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譚楊嗎？
我心里暗贊一聲。劉雨澤喜歡謝寧不是沒道理的，這姑娘太聰明。畢業聚餐上，劉雨澤喝了四瓶啤酒，有些醉了，非拉著我一起去衛生間，結果在那兒遇見了譚楊。他喲喲喲的就撲了過去，抱住了譚楊。我聽見他不停說，對謝寧好點，對謝寧好點。不知道譚楊是不是也喝多了，臉漲得通紅，一個勁兒點頭，不住念到，兄弟，我懂，我懂啊，兄弟，對不起對不起。其實我不了解中間的故事，但既然謝寧自己提起，我也就點點頭，把我當天所聞，慢慢講給謝寧聽。謝寧有些無奈，嘴角略略笑了下，說：“后來譚楊沒和我在一起。我們只是一起玩了兩個月的網游。在游戲里也只是師徒關系，完成下雙人任務。”聽謝寧說到這里，我有點不理解譚楊的行為。男生們都知道，譚楊是喜歡謝寧的。而從劉雨澤談及譚楊和謝寧關系的點滴中，我明白他猜出謝寧也是喜歡譚楊的。既然都到這一步了，索性把話敞開來講吧。我盯著謝寧一會兒，直截了當得問她，那你喜歡譚楊嗎？
說不清啊，謝寧嘆氣說到，然后抬頭看看我背后掛著的畫。我跟著她的眼光回頭看去。我倒抽一口涼氣，這唱的是哪一出？我坐這兒這么久了，怎么沒發現這幅畫？
謝寧大學時有一只窄底陶瓷杯，上的是深藍色彩釉，夾雜著星星點點。這只杯子被謝寧放在工作室租借的房間里，畢業的時候就不要了，被劉雨澤撿去。住院以后，他拜托我把這個被子摔得粉碎，扔進垃圾箱。我去他家拿杯子的時候，偶然發現十幾張這只杯子的素描。爛的實在徹底，沒有形態，粗糙的勾了邊，又自以為是的涂上了不堪入目的陰影。其中，勉強稱為最棒的那一張，正掛在謝寧的墻上。
看見我驚訝的說不出話，謝寧若無其事的說，這是有人趁我不在家，裝進信封貼在我家門口的。我記得那個杯子，也回工作室找過。怎么也找不到。我以為被房東收拾掉了，誰知道還有人幫我收著他。剛才你看見這幅畫時那么吃驚，你是不是知道杯子在哪兒？
我看看謝寧，又看看畫，不知道該怎么說。總不能讓劉雨澤留個小偷的形象在他喜歡的女生心中吧。不對，我突然意識到，這不對。謝寧對劉雨澤的感情沒這么矯揉造作。如果謝寧知道這是劉雨澤的畫，也一定是收起來，放在雜物堆之中。她既然對這畫如此在意，看來她有了認定的人選。細細看來，這畫也和我看過的版本不一樣。原來的畫上，劉雨澤簽著自己姓名的開頭字母，而這張畫卻沒有。但鉛筆印記又這么明顯，絕對是劉雨澤的手稿。這么說，是他自己擦去了簽名。我詢問謝寧收到畫的時間，答案更讓我瞠目結舌，居然是一周前。一周前的劉雨澤，別說交代別人幫忙送畫，恐怕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會是誰幫忙送來的呢。
我陷入沉思的狀態，讓謝寧誤以為我有什么瞞著她。冤枉，我自己都想不通。可不論我怎么解釋說明，謝寧就是那么有把握的看著我，似乎再過一小會兒，我就會意志崩潰，事情真相大白。
我給你看樣東西吧。謝寧看我好像還能堅持一時半會兒，就主動岔開話題。她走進內屋，翻箱倒柜的一陣，拿出一支手機。居然是十年前她自己用的諾基亞。緊接著謝寧又找出插頭，開始給手機充電。我哈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還能親眼看到帶按鍵的非智能手機，怎么感覺坐上了時光機呢。可這手機有什么好看的呢，我不解的看著謝寧，希望能找到答案。在開機前充電的這段時間中，謝寧很嚴肅，除了我大笑時淡淡笑了下回應我。她坐在沙發邊緣，雙腳并攏，雙手扶在膝蓋上，一言不發盯住桌面上的手機。也是，換我我也會這么緊張。十幾年的東西，誰知道還能不能正常開機。倒也沒過多久，手機屏亮了一下，顯示出握在一起的兩只手。謝寧輕舒一口氣，拿起手機，等它完全啟動，迅速點開了短信界面，開始翻找。片刻后，她把手機遞給我，說，你看吧。
我喜歡你，但不知道怎么去表達。我活了二十三年，不知道生死含義，但我怕人生苦短，不能喜歡你很久。祝你以后幸福快樂。
我看看短信的發出者，居然是劉雨澤，這得酸腐到什么樣子，才能寫出如此前言不搭后語的話來。我又看看日期，2008年4月2日。“這是他和我說的最后一句話”，謝寧淡然說到：“從合作拍片開始，我們無話不談，每天聊到凌晨。但是從這條短信之后，他就一句話也不和我說，連我QQ都被他刪了。”
我順著短信往下看，發現謝寧是這么回復的：“我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不值得你浪費時間。”見我連自己的回復短信也看了，謝寧便拿回手機，重新仔細的把劉雨澤的話看了一遍，然后刪除了短信。我是想阻止的，甚至打算拍照留念。遲了。我“哎”了一聲，根本來不及反應。謝寧微笑的看著我，這是她知道劉雨澤死訊后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幾秒鐘后她說，我和劉雨澤也不熟，認識十幾年，也只說過一年的話。這條短信，我收到的時候就不知道該處理，現在終于可以刪掉了。還有，如果你真的知道我的杯子在哪兒，這幅畫是誰畫的，就告訴我吧。
這兩個問題，我一個也沒打算回答謝寧，盡管我都知道答案。既然她已經刪掉了短信，選擇了遺忘，那也沒必要再用些瑣碎小事去占用她的時間。我搖搖頭，堅持說自己不知道。接著起身要走。謝寧站起來，神情看起來有些累了。也對，就算再對劉雨澤沒感覺，他們也一起經歷過大學最精彩的時段。僅就那段時光而言，我們幾個真是互相支撐的摯友。今天突然收到死訊，換任何人，都做不到傾訴一番后就立刻恢復吧。謝寧問我是否需要她把劉雨澤的消息發到班級群里，我立刻搖頭：“別別，不是什么好消息，就不公開說了。我會自己去告訴那些應該知道的人。”“那你為什么要第一個告訴我，就因為劉雨澤喜歡我嗎。”其實平時我挺能說會道的，不然怎么能干好本職工作。可謝寧的問題總讓我難以啟齒。“可是他也喜歡過別的女生。”我丟下這句話，推門走出。我可以說有點生氣，因為謝寧不由分說刪掉了那條短信，這在我看來，是劉雨澤勇氣的體現，卻換來這樣的對待。可平靜下來想想，謝寧又何嘗做的不對呢。我不是她，我怎會知道她內心就真的不難過嗎。想到這兒，我只好輕輕嘆口氣。劉雨澤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軟肋暴露在謝寧面前的吧，有些話沒必要說了，反正最重要的那幾個字，他已經說過了。人生苦短，你愛的時間少，可你愛的足夠了。
第二次從謝寧家出來，我有點擔心是否可能會有第三次。所幸，謝寧再也沒打來過電話，倒是炸彈發來了微信，約我晚上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