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洛家二小姐似乎和傳言中不太一樣,是因為失了記憶的緣故嗎?其實早在見她的第一眼,他想問她是不是洛淮依,沒有傳聞中的潑辣與囂張跋扈,眼底里只有溫婉與恬靜,還有一絲狡黠,眼神清澈明朗,而眼底的深處是他沈清塵。
沈清塵今天思緒萬千,失了往日的平靜。他有些煩躁地閉上了眼,別人的家事與他何干,還從沒有什么東西能夠擾亂自己的心緒。
將軍府內,下人們議論紛紛,聽說那個魔頭又回來了,還失了憶。太平了幾天的將軍府又要回到從前那雞飛狗跳的日子了。
洛淮依戰戰兢兢地站在正廳里,面前的主座上是一臉嚴肅的洛老爺和洛夫人,洛知暖站在洛夫人身旁,一臉擔憂地看著洛淮依。
洛淮依心想:“沒搞錯吧,自己家女兒剛找到,不是應該問問過去不在家的日子過的好不好嘛。知道自己受傷了不是應該請個大夫來意思意思嘛。就算不喜歡我,也還是他們的女兒不是嗎?”
四目相對了半天,洛老爹終于開口:“洛淮依,這次讓你長個教訓,看你下次還敢不敢胡鬧,禁足三個月,給我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
洛淮依:“???”
洛淮依苦笑,剛來洛府就被禁足了,這具身體的主人究竟干了什么傻事啊,真是苦了自己了。
洛夫人吩咐道:“趙姨娘,把洛淮依領下去,她現在什么都不記得了,帶她去重新熟悉將軍府,除此之外,別放她再出來惹事生非。”
說完,洛老爺便與洛夫人離開了,惜字如金,連個虛情假意的問候都不留給洛淮依。自己這副面孔是有多招人厭?他們再多看幾眼恐怕都要長針眼了吧。罷了,這樣也好,她從來都不是善于爭寵、阿諛奉承的人,低調一點也好。
她從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但有些人,生下來就注定是不平凡的。就像有些事,你怎么逃也逃不掉,你逃得了一時,但逃不了一世,逃不過時光,逃不過早已注定的命運,它會永遠跟在你身后,等待你的轉身擁抱。
洛知暖看著出了神的洛淮依,心中不免難過,想要去安慰她。
洛夫人狠狠瞪了洛知暖一眼:“知暖,去做你該做的事,別在這兒同情心泛濫,人家不需要你的可憐。”
洛知暖咬了咬唇,跟著洛夫人一起離開。只留下洛淮依一人呆站在前廳內。
“淮依,這幾天你在哪兒的,可擔心死娘了。”
洛淮依轉過頭,是剛剛一直站在門外的趙姨娘,她的生母,也是在這個將軍府內少數關心她死活的人。
“娘知道你在外面受了苦,你不記得娘了也沒關系,咱們慢慢來,以后,娘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我可憐的孩子,怎么瘦成這個樣子了?”
“是娘對不起你,娘沒保護好你,娘自己沒用,害的你也跟在娘后面受罪。”
“聽娘的話,以后把那些都改了好不好?”
洛笙看著面前的陌生女人,淚水弄花了妝容,眼睛腫得通紅,她是真的在擔心自己啊,好言好句的勸自己改了那身惹人嫌的臭毛病。作為孩子的父母,總希望孩子能個性發展,但在洛淮依這里,個性發展就是毒藥,趙姨娘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孩子遭到毒藥侵蝕。
洛淮依忽然想起自己的母親,想念她的嘮叨,以前總是覺得很煩,現在她忽然明白那也是表達母愛的一種方式。就像母親所說的,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沒有人會把你的缺陷指出來,他們沒空來管你的閑事也沒這個義務,他們只會一味地批評你或者贊美你。
就算世界崩塌,也會有個人為你撐起一片天,而現在,這個人就是趙姨娘。
洛淮依:“娘,我們回去吧。”
趙姨娘:“嗯,好。乖孩子。”
“娘,我餓了。”
“娘回去就煮,都做你愛吃的。”
“娘,我從前很壞嗎?”
“是有些調皮,但還是很善良的好孩子。”
……
洛笙抬起頭,她的眼睛有些干澀。
此時,彩霞布滿了整個天空,給千篇一律的天空披上了一層彩衣。晚風輕撩樹梢,樹葉淺唱低吟,適時奏響一曲溫柔的背景樂。
真好,我還有娘。
洛淮依被禁足在紫云苑中,她連自己的院子都沒有,與趙姨娘蝸居在一個小小的地方。紫云苑地處偏僻潮濕,連太陽都不會輕易造訪,服侍的仆人也是少的可憐,再小的院子也顯得異常冷清。
失憶后的洛淮依,徹頭徹尾地換了個人,安靜、沉穩,待人謙恭有禮。從前的洛淮依,趾高氣揚、囂張跋扈,看人從來都是用鼻子來看的,從不把別人放在眼里,整天對趙姨娘不是吼就是罵的。母女倆本就不受寵,洛淮依又常得罪人,管事的因此苛刻她們的物資和銀兩。趙姨娘生性懦弱,又不敢去找人理論,母女倆的生活更為慘淡。
趙姨娘想到一直以來所受的苦,偷偷用帕子拭去眼淚,她受點苦倒也沒什么,只是苦了洛淮依這孩子。她看著正在廚房幫忙打下手的洛淮依,滿心的歡喜與欣慰,她的淮依終于長大了。
“娘,你怎么了。”洛淮依看著正在發呆的趙姨娘,擔憂的問道。
“娘沒事,看到你這么懂事娘很高興。”
“娘,淮依以后不會搗亂了。”
“嗯,你真的長大了。”
冷清的紫云苑中,小小的廚房內傳出一陣有說有笑的聲音,一支只剩下半截的蠟燭散發出微弱的光芒,卻足以溫暖整片星空。
星空下,螢火蟲忽閃忽閃的,像是夏夜的信使,它們一圈一圈圍繞在那盞彎彎的星月上,傳遞著夏夜的溫情。
妖孽如神袛的男人拿著酒壺,輕飄飄地飛上了樹,微微屈膝坐上了樹干,很瀟灑地倒了口酒在嘴中。今晚的夜色如此撩人,男人勾了勾唇,像極了他們的那次相遇。
沈清塵端坐在書房內,銀色的月光鋪滿了整個書桌,案牘上寫滿了整整齊齊的大字。他放下手中的筆,仰頭看向天邊的月亮,有一絲迷離。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