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暗門走進,黑青夜色里漂浮著冰涼的冷氣,花百羿真實地感受到從腳底傳來的寒意,平整光滑的石階,凹凸不平的石壁,所觸之處,無不帶有冷意。
衛子殊在這黑暗中行走自如,他本想攙扶花百羿一把,眼神掃到道內深處時卻又晃了晃,站在花百羿一米之外溫柔提醒道:“小心腳下,再走一些就能看到光了。”
你明明是黑青得不見一物的環境,花百羿卻能捕捉到衛子殊閃亮的眸光,和著這片黑暗,深不見底。
同樣,衛子殊也在注視著她,花百羿能感受到他的視線時不時地停在她的身上,冷清的空氣中還夾雜著兩人的氣息。
花百羿不說話,她繼續攀扶著墻壁緩慢地移動腳步,受傷的腳底在壓力的狀態下走得確實不是很舒坦,偶爾還有股陣痛傳來,蔓至小腿。
秘靜的暗道內,兩人輕微的腳步聲響得特別清晰。
花百羿一步一步減緩放慢速度,眼看離衛子殊有一丈遠,衛子殊不放心回頭的瞬間,花百羿便被一個黑色的身影包攏住往暗門外飛出。
衛子殊早在進入暗道時就察覺到了不尋常的氣息,即使淡至無味,他卻能從冰冷的墻壁上捕捉到殘留的任何一縷氣息。
當即閃身至黑影的前方,堵住了兩人的去向。
黑暗中,兩人赤拳交戰,不過是交手兩三招,衛子殊便瞧出了對方的身份。
“魔王!!”
衛子殊俊臉忽變青冷,布染寒霜。
潼生君哈哈大笑起來,一把扯掉蒙面罩紗,兩排大白牙在暗夜中白得森然。
他將花百羿護在身后,凌然對視著衛子殊。
衛子殊凌厲的目光從潼生君身上轉到花百羿身上,花百羿不經意地嘴角上揚,露給衛子殊一個燦爛的笑容,像在回答他未免太過當真。
花百羿趁著兩人打斗,節節往后退,沿著冷墻往里移動。
突然一只手攀上她的左肩膀,她條件反射地往后一掙扎,只見那手的主人拼命抓住她扭動的身體,一股熱氣吹在她的耳邊。
“是我?”
衛拂手?花百羿驚疑地回頭,借著衛子殊和潼生君打斗的靈光,稍稍看到了衛拂手的輪廓。
“跟我來。”
衛拂手刻不容緩,一把抓住花百羿的手就往暗道里跑去。
不過是一個拐彎,兩人就走出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暗道。
花百羿一路上基本上是被衛拂手拖著走出去的,腳掌的傷口已經疼得麻木。
“放手!”花百羿用力掙脫開衛拂手的拉扯。
衛拂手驚愕地看著她微慍的表情,嘴巴張得老大。
“不是,我是來救你的。”
“惺惺作態,你們兄弟二人可真是當盡了壞人又當盡了好人。”
“不是,花仙主,你不相信我,總該相信魔王吧,我可是從八百萬里外被他揪過來,就為了救你出去。”
看到花百羿一臉的防備,衛拂手絮絮叨叨,手舞足蹈地向她解釋。
無奈他怎么解釋花百羿始終對他是一臉的防備。
“現在解釋就是浪費時間,還是先出去再說吧!”衛拂手索性不解釋,走過去推著花百羿繼續往里面走。
花百羿不悅地被他推著走,奈何只有凡人軀體的她只能任由人擺布。
衛拂手粘在花百羿身后推著她,花百羿腳步一深一淺,險些被絆倒,目光在觸及地面上的粉紅腳印時,眸色一驚,“什么情況?你怎么會受傷?”
出于醫者的習慣,衛拂手幾乎是不由分說地尋一處平地,將花百羿按坐下去,而后把脈、探查傷口。
“真是豈有此理,這簡直是太不要臉了!”衛拂手一邊咒罵一邊手快地解開花百羿腳掌上的紗布。
“怪不得潼生君尋我來,花仙主,我替我那愚弟向你陪個不是,傷口我會幫你處理好,靈力解封的事情日后還得需潼生君相助。”
衛拂手表情肅嚴,從懷里取出藥瓶倒一些在花百羿的腳掌心上。
“還好只是些皮外傷,傷口有點深,可能有點疼,但是愈合很快。”
衛拂手就像一個老母親一樣,一邊絮絮叨叨,一邊認真地忙活著手上的事情,整個過程,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花百羿在這期間一句話也沒說。
她甚為迷惑地看著衛拂手,眉狹猶豫地微微擰著。
“好了,你站起來試試,看有沒有恢復成原樣了?”
衛拂手替她上好藥,灌注靈力的掌心淺淺貼在她的腳掌心上,傷口在靈力和藥物的作用下緩緩愈合。
花百羿不著痕跡地躲避他伸過來扶她的雙手緩緩站起身,腳掌的傷口在衛拂手的治療下已然恢復正常。
衛拂手也不氣花百羿如此冷漠,在他看來,這一切理應是他們理虧,如若不是因為他那個固執的弟弟衛子殊,他們也不至于造成如今這種局面,他也不會從百花仙臺回來后遠走他鄉,躲在幾萬里的地方。
從暗道里走出來的地方,雖然光線充足,花百羿卻發現這光不同于外面太陽的光線。
毫無溫度的冷白光線打在臉上,沒有一絲溫度。
“往這邊走!”
