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男尸非常眼熟，余一丁的腦海中不由地浮現(xiàn)出飛仙鎮(zhèn)上遇見的那名女扮男裝的書生。
但地上的尸體卻非此女，而是與她同行的那名漢子。
這令余一丁非常驚訝，隨后又有些緊張，畢竟此人才死不久，或許兇手仍待在附近也說不一定。
余一丁趕緊讓二女回到馬車旁小心戒備，自己又快速在周圍三四十丈的范圍內(nèi)探查了一番，并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遺留的痕跡線索。
真是奇怪，余一丁腦袋里全是問號。
書生女子和那漢子不是要去往峽關(guān)郡嗎？他們離開飛仙鎮(zhèn)過了臨云城應(yīng)該直接往東而去啊，怎么這漢子會死在臨云與慶陽之間的官道邊？
而且此人死亡時間不久，那名書生女子又去了哪里？
莫非此女就是兇手？當時余一丁就覺得二人貌合神離，不像是一路人。
他們二人真的都是疾風閣的人嗎？
這個漢子死在此處實在太過蹊蹺，任余一丁怎樣琢磨也想不通其中的關(guān)節(jié)。
帶著滿腦子疑問，余一丁悻悻地回到馬車旁。
此時柳翠和鐘離雪正站在馬車邊，見他從樹林中返回，柳翠急忙問道，“大哥，是怎么回事？”
余一丁答道，“死的那人是我們見過的，就是在飛仙鎮(zhèn)附近的村莊吃飯時碰見的兩人中的一人。”
鐘離雪吃了一驚，那晚在客棧因為太過疲憊她上床沒多久就睡著了，后來發(fā)生的事情她并不清楚，書生和漢子投宿時余一丁前去探查，后來又和柳翠交談分析，甚至懷疑二人是疾風閣的人等等后面發(fā)生的事情鐘離雪全都不知道，到了此時余一丁才簡單地給她講了一下。
鐘離雪奇道，“我就和柳翠妹妹說那個書生有點娘娘腔嘛，原來還真是個女子。”
余一丁心中嘀咕，怎么這妮子如柳翠一般模樣，聽聞此事后第一反應(yīng)都是驚奇那書生女兒身的身份，現(xiàn)在是那名漢子就死在他們十丈開外的小溪邊，還不清楚怎么回事呢，這才是最該關(guān)心的事情吧？
唉，女人啊，余一丁確實搞不懂。
柳翠又道，“那大哥的意思是？”
余一丁思索片刻后道，“我們還是趕路吧，畢竟這事我們管不了，等到有人發(fā)現(xiàn)此人尸身后自會有慶陽衙門或者李忠手下的人處理。”
鐘離雪不高興了，撇著嘴說道，“余大哥，你就知道趕路，這種人命關(guān)天的事情也不關(guān)我們的事嗎？”
余一丁腹誹，對于我來說你們兩個妮子的人命才是關(guān)天的大事。
不過他不想給二女增加心理負擔，只得找個借口好言勸道，“雪兒聽話，我們不是衙役，這種事自有官府做主，何況你忘記回龍觀的老道怎么說的了，你的八字是至陰之屬，凡事都要小心，這里眼看就要到臨云了，大哥可不希望我們再有什么意外。”
鐘離雪依舊不高興地哼了一聲，不過卻沒再說話。
柳翠忙拉著鐘離雪的手道，“雪兒姐姐是郡王之女，這種事最后總要由官家來查，如果我們要管就要去報官，那樣的話姐姐的身份總是不太方便的。”
柳翠如此一說鐘離雪才轉(zhuǎn)嗔為喜，想了想道，“也是哦，要是慶陽衙門知道我的身份，或者李忠將軍見著是我肯定會將此事傳回王府，爹爹如果知道我出來就遇見這種事以后可能就更不會讓我出門了，還是妹妹想得周到。”
余一丁見狀趕緊附和，“雪兒能如此想便好，我們上車吧。”
馬車才走后沒多遠，剛才停車的路旁一顆大樹上跳下一人，一身勁裝包頭蒙面，背著一個小行囊，只露出一雙眼睛。
此人若有所思地望著馬車遠去的方向喃喃道，“郡王之女？難道會是巧合嗎？”
