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目光,鋪著綠布的桌上,密密麻麻毫不夸張,除了長輩,任何人看了都會吃驚的碎紙片,上面是我的畫作。當我把我的創作展示給我的父母看時,他們只是有點敷衍的瞟了一眼,假模假式的問了問這是什么,當我告訴他們這是我的畫作時,他們只是擔心的問:“這挺費時間吧!不是上課畫的吧!”還頗具同理心的警告你,“不要浪費時間啊!”我難免膽向兩邊生,這可是我的心血,我的創作,我的熱愛。我立刻泄了氣,沒了精神,您好歹也看一眼啊,問這問那也算。或許大人們天生就是情緒不太敏感的喪失了好奇心的生物,他們大都假模假式,甚至你的父母問話都要旁敲側擊含沙射影,也許是習慣使然,也許是怕傷了你幼小的心靈,怕你過早的知道這世界的殘酷。
總之,我是很自豪的,他們都是我了如指掌的寶貝,都是我在突發奇想時用碳素筆畫在無論從哪里尋來的紙上的——我一片片的黃金。他們都曾出現在我的幻想里,可除我之外,誰又在乎他們呢?人們總是習慣于對他們不理解的事物橫加指責。它們倉促的從我的腦子里來到現實中,而我卻著實為它們的未來感到擔憂,為它們的冷落世界,黑白人生感到心寒。它們而又如何不如我的處境一般呢?
我戀戀不舍的把相框放回原處,坐在桌前的椅子上,黃昏的帶著明亮色調的光,暖洋洋的鋪在我的身上,我扯掉上衣,隨手丟在地上,沐浴在這光里,想象自己如同植物般進行著光合作用,帶著與生俱來的無知和幸福,貪婪的稀釋著這飽和的光,創造出一些有意義的事物,一些同樣有著溫度有著明亮色調的尤物。
我站起來,望向遠方,沒有期盼中的景致。只有密集林立的高樓密不透風擋著另一片密集林立的高樓。目力之內,除了局促的擠了幾片空地,只有一半的籃球場,常年沒有拉網的羽毛球場,幾塊如同被撕裂了的,飄散的歪七扭八的草坪,其它的便是鋼筋混凝土巨人的世界,他們沒有感情的龐大身軀,被劃為一個又一個的小格,以高昂的價格,壓縮限制者人們的生存空間,塞滿了一個又一個幾口之家。我不止一次的想,我的生存空間是真正存在的嗎?它被一層一層的摞到三,四十米的高度,我的頭頂之上是另一個人的腳底板,我的腳底板下也是另一個人天靈蓋,我們就這樣被吊詭的懸掛在空中,分享著本該高高在上的澄澈湛藍的天空,那二十三樓之上的天空呢?飛機劃過的萬米之上呢?飛翔的云朵呢?那些占地平方上的立方呢?
那遙遠的沙漠,那荒涼的戈壁,那無垠的草原,那古老的雨林,那萬頃的雪山,包容一切的海洋,又屬于誰呢?真的屬于那樣渺小的人類嗎?那人類又拿什么去抗衡掌握那亙古的,來自上古的力量呢?雪山的一聲嘆息,海洋的一聲呼號,沙漠的一個擁抱,被人類起了個不大中聽的名字——災難。我不止一次的想,人類“征服自然”的野心,也許早晚會觸動大自然狂野力量的敏感神經,如今對人類不屑一顧的自然,或許終將用暴怒的摧毀一切的無盡之力,把以卵擊石的人類砸個粉碎,化為它亙古肌體的一部分,一個地質層,一具化石,一粒億萬年前飄來的有著人類基因的塵埃或許是“人類紀”留給下一紀元的不自量力之明證。顯然它們不屬于人類,而它們又屬于誰呢?
我搖了搖想得亂七八糟的腦子,力氣大的仿佛要把腦仁甩出來,眼前一黑,我有時就是這樣神經質,上一秒還在留意內褲上的破洞,下一秒便不可收拾的擔心起人類的未來,可惜的是,我只是蕓蕓眾生中沉默的大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