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高中、大學幾年時間的愛情長跑,百林和米睿的工作也都基本穩定。在雙方父母的催促下,二人舉辦了簡潔的結婚儀式。按照百林老家的習慣,母親田芬芳希望婚禮在家鄉舉辦,但米睿父母以不方便為由,要求就在川北市舉行。當然,最終還是百林父母作出讓步。雖然沒有宏大場面,但市委、市政府在家領導均出席了結婚典禮。
整個儀式都很順利,但卻出現一丁點小插曲。
按照風俗習慣,慶典儀式上,雙方父母都要上臺答謝致詞,但由于百林父母來自農村,而且有市委、市政府重要領導人物出席,所以田芬芳和百強不僅沒有安排上臺講話,而且被安排在一偏僻角落進餐。當百林和米睿來到這桌敬酒的時候,母親倒是沒有說什么。因為今天是兒子大喜之日,但是父親卻問了一句:“今天好像是米家辦的酒席,咱們還回老家辦嗎?”
這句話看似沒有什么特別意思,但在百林心里卻很不是滋味,至于到底是什么,他無法用語言解釋,只是明顯感覺到父母親內心有些失落甚至委屈。
百林看在眼里,傷在心上,但他不能夠向任何人傾訴,因為那樣也許當場就會引起軒然大波,所以只好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自從給公公婆婆敬酒之后,米睿明顯發覺丈夫情緒方面的變化。盡管多次悄悄問他原因,但百林沒有吐露半點不悅。
米睿從小在城市長大,對于農村的風俗習慣概不知道。她反復回憶整個活動過程,發覺自己并沒有做錯什么。
洞房花燭之夜,當客人散去之后,米睿還是忍不住問:“百林,既然咱們現在是夫妻,就應該坦誠相待,你說是嗎?”
“你想表達什么意思啊。”百林喝了不少酒,腦袋有些昏昏沉沉。
“你今天的情緒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巨大反差呢,能說說原因嗎?”
“沒什么,這個就不要問了,好嗎?”不提這件事情,百林也許會慢慢淡忘,但妻子再次提起,百林心里很不爽:“你父母今天倒是風風光光,而我父母親呢……”。
百林沒有說完,便倒頭呼呼大睡。此時,米睿才如夢初醒。的確,在今天結婚儀式上,有些怠慢公公婆婆,父母在這方面的安排和處理確實有失偏頗。再聯想到自己和父母之前強烈要求他回川北市工作,而事實上,他工作得并不快樂,所以覺得有些愧對自己的丈夫。這種想法慢慢占據了她的大腦,甚至衍變成一種負罪感。這樣的開始,注定會給將來的生活蒙上陰影。
連續幾次表現突出,百林在張市長心目中留下深刻印象。在一次市委人事會議上,張市長希望不拘一格用人才,建議破格提拔百林任市招商局副局長。
張市長這一提議立即招來各位常委的非議,大家一致認為,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副科級人員直接提升為處級領導干部,不符合干部選拔任用程序和規定。張市長力排眾議,他說百林頭腦靈活、思路清晰、思維慎密,最關鍵的是他熟悉英語,視野開闊,便于與國際接軌,有利于招商引資,促進川北市經濟跨越式發展。
按照民主集中制原則,大家最后的表決還是未能通過。對于這樣的結果,張市長對這種按部就班、墨守陳規的選拔作用機制也無能為力,畢竟不能違背黨的方針政策。
事情本該告以段落,但是消息不脛而走,迅速在社會上擴散,甚至演變成一場風波。大家都說是米市長利用人際關系,拉攏張市長共同策劃……
這些子虛烏有的謠傳說得有鼻子有眼睛,最后傳到百林耳朵。其實他對于市委人事調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而且岳父米向陽也從未利用自己手中權利為女婿謀取職位。面對如此非議,百林有口難辯,他開始后悔與米市長一家存在如此關系。
一連幾天,百林心情非常糟糕,他借口加班,住進了單位分配的房間。直至有天晚上,米睿到單位去找他,當問其他秘書百林這幾天是否加班時,她才知道百林在撒謊。當他來到單位分配給百林的住房時,發現他正倚在沙發上,兩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天花板出神,前面茶幾上擺滿了吃過的方便面桶……
瞧見眼前景象,米睿心里一陣酸楚,自己實在對不起丈夫。原本才華橫溢、風華正茂的高材生,居然如此落魄。這一切,都是自己親手造成的,而她想要的并不是這樣的結果。米睿躲在門外,偷偷流淚。她不便進去,害怕自己火上澆油似的增添他煩亂情緒。
她跌跌撞撞跑回家后,沒有告訴父母,把自己關在屋里蒙著被子放聲大哭,既是為自己的過錯,也是為丈夫遭遇的種種挫折而后悔!每每想到這些,越是自責,越是難過,便愈哭愈傷心。
向晴見女兒米睿進屋后一直沒有出來,擔心她是否生病了,急忙來到臥室門口:“小睿呀,你怎么啦,怎么呆在屋子里不出來啊,是身體不舒服嗎?”
