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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魚

第五章 舊時書

織魚 不聽晚風 2281 2020-04-24 17:31:23

  年輕而稚嫩的臉,總是和天氣一樣多變。

  遇見朋友會跑過去用力拍一下他的肩膀,嘴里不斷說著調侃的話,眼睛卻看著不斷延伸著伸向白茫茫的天空的,那條走過無數次的路。

  類似于,“你怎么也在這,我老遠就看見你了。”

  “你今天穿得可真難看,衣領上還有一塊油漬,說吧,中午吃的什么。”

  這樣的調侃。

  回過頭來的朋友,便氣急敗壞地回,“你還說我,你自己不也是蓬頭垢面跟乞丐似的。”

  每天每天重復著的無聊的話題,可是又永遠不會厭煩。

  但如果站在面前的是自己喜歡了很久的那個人,又或者是回到家,面對著那個很溫柔可是有時候又很嘮叨的母親,那么浮現在自己臉上的一定是另外一種表情。

  這樣的只屬于少年時期的變化。

  一旦步入了中年,所有的情緒就仿佛是一本被翻到了最后一頁的書,再重新去看已經看過的故事就不會再有多大的波瀾。

  視線定格在那些陳舊的文字上,只等有一天被蒙上厚厚的塵埃。

  比如采姨,比如溫叔。

  比如我的母親,還有總是絮絮叨叨的年邁的婆婆。

  --或許不該把老人家也歸在這個類別里。

  我回過神,往不遠處的那片草叢里望過去,拿著竹筒的少年扯過身上敞開的大衣,頓時苦了臉,“這這這……這什么時候破了個洞?”

  秦時隨手把竹筒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這可怎么辦?”

  竹筒里的蛐蛐立刻爭先恐后地跳出來,四散跑開了。

  “都叫你不要穿這件衣裳出來了,”懷遠從另一邊的草叢里探出頭來,“你自己偏要穿,怨不得別人。”

  “你看看,好不容易抓來的蛐蛐也全跑了。”

  秦時連忙撿起竹筒使勁晃了晃,里面果然空空如也,一只也沒有剩下。他又是一陣抱怨,干脆仰面躺下,捶胸頓足地哼哼著,“這下虧大了。”

  在地上躺了片刻,秦時伸手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皺著眉頭望向有些刺眼的天空,“那邊那個穿藍衣裳的,別光說我,你又抓了多少?”

  懷遠轉頭看了一眼翹著二郎腿的秦時,沖他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竹筒,咧嘴一笑,“滿載而歸。”

  “真的?”秦時說著就要從地上蹦起來,好像之前那個哭喪著臉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欸,你可別打歪主意,我還要分給小魚呢。”

  懷遠制止了他的動作,然后捧著竹筒巴巴地跑過來,在我面前打開,“小魚,你看,有這么多。等一下挑幾只壯的留著玩,剩下的賣給藥鋪,還能買幾串糖葫蘆呢。”

  “藥鋪的人也喜歡斗蛐蛐嗎?”我有點疑惑。

  “不不不,蛐蛐又叫促織,是一味藥材。”

  “藥材?可以治什么病?”

  “這個啊……”懷遠立刻漲紅了臉,細弱蚊蠅地說了一句,“利尿消腫。”

  “這有什么說不出口的?”我在心里憋著笑問他,臉上不動聲色地去拉他的手,“那我們回去吧。”

  而另一邊的秦時見我們要走,急忙跑過來說,“等等,等等,賣給藥鋪不如賣給我,我爹就是做糖人的,我免費送你們兩根。”

  說著就要動手搶。

  “糖葫蘆,不是糖人。秦大爺您耳朵不好使吧。”懷遠卻好像預料到了一般,微微一側身就躲過去了。

  “這不都一樣嗎?”一擊撲空,秦時尷尬地撓撓頭笑道。

  “我再加一根,三根還不行嗎?”他不死心地追問。

  “不行。”

  “五根,好兄弟,你就給我嘛。”后半句帶著點撒嬌的味道。

  “給你給你,雞皮疙瘩都被你嚇出來。”懷遠把手中的竹筒遞過去,“喏,自己拿去那邊分。”

  秦時一步三跳地跑過去撿起被他扔在草叢里的竹筒,又一股腦地往里面倒蛐蛐,等他把我們那根竹筒扔回來的時候,里面就只剩下瘦瘦小小的三只。而他自己則哼著歌風風火火地跑下山了。

  那件被他當做寶貝的破了一個洞的狐裘,靜靜地躺在他躺過的那片草叢里。

  “他這樣浪費真的沒關系嗎?”我看著已經縮成一個白點的身影,忍不住笑了一下。

  “誰知道呢,我們只要記著找他要糖人就可以了。”懷遠也笑了笑,然后握住我的手慢吞吞地跟在已經看不見了的秦時后面。

  此時已經臨近黃昏,日頭斜斜地掛在天空一角,散發著暖黃色的光。

  像一滴被滴在潮濕紙張上的墨水,把周圍的那一圈空白也染出淺淺的顏色。

  走到秦時家門口的時候,太陽就完全落了下去,只留下一些薄薄的云彩零星地飄著。

  剛準備伸手敲門,門縫里就傳出來一聲,“敗家子!”

  “你……你想氣死我啊!”蒼老的聲音帶著顫音。

  “爹,逝者已逝,來者可追,您就別計較了。”年輕的聲音討好地說。

  “你說什么?你用‘逝者已逝,來者可追’來形容一件衣裳?”蒼老的聲音又拔高了幾分,“你怎么對得起你死去的娘,你去……你給我去你娘的牌位前跪著,我不叫你起來你不準起來!”

  “爹……”秦時剛想再說些什么,門里又傳來一句更大聲的,“還不快去!”

  我和懷遠對視了一眼,靜悄悄地從臺階上退了回來。

  轉頭的間隙里,又聽到一句頹敗的嘆息聲,“孩子他娘,是我對不住你,都怪我把他慣壞了。”

  我曾經聽別人講過這樣一個故事:秦時生下來就只有父而沒有母。他的母親嫁入秦家五年,一直沒能受孕。夫妻兩個人總是無休無止地爭吵,路過的人時不時地能聽到從他們家里傳出摔東西的聲音,男人的怒吼聲和女人的哭聲。

  他們到處尋醫問藥,煎了幾十年的藥,也吵了幾十年的架,終于有一天秦家人歡天喜地地大擺宴席,說秦夫人有喜了。

  只是當時的秦夫人已經是四十五歲的高齡,早已經過了適合生育的年紀。

  看著她挺著肚子一臉幸福的樣子,誰也不忍心潑她的冷水。

  女人啊,有了孩子才是有了依靠。

  懷胎十月一朝分娩,到了秦夫人分娩的那天,不出所料地生了變故,一盆盆的清水端進去,一盆盆的血水端出來。秦夫人痛苦的叫喊聲就算是隔著兩條街也聽得一清二楚。

  這樣的叫喊聲持續了整整三天,第四天凌晨的時候,這個可憐的女人就去了。她到死也沒能順利誕下腹中的孩子,秦時是她求著穩婆用刀剖開自己的肚皮,硬生生取出來的。

  “吵了一輩子架,以后再也不用吵了。”她合上眼睛前只留下這樣一句話。

  而她的相公知道后,為她守了三天靈,差一點就跟著去了。

  “唉,真是作孽啊。”每當婦人們在茶前飯后聚在一起談論這件事的時候,總會有人發出這樣的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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