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云殊充耳不聞，手中折扇一展，踱步從四人間穿過。
“少宮主！”
一道蒼老威嚴的女聲響起，光聽聲音，便只覺得這人必定飽受滄桑。
司云殊頓住，冷眼瞧著面前一個拄著龍頭手杖的老婦人。
老婦人看起來五六十歲，一頭銀發梳得一絲不茍，目光精銳，氣勢渾然天成。
“老婆婆，年紀大了，就好好在家里頤養天年。沒事啊，少出來瞎溜達。免得招惹上不該惹的人，一把老骨頭可就交代了。”
司云殊笑意淺淺，聽不出半點威脅的語氣，仿佛真是一片好心才開口相勸。
“老身多謝少宮主好意，不過是今日小輩們辦事不力，才不得不親自出來走動罷了。”
說罷，目光從地上四個瑟瑟發抖的女子身上掃過。
“老婆婆認錯人了，我不是什么少宮主。”
司云殊沒心情與她們掰扯，收回威壓，抬步準備離開。
經過老婦人身旁時，只聽她說道：“少宮主今日大喜，老身自當替宮中上下備上厚禮登門道賀。只是在這之前，有幾句話不得不當面與少宮主說道說道。”
見司云殊腳步未停，眉峰微微皺起，不悅地道：“少宮主當真不肯賞臉一敘？哪怕老身要說的話，與您服用的藥物有關？”
察覺到司云殊停住的腳步，老婦人緩緩轉過身，躬身行禮道：“老身恭請少宮主移步！”
……
司云殊望著眼前掛著白色燈籠的大門，心頭掠過一絲不喜。
“大喜的日子，你們是故意想要觸我霉頭？”
“少宮主……”
“要么拆了它，要么換地方。這天色，也不早了。”
司云殊望著冉冉升起的日頭，面色越發寒涼。本想親自迎親，沒想到竟然發生這種事情。
老婦人一揮手，立刻有人迅速上前將白色燈籠取了下來。
一行人進了莊子，竟然沒有瞧見一人，七拐八拐，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
四名女子守在門口，老婦人做了一個請勢。
司云殊倒是毫不客氣，撩起衣袍便走了進去。
茶是好茶，就是講故事的人，有些墨跡。
司云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叩著桌面，發出一陣陣聲響。
主位的老婦人眉頭一皺，按下心中的不喜，終于開始進入正題。
“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世？”
司云殊手指一頓，瞥了老婦人一眼，道：“老婆婆找我來，莫不是就為了說些廢話？”
她是誰，她自然很清楚。
“那你可知道，自己的姓氏由來？”
老婦人沒有計較她的無理，繼續問道。
司云殊沒有開口，思緒有些飄遠。
她喚司云殊，殊，是她的名，也是那位的名。至于姓氏的由來，她并不知道。
生父晉國天子，姓楊。
生母……晉國名門大族——南宮氏。
至于她為什么姓司，她曾經問過師叔。想到蕭如卿，心頭一陣煩悶。
他當時是怎么說的來著？
對了，好像并未回答，只是告訴自己這是個秘密，絕不能讓旁人知道。
“司姓，來自于前朝國姓。曾經，它是這個世上最為尊貴、也最為令人忌憚的姓氏。以至于到了現在，依然沒有人敢隨意提起。”
司云殊輕笑，她的人生注定很短。短到才剛剛開始，便已經快要結束。一個姓氏，根本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前朝啊！還真是歷史悠久，距今已經百來年了吧！”司云殊轉動著茶杯，戲謔道：“接下來，你莫不是要說我是前朝遺孤，肩負復國大業？”
前朝的事情她略有耳聞，只知道百十年前，暴政橫行，民不聊生。
后來……后來就被人給滅了。
老婦人閉了閉眼睛，早知此人行事與旁人不同，她不該跟她一般見識。
“當年的事情……事實與傳聞相差甚遠，倒行逆施殘暴不仁的是那些自稱義士的狂徒……”
一道女音響起，聽起來主人不過十來歲的妙齡少女。
“百年前，雍京被破，京內尸橫遍野，血流成河。那些人殺紅了眼，一個個都已經不算是人了。
皇室一族死狀更是慘烈，皇城內外是一片修羅地獄。
慘叫聲、哭泣聲、求饒聲……聲聲入耳，這些凄厲的聲音，都蓋不過那些魔鬼一樣瘋狂的罪惡之聲。”
說到此處，聲音有些微微顫抖，似是害怕、恐懼，又像是夾雜了滔天恨意。
“前朝被滅，十個領頭的魔鬼平分天下，甚至下令不許任何人談論有關前朝的任何事。他們命令史官篡改歷史，饒是如此，形容前朝的，也不過是寥寥數筆。”
聲音頓了一下，繼續道：“大約是知道自己作孽太深，那些人忽然沉寂下來，簽訂盟約，和平共處。整整二十年，沒有任何一個人發動戰爭。”
“呵呵——怎么能這么便宜他們呢？”那人忽然笑了，清脆悅耳笑聲透著深深的惡意，令人毛骨悚然。
“前朝從一個受人欺壓的小國，到一統天下的雄偉壯舉。數百年的富庶生活，國泰民安。積攢了的財寶，足以令任何一個君主瘋狂。
財帛動人心啊！誰又能抵擋得了成為天下霸主的野心？
當年那些人瓜分了前朝的皇室財寶，你說，當他們發現自己找到的，不過百之二三，你說他們會怎樣？”
“所以啊！想要讓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做了孽，就別想安穩度日。”
司云殊低頭，十國相安無事二十年，終究還是再次挑起戰爭。
當年戰爭的起源已經無從得知，只知道最后存活的人三緘其口，戰戰兢兢的又窩在各自的領地上頤養生息。
“眼看著那些人無動于衷，而散布寶藏謠言的人最終沒有拿出任何寶物，他們便安穩下來了。可，那些人、那些國家還是一個個趨于滅亡，到最后，仇人只剩下四個了。”
“哦？那為何不獨獨留下了這四個？”
司云殊挑眉，淡定地捧場問道。
女音頓了好久，就在她以為對方不會再開口時，再次響了起來。
“因為……他們中間出現了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