見里面沒有應答,向晴敲了幾下門,仍然沒有動靜,她一把推開門,發現米睿蒙著被子偷偷哭泣。她趕緊挪開蓋在頭上的被子,著急地問:“小睿,出什么事情啦,能跟媽媽說說嗎?是不是百林欺侮你了,還是工作不順心啊?”
好半天,米睿才爬起來,緊緊摟住向晴脖子哭著說道:“媽,你聽說過百林的事情了嗎?”
“別聽那些謠言,簡直是無稽之談。”
“可是,媽,百林現在很傷心啊。當初,我們都不該強迫他回川北。可是現在,他過得一點兒都不快樂,是不是我們太自私了,這樣對他是不公平的,媽--”
聽到女兒這番話,向晴也無言以對,呆呆地坐在床邊。
“他以前是那么陽光帥氣,那么才華橫溢,對未來總是充滿激情與活力,可是現在--我害了他,媽--”米睿越說越傷心。
“小睿,你言重了,談不上自私或者說害他。只是當初沒有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再說,生活本來就沒有一帆風順,總會遇到這樣或那樣的挫折。別哭了,也別自責了,還是想想辦法如何讓他快樂吧。”
“讓他快樂?媽,能有什么辦法啊?”
米睿和母親四目相對無言。過了一會兒,米睿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媽,有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什么事不能告訴媽呀,說吧。”
“上次我和百林結婚的時候,你們人前人后拋頭露面,而百林父母卻冷落在一邊。盡管他們都沒說什么,但是百林在喝醉酒的時候無意中透露過這件事情。”
“我們都沒有嫌棄啊,而且……”向晴努力回憶當天的情形,突然拍了下自己腦袋:“哎呀,當天不是考慮到他們來自農村,宴會上又有那么多領導,所以沒有安排他們父母講話,而且好像沒有坐在正席……”
“當然沒有坐正席,而是坐在一個角落里,包括老家來的親戚朋友。”米睿也覺得非常慚愧。
“確實沒有考慮周到,失誤啊。”向晴自責地嘆了口氣。
“嘿,有辦法啦!”向晴突然高興地說。
“什么辦法呀,媽,你快說嘛。”
“百林是個大孝子,大家都知道的,但他最怕兩個人。”
“那還用說,當然是他爸媽呀。”
“對啊,他現在心情不好,只要把他父母接過來一起生活,不就轉移他的注意力了嗎?這樣的話,也許是個好辦法。”
“對啊,但不知道百林會不會同意。”
“要不,你抽個時間直接先把兩位老人接過來再說?”
“那不行,媽,假如百林更加不高興怎么辦啊。”
“也對,沒有征求他的同意,可能會適得其反。”向晴在一邊冥思苦想。
“他現在暫時不是呆在以前的房子里嗎?你過去陪他生活一段時間,幫他洗衣作飯。這樣你既要工作,又要忙家務,肯定累得不行,那百林肯定得心疼啊,就有機會跟他說把他爸媽接過來幫忙,這樣不就就水到渠成了嗎?”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媽,姜還是老的辣。”米睿馬上破涕為笑。
“都多大啦,還哭鼻子!聰明的女人要懂得經營自己的婚姻,而不消極甚至消沉。百林暫時遇到事業上的挫折,你就要想辦法為他分憂解難,讓他感覺到家庭的溫暖。再堅強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時候,你要用心去呵護。”向晴以自己的經驗教育女兒。
米睿畢竟在政府大院長大,深諳政府機關一些不成文的規定,她幾乎從未到百林辦公室去過。但這次有所不同,所以下班后,她在市委門外等候百林。
作為米副市長的千金,不論是市委領導還是秘書大多數認識。當他們下班經過市委大門口時,米睿熱情地與他們一一打招呼。約半個小時過去了,整個市委辦公大樓除了百林辦公室之外,其余都已經關燈熄滅。米睿只好上樓推開百林辦公室,只見他正表情凝重地坐在電腦邊,既沒有寫材料,也沒有看書,就只是呆呆地坐著,甚至連米睿進來他都沒有發現。
“百林,都下班了,咱們回家吧。”米睿俯在耳邊輕輕說道。
百林身子略微顫抖了一下,馬上轉過身問道:“哦,你怎么來啦?”