說完又左右看了看，隨即轉(zhuǎn)身鉆進了樹林中……
余一丁心不在焉地駕著馬車，腦子里依舊在思考那漢子和書生女子。
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兩人本來要去峽關(guān)郡，為何會轉(zhuǎn)道向慶陽而來，關(guān)鍵是他一直將兩人當作疾風閣的人，以為他們是帶著某種任務(wù)返回疾風閣在峽關(guān)郡的分閣甚至是返回巫神山的總閣。
如果是這樣他們往慶陽而來是要干嘛？疾風閣在黑水鎮(zhèn)搶奪民女究竟是為何故？
現(xiàn)在余一丁的手上沒有太多的信息，他也無法將已有的信息串聯(lián)起來，也就無法得知整個事情的前因后果，如果不是已經(jīng)跟疾風閣結(jié)下梁子，他都懶得再去思考這些東西。
最后思來想去，無論疾風閣在做什么壞事，當務(wù)之急他還是要先送鐘離雪回家，然后再帶著柳翠趕到峽關(guān)郡找凌云子，這才是正道。
疾風閣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快到掌燈時分，余一丁三人終于來到臨云城下，正瞧見守城軍士換崗。
臨云城一般是在戌時就要關(guān)閉城門，各個城門的值夜軍士全部換崗?fù)戤吅螅情T官就會指揮軍士們將主城門關(guān)閉，只留下甕城旁一道小門供人進出。
而且這時候任何人無論進出城都要查驗路引，直到亥時城門就會完全關(guān)閉，不再讓人出入。
余一丁他們回來的趕巧，正瞧見白天的守城軍士們在城墻下列隊，與前來換崗的一隊值夜軍士交接班，而這時候仍是可以自由進出城門，除非有特殊事件發(fā)生，一般情況下軍士此時是不會查驗進出城的行人，于是余一丁的馬車順利地進到城中。
既然已到臨云城，余一丁暫時就不再著急，只是準備找個餐館吃過晚飯后再將鐘離雪送回王府，他和柳翠也會在王府別院歇息一夜，明天一早就可以趕路了。
余一丁只知道臨云城內(nèi)由鐘離宇陪著去過的那家碰見曲洛武士的小餐館，他感覺那里的環(huán)境和味道都還不錯，也就憑著記憶又找到小巷中的那家餐館。
將馬車停在巷口，三人步行到小巷中的小餐館。
自從回到臨云城，柳翠明顯地感覺到鐘離雪的情緒變化，她也看出這位大小姐在極力控制自己。
而鐘離雪此時的心中一再地告誡自己，余大哥已經(jīng)有了妻子，而且這次分別后可能也沒有機會再見他們夫妻二人了，柳翠的家中已然沒有了親人，他們離開臨云東去峽關(guān)渡過黃河后就會回到大晉，到時候他們夫妻兩個再回大梁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
想到此處，鐘離雪的心中只感到一陣失落，她就一直帶著這種矛盾的心態(tài)進了餐館。
三人找了張桌子坐下來，店里的伙計熱情上前招呼，余一丁正準備點菜，鐘離雪仍在發(fā)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余一丁見狀便問道，“雪兒，你來點幾個愛吃的菜。”
鐘離雪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般，應(yīng)道，“啊？哦，還是余大哥點吧，要不就叫掌柜的給我們燙壺酒好了。”
余一丁驚奇道，“你會喝酒？”
鐘離雪道，“明天余大哥和小翠妹妹就要去峽關(guān)了，今晚就當小妹給你們餞行吧，豈能無酒？伙計，就給我們這桌燙壺好酒。”
