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金城縣約莫百里,已然出了小山,進入一馬平川的堆積平原,也就是萬頃良田。
悠悠的沒有霧霾的藍天下,夏日的太陽都是那么神清氣爽,一男一女徐徐共乘一匹馬而來,男子環抱女子腰間,女子笑容分外羞甜。
便是小北、小湖二人了。
前面一小撮破壞天地美感的黑點就是榆外縣,這一小撮陶土木結構建筑群并不是很繁華,不過作為絲綢之路指定飲水處,榆外縣就顯得很重要了。
也就是他二人的此行的目的地。
二人在旅行途中情愫暗生,其實還是讓韓邪嚇了一跳。雖說古人娛樂活動不豐富導致男女關系過分緊張,從而誕生了女子不得出閣等各種防范措施,但韓邪還是沒想到,這才幾天啊???
據秉持了太子殿下侍衛一貫風格,也就是表面正經,實際悶騷的小北所說,這是一見鐘情。
“屁。”
韓邪好心好意提醒他,“她只是不想跟著被賣去烏孫受罪,把你當救命稻草。”
只是單純的小北怎么會聽進去?他早已打定主意,重新買個侍女,花上二兩銀子,替小湖去烏孫。這在古人里是最常見的手段了,不是么?
韓邪自然答應了這個請求,只是他有些悶悶不樂,這法子怎么就不能用到細君身上呢?
小北、小湖扮作新婚夫婦,衣著富麗,連著挑選了幾處絲綢店,借著大量訂貨的由頭搭線到了掌握貨源的商人。接下來就是打暈、打包、帶走一套簡潔干脆的流程了,在這方面,小北的手法顯然很是熟練,讓小湖有些驚嘆。
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短暫的蜜月生活,裹挾著大包小包,等著韓邪前來驗貨。
韓邪暫時沒有來,他首先返回了一趟軍營,他得先安置好從胡大人手里“借”來的十名工匠。按王恢所說,這些人暫時安置在輜重營里即可,另外——
“江無能想要見你。”
“他在哪?”
“在你帳外。”
王恢的神情有些奇怪,他壓低嗓音,“江家人看來要找你談條件了。”
“不必驚訝。”
韓邪拍拍王恢的肩膀,旁的趙正非常不樂意,哼了一口鼻音,似乎覺得他比自己這個兄弟還要親熱,“前些天我用青鋼劍換了環首刀,如果他們不懂我的意思那才奇怪。”
“你真想接觸江家?”
王恢以為韓邪不知道這意味什么,“要是殿下知道了,那可就是——”
“所以小北被我派走了。”
韓邪并不隱瞞,“剩下的人不足為慮,畢竟這次我們要保這些人的性命,就得提前串串詞,江家那邊也樂于收這些軍隊。”
趙正突然插話:“大哥果然沒說錯,蕪湖子的弟子哪一個又會簡單,老子真是服了你們這群人。”
“安身立命。”
韓邪哈哈笑道,“安身立命罷了。”
“所以我們這邊也有一個要求。”
王恢直言不諱,“我想你也準備好了,我們這兩千人可不是白送給你的。”
好像貪錢然后分錢一樣,盡管是鮮活的人命,韓邪還是有點小緊張,主要是他不知道王恢這邊會開出什么樣的價碼,從前幾天的行為來判斷,他們三兄弟似乎和宮中獨立開來,也不摻和朝堂的爭斗,應該是軍隊中的派系。
“將軍請說。”
“我大哥不喜歡儒家。”
王恢和趙正眼中都是滿滿的恨意,“儒家表面上仁慈,實際上,這些年這些儒生不知背地里做了多少有違天理的事。”
的確如此,韓邪不免感慨,一門學派獨登大堂難道僅僅是因為它優秀的學問嗎?并不是。真正的根源是擁有這些學問的人,這些人為了自己的學問可不會顧忌什么人民,就算是“民為貴”的儒家,也只是一個單純的“民”,數字多少對他們來說并不重要。
為了將儒家推上舞臺,儒家士子還面臨著一個最大的敵人——墨家。主張“兼愛非攻”的墨子還有獨門秘籍“機關術”,而儒家有什么呢?儒家什么也沒有,只有所謂的“君子道德”。
那么為什么皇帝會選擇儒家?