“我來接你回家啊,走吧,都下班了。”米睿拉住百林胳膊便往外走。
“在辦公室都呆了一整天,屁股都坐痛了,陪我走路回家,好嗎?”米睿深情地望著百林,其實她是想順便到菜市買些東西回家。
“隨便吧,無所謂。”百林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一路上,米睿找各種話題逗百林開心,但他總是問一句答一句,沒有太多語言。米睿知道百林平時就不喜歡夸夸其談,所以也能夠理解。在沉默中穿過幾條街,越過幾條巷,來到菜市場。米睿纏著百林進去選了些魚和其它蔬菜,她準備親自下廚做晚飯。
回到百林住處,米睿打開電視,為百林泡上一杯菊花茶,系上圍裙便來到廚房。百林準備幫她打下手,但被米睿推了出去。不一會兒,紅燒糖醋魚、白油炒冬瓜、肉片湯滿滿一大桌。
“咦,偉大的市長千金居然能夠做菜了呀,味道聞起來還不錯。”百林居然高興地跟米睿貧嘴。
“那必須的,百林同學如此優秀,娶個老婆如果太差勁的話,肯定會被休掉的。”米睿同樣逗他開心。
兩人一起愉快地共進晚餐。吃完之后,米睿又洗碗、收拾餐桌和廚房,而且還把所有房間衛生全部清掃一次。當她做完這些家務活之后,躺在百林懷里安靜地陪他看電視。確實太累了,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擔心感冒,百林輕輕地把她抱進臥室。害怕吵醒妻子,然后把電視聲音調到最小。這段時間,工作方面壓力太大,百林睡眠不好,晚上大多數時間看電視打發時間。
一連幾天,米睿既要早早上班,又要提前回家煮飯、做家務,整天忙得團團轉,晚上一直喊腰酸背疼。百林心疼妻子,試著問:“你一天到晚實在太累了,要不請個保姆,或者搬回你爸媽那兒去住吧。”
“既然好不容易搬出來,就先住上一段時間再說唄。”
“那這么累,你身體怎么受得了啊?要不,暫時行請個保姆?”
“何必花這些冤枉錢呢?你看這樣行不行,把你爸媽接過來幫幫我們?”米睿見時機成熟,試探性問道。
“不好吧,他們在家里要做莊稼,最關鍵的是他們作的飯菜不會合你的味口。”百林嘟囔了一句。
“都說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百林,你不會瞧不起自己父母吧。”米睿明知故問。
“說什么呢,我怎么會嫌棄自己的父母呢?”
“那你為什么不同意把他們接來呀?”
“我是擔心……”百林不愿意把話說完。
“你是擔心他們來了會受委屈么?”米睿直接把話點明。“百林,既然咱們現在是夫妻,彼此理所當然是家庭中的一員。你放心,我會把他們當成自己父母一樣對待,相信我嗎?”
通過這么多年的接觸,百林當然了解妻子知書達理,不像一般干部家庭子女那樣矯情,所以點頭答應了。
一個周末,百林帶著米睿專門開車把父母從老家接到川北市。小倆口商量,把百林的工資卡交給父母,作為四個人的生活開支,米睿的工資和資金則存銀行。雖然不夠寬裕,但一家人的溫飽沒有任何問題。而且母親田芬芳從來都是精打細算,所以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
有父母在身邊照顧,百林心情自然愉快得多,再也不像之前那樣愁眉苦臉。看著丈夫臉上逐漸增加了笑容,米睿也放心多了。
不久,喜事接二連三地到來。先是米睿懷上了小寶寶。半年后,百林也被組織部門委以重任,調到市招商局任副局長。老局長因病長期住院,由百林暫時主持全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