伙計忙應(yīng)聲道，“好咧！”
柳翠定定地望著鐘離雪，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催促著余一丁點菜。
然后三人就這么枯坐著等待上菜，鐘離雪的目光又是愣愣地盯著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余一丁眼見氣氛有些尷尬，只得沒話找話道，“雪兒，你還當真要陪大哥飲酒啊？”
鐘離雪不滿道，“難道不可以嗎？小妹不僅要陪余大哥飲酒，還要和小翠妹妹飲酒呢。”
余一丁聞言只得苦笑，柳翠急忙說道，“雪兒姐姐說的是，明天就要分別了，今晚小翠一定要和姐姐喝個盡興。”
余一丁心說本來眼瞧著雪兒姑娘就已經(jīng)心情郁悶了，小翠你個死丫頭還跟著湊什么熱鬧？
不過這話也只能在心中念叨一下，說不出口的，只得訕訕道，“好吧，反正今夜已回到臨云，我們就喝他個一醉方休，呵呵呵……”
余一丁的尬笑并沒有讓二女臉上露出笑容，反而似乎是各懷心事般低下了頭。
不一會兒伙計就端上酒菜，鐘離雪搶先端起酒壺給余一丁斟滿一杯，又替柳翠和自己各自滿上一杯，然后端起酒杯道，“余大哥，小翠妹妹，第一杯酒小妹祝你們夫妻二人明日一路順風。”
說完仰頭就將杯中酒飲下，隨即又滿上一杯。
余一丁和柳翠才剛剛端起酒杯，他還想再說兩句呢，看這架勢鐘離雪壓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啊。
沒等二人喝完，鐘離雪再次端起酒杯道，“這第二杯酒，我敬小翠妹妹，姐姐以后就不能陪在你身邊了，教你的字要時常溫習，那些書籍也要抽空翻閱，另外還要照顧好余大哥。”
說著沒等柳翠說話又是一飲而盡，緊接著又倒上第三杯。
這時候余一丁和柳翠才剛把第一杯酒喝完，鐘離雪給自己續(xù)滿杯后又幫二人倒?jié)M，立刻端起酒杯望著余一丁的眼睛說道，“余大哥，這第三杯酒是小妹敬你，愿大哥以后前程似錦，鵬程萬里。”
余一丁端著酒杯不知該怎樣接話，這妮子就像是在交待后事一般，讓他的心中甚是憋屈。
而鐘離雪只是癡望著他片刻后便將杯中酒再次飲盡，放下酒杯時禁不住輕輕地咳嗽了幾聲。
柳翠急忙給鐘離雪拍拍背，又不住地往她的碗中夾菜，嘴里不住道，“雪兒姐姐，別光是喝酒啊，還是吃些菜吧。”
余一丁這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接口道，“是啊，真看不出來雪兒原來有這么好的酒量，但是也不能光喝酒不吃菜嘛。”
柳翠白了他一眼，小聲說道，“大哥……”
余一丁有點莫名其妙地抬頭看著柳翠，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這時鐘離雪又開口了，“小翠妹妹，姐姐我沒事的，今晚給你和大哥餞行，姐姐要喝個痛快！”
說著沒有理會柳翠繼續(xù)給她布菜，又將酒杯端了起來，對余一丁道，“余大哥，你們這一走不知何日才能再見，小妹再敬你一杯……”
這話微微有點苦澀，而且已經(jīng)帶著些許鼻音，余一丁心頭一顫，有些不自然地端起酒杯說道，“雪兒，那個……等有了合適的機會我和小翠一定會回臨云來看你的。”
鐘離雪喃喃道，“余大哥可不許耍賴，既然許了諾，小妹可是要等你回來啊。”
余一丁趕緊舉杯跟她的酒杯一碰，口中說道，“一定一定。”
二人再次一飲而盡。
連喝了四杯酒，鐘離雪已經(jīng)稍顯醉態(tài)，余一丁也急忙把她的酒杯捏在手中，說道，“雪兒，不能這樣喝酒的，先吃點東西再喝。”