直到后世也沒有歷史學家能夠明白。
韓邪非常樂于知道他們的看法:“愿聞其詳。”
王恢顯然并不想過多敘述,并且打斷了很有興趣的趙正,趙正略一想,也住了嘴。
“我們還是說條件吧。”
王恢將話題拉回正軌,“我們想——”
“我一個人滅不了儒家。”
韓邪搶聲道,他可不想剛剛冒出來的可怕念頭變作現實。王恢稍稍詫異,滿臉都是“你高看你自己了”。
“我們只要一個人。”
“誰?”
“東方朔。”
“你們要東方朔干嘛?”
韓邪很是奇怪,東方朔不過是一個會講笑話的人,實際上并沒有才干,當然,這只是普通古人的觀點。稍稍有點歷史常識的人都知道此人乃是相聲演員兼學問大家,可是面前這幾人是怎么知道的?
二人異口同聲:“我們要他死!”
韓邪大驚,東方大家,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敢問二位大哥是——”
二人噤若寒蟬,王恢片刻方說:“小韓大人,以后你與我三兄弟若是有緣,自會見到的。”
“我不知道。”
江無能抱著青鋼劍,非常無辜,“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們大哥是誰,我天天都和父兄在南邊和蠻人打仗。”
“也是。”
韓邪取下環首刀,“說一說,你家里人什么意思?”
“沒,消息沒那么快。”
江無能傻傻一笑,“我就是想問問,咱們的公主去哪了?”
“滾!”
韓邪踹了他一腳,“請注意你的思想!”
江無能從地上爬起,顫笑不止:“韓大哥果真是——”
“那是我嫂子!”
韓邪準備徹底打消江無能的歪念。
“好吃不過餃子、”
江無能看來對這些知道頗多,韓邪無奈只好再給他一腳:“說正事。”
“你準備如何安排那兩千人。”
江無能瞬間正襟危坐,“不瞞大哥,王恢將軍和我定的四千騎,六千人,我實在不知道天山里怎么養活這些人。”
“他說天山難道你就信了?”
韓邪微微蕩漾起邪惡的笑容,“他只是要你藏起來。”
“那小弟該如何做?”
江無能這方面屬實新手,他實在是想破頭也想不出來,只能寄希望于韓邪,哪知道韓邪正想著如何坑蒙拐騙他這四千精騎。
“跟著我混怎么樣?”
“不可。”
江無能頭搖得像個撥浪鼓,“咱們加起來一萬兩千人,去烏孫人還以為我們是來攻城的。”
“哪有一萬兩千?”
韓邪悄悄說道,“我現在只有百余騎,就看你的了。”
江無能靜靜思索了一會:“此話當真?”
“當真。”
韓邪探近身子,附在江無能耳旁,據說這樣最能使人答應自己的請求,并不限于異性之間,同性依然如此,“只要你和我去康居,我保證你能帶這一萬人回江南。”
“可是該如何進入康居?”
這是江無能最大的疑惑,他二人從大軍脫身的時間并不相同,而且他這是一支浩蕩的軍隊,一旦行走在平原上,光是揚起的灰塵都是一個可怕的數目,更何況動靜呢?這是怎么瞞也瞞不住周邊國家的耳目的。
韓邪只說他自有妙計,代價是兩千精騎。
江無能立馬砍價:“五百!”
“不行!至少一千五!”
韓邪一拍桌子,這小子沒看出來居然是個砍價小能手!
那是!要知道在江南這種商戶遍地的地帶,那可人人都是砍價達人。江無能立馬追加:“一千!不能再多了!”
“成交!”
韓邪一臉生氣,悶悶不樂地答應下來,好像他虧大發了,只是江無能覺得這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對勁……
“等等!”
眼見江無能要反悔,韓邪剛剛激動得跳起來的小心臟立馬用力過猛,懸到了嗓子眼:“大丈夫一言既出——”
“我要問問家里的意思。”
江無能識破韓邪計謀,一副后悔不已的表情,無奈只能認栽,“所以煩請韓邪兄,還是把計策一并說來,我好向父兄有個交待。”
“自然、自然。”
韓邪騙了人,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他便暢快說出,“若是想讓一萬人從天山到康居,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