳里,一名女子背對著她在清洗棉巾。
花百羿赤著腳爬下床向女子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