衛拂手提醒道,向花百羿指了指另一邊的通道,促狹的眼尾悄然地向另一側同樣的通道快速掃了一眼,花百羿卻捕捉到了。
她不由自主地往那側通道挪動腳步。
“哎,不行,走這邊。”
衛拂手拉住她。
花百羿冷撇了他一眼,越往里走,越是有一股熟悉的力量吸引著她。
“不行,我們必須快點離開這里!”衛拂手雙手攤開擋在她面前。
“讓開!”
“不,花仙主,你還是聽我一句勸,跟我快些離開這里吧!”
“你緊張什么,抑或是你在擔心什么?”
衛拂手硬著頭皮迎上花百羿犀利的眼神,虛汗越發暴凸,他慌忙掩飾道:“總之,我今日的任務就是帶你離開這里,離開御侖山莊,花仙主,咱們就別耗在這了,還是趕緊走吧,不然我二弟就要追過來了。”
“你又為何要幫我?”花百羿進而追問。
衛拂手一時被堵著說不出話來。
花百羿見他愣住了,不緊不慢地從他身邊走過去,等衛拂手回過神來,花百羿已經進入了暗室。
衛拂手懊惱地狠抽了自己一耳刮子。
寬大的暗室內,從黑青色的墻壁上散發出一股股冷氣,中央地寒石床上躺著一個人。
花百羿視線徑直落在暗室中央,每靠近一步,她的心便揪動一下。
等她走近,她的臉色早已變得煞白,質問衛拂手的嗓音很明顯在顫抖。
“她怎么會在這里?”
衛拂手不甚自然地咳了兩聲,表情皺巴得奇怪,欲要找個洞將自己埋起來,他最不想應對的就是如今這種局面。
想罷,他不由地在心里咒上衛子殊幾千遍。
寒石床上,一女子安然躺著,身側擺著鎮靈護體的寒冰石和赤芫石,從她身上花百羿還隱約聞到了熟悉的的藥草的味道,這味道恰好是衛拂手在衛子殊寢殿中常磨的藥草味。
花百羿不由得在心里嗤笑自己,她曾經還幫忙著一起磨這個藥草,真相真是令人像極了小丑。
她伸出微顫的雙手,欲掀開那遮擋在女子臉上的薄紗,只要掀開這層薄紗,她才能確定這個人是不是那個人。
說時遲那時快,花百羿手剛伸出,還沒來得及揭開那面紗,便被一股沖力撞了出去,緊接著被潼生君攬住腰肢從暗室里飛掠了出去,衛子殊滿臉寒霜地在后面緊追不舍。
方圓幾百里,全是峰巒翠林,三人追逐到一處懸崖邊上,白日的光線此刻打在三人身上有陣灼燒感。
“放開她!”
衛子殊長劍指向潼生君,星眸冷若海水,洶涌卻不見波浪。
“呵呵……那你便來試試能不能把她帶走。”潼生君將花百羿護到身后一處安全的地方,與衛子殊再次交鋒。
“阿羿……”
衛子殊深譚略難過地看著花百羿。
花百羿淡然立于原處,面無表情,亦無生氣。
衛子殊黯然閉上雙眼,再次睜開雙眼時已然換上了凌厲狠蟄的目光。
衛子殊和潼生君展開了一場生死搏斗,一翻糾纏下來,兩人不相上下。
潼生君明顯有點不吃力,反觀衛子殊,一派楚然。
花百羿和潼生君兩人的眉間瞬時染上不好的陰霾。
“看來衛莊主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啊!”
潼生君擦了擦嘴角的血液,嘴角的弧度大大上揚,心底卻漸感沒底,看來他天下第一的位置要禪讓了。
衛子殊處然立于崖邊,寒眸注視著潼生君,視線轉到花百羿身上時,又不自知地切換成了柔色。
“不退便是死。”衛子殊銀劍指著潼生君的眉心,冰冷地說道。
“那就試試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潼生君痞笑,起身迎將上衛子殊的利劍。
這番很明顯地,潼生君占了下風。
花百羿眉頭緊蹙,難以接受衛子殊直白的殘忍嗜血,看著他們兩人打得目紅耳赤,普通撕裂斗毆的猛虎,她早就站立難安。
她看了看身后深不見底的深淵霧茫,腳步輕挪至那邊沿。
“衛子殊!!”花百羿大喊。
衛子殊身形一頓,被潼生君搶到空隙偷襲了一拳,徑直把他彈出幾米之外。
衛子殊口吐一口鮮血,他站穩身子后目光直接落在了花百羿身上。
花百羿的目光首先落在的是潼生君的身上,潼生君出現在御侖山莊在她的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等目光落到衛子殊身上時,花百羿忍不住譏笑,“衛莊主心想之事,本仙主基本上掌握了八九,但是,莊主此舉,未免太天真了,試問有哪個被挾持的人會真心替你救人?何況還是有仇之人。今日你得不到我的允諾,日后更別妄想。”
說罷,花百羿看了兩人一眼,縱身跳入了身后的斷崖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