柳翠也在一旁勸著她吃菜，三人這才一起緩緩地吃了幾口菜。
接著鐘離雪又抬起頭用朦朧的雙眼暈暈乎乎地在桌面找酒杯。
余一丁看出來她已經(jīng)有了六七分醉意，忙給柳翠使眼色。
柳翠會意地摟著鐘離雪的肩膀說道，“雪兒姐姐，吃好了要不我們先回王府吧？”
“不要！我還沒吃好呢！我要陪大哥好好地再喝幾杯，也許以后就沒機會了……”
說著說著鐘離雪的聲音就小了下去，腦袋也耷拉了下來，似乎是昏睡了過去。
余一丁和柳翠苦笑著對望一眼，正想喘口氣，哪知鐘離雪忽然又很清醒似的直起身子，一把搶過自己的酒杯，異常平穩(wěn)地拿起酒壺給自己倒?jié)M，對余一丁二人大聲道，“大哥，你也倒?jié)M，小翠妹妹，你也是一樣，我們一起再……喝一杯……”
余一丁有些不放心地緊盯著鐘離雪，想看看她到底是否清醒。
誰知這時鐘離雪也緊盯著自己，臉上泛起紅暈，但眼神卻是閃閃發(fā)亮，余一丁趕緊給自己和柳翠倒上酒。
鐘離雪凝視著余一丁的眼睛嘆著氣道，“唉，明日你們就走了，雪兒會想大哥的……”
說著將杯中酒一口飲下，緊接著就趴伏在桌面昏睡過去……
余一丁愣愣地看看鐘離雪，又看看柳翠，口中訕訕道，“這個，這個……”
柳翠卻是溫柔地說道，“大哥，讓雪兒姐姐睡吧，我們也趕緊吃完了好送姐姐回去。”
“哦”
余一丁傻傻地應(yīng)聲。
鐘離雪已經(jīng)醉倒，兩人也就不再耽擱胡亂地幾下吃完飯。
柳翠喚來伙計把賬結(jié)了，然后對正站在一旁無所適從的余一丁說道，“大哥，愣著干嘛，還不快將雪兒姐姐抱上車去。”
說著她就走在前面引路，余一丁這才反應(yīng)過來。
想想也是，總不能讓柳翠來抱吧，于是趕緊將鐘離雪橫身抱了起來，才剛剛走出小餐館，誰知懷中的妮子一下子就用雙手摟住他的脖子。
又半睜著迷離的雙眼仔細盯著余一丁的臉，小聲喃喃道，“余大哥，雪兒真的舍不得你走……”
說完就將臉龐埋在余一丁懷中又昏昏睡了過去……
小巷路窄，柳翠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就這么走在前面，余一丁也不知道她是否聽見了鐘離雪最后的這句話……
這些時日以來，余一丁又不是木頭，他當然感受的到鐘離雪的愛意，可是自己身邊已然有了柳翠，雖然他知道現(xiàn)在是古代，有權(quán)勢或者有財勢的男人家中娶個幾房太太也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不說遠的，除了鐘離宇和鐘離雪的母親是郡王夫人以外，他們兄妹倆還有兩個小媽呢，不都是鐘離郡王的老婆嘛。
但是鐘離雪畢竟是郡王的女兒，余一丁不相信這種身份的女子會嫁給一個平頭百姓。
古時候有身份的人家講究的是門當戶對，余一丁能娶到柳翠那還不是因為她是獵戶家的子女，本身就是平頭百姓也就沒那么多講究。
何況現(xiàn)在鐘離雪想要嫁給余一丁還只能做二房，大房已經(jīng)是柳翠了，這在余一丁看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就算鐘離雪愿意，郡王府的面子不要了？
所以他一直認為這個妮子對他只是一種對大哥哥般的依戀罷了，誰知臨走前鐘離雪會在醉酒的狀態(tài)下說出這些話來，弄得余一丁尷尬不已。
余一丁將鐘離雪抱到馬車上由柳翠照看著，然后自己才駕著馬車向王府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