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生(二)
下沙村位于黃河下游,江巧巧目前是不清楚的。她只冷眼看著自己周邊的環(huán)境,跟著陸寶在村莊的道上走過去,看到這個村莊是荒落不堪,一路所見,無論是壯年青年,還是老弱婦孺,大都滿臉菜色,骨瘦如柴。包括身邊這群討厭的小孩。
出了村莊,越過小樹林子,小孩子們就沒興趣跟了。只剩二人往河西走,而從這兒也能看到外面景象了。但見東邊一望無際的黃沙灘,邊上長著幾簇黃的野菊花,風(fēng)一吹,野花也顫抖著低吟。
江巧巧也被風(fēng)吹的亂了發(fā),風(fēng)中似還帶著沙子,惹得她瞇了眼。
一直往西走,走了很久,才看到連成排的田地,陸寶加快了腳步,江巧巧沒力氣,步伐又沒他大,只好跟著他跑。累的直喘氣,正要叫他停下來,陸寶驟然停下腳步,指著中間的一塊田嗚嗚叫著,江巧巧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地是他家的。
江巧巧不自覺的蹲下來,看了看地。這地,比起他們一路走來路過的那些地,要強很多。
她雖然剛才也沒仔細(xì)瞧,但看見東邊那成大片成大片的荒灘,上面泛著的白色鹽漬,如果所料不錯,那都是鹽堿地。
正發(fā)呆,陸寶又拽她了。這傻子用的蠻力,江巧巧本身手腕就破了皮,這一下子被拽,那是鉆心的痛。
江巧巧本身又渴又累,加上饑餓,這會再被拽疼,已是怒火中燒到極限,喝道:“干什么!”
她本身發(fā)怒起來氣場就強,雖現(xiàn)在是個小孩子,這個傻子也被她那眼神嚇著,喏喏退后了兩步。
江巧巧渾身骨頭發(fā)酸發(fā)痛,皺著眉頭就要先在地邊坐下來。
那陸寶竟朝她走,江巧巧警惕的看向他,半直著身子,沒再坐。
陸寶果來拽她,江巧巧一閃身避開,心知這家伙是要叫她干活,皺著眉道:“我現(xiàn)在沒有力氣,讓我歇會先!”
那陸寶又啊啊叫著,手還往棗樹蔭下指,棗樹蔭下有一個石條子,江巧巧不太相信的猜測道:“你讓我坐那兒?”
意外的,陸清河竟點了頭。
江巧巧睨了他一眼,沒想到這個傻子倒不是個心黑的。
江巧巧吸了口氣,走了過去,在石條子上坐了下來,嫌棄的整理了一下自己又臟又爛的粗布麻衣,揉了揉發(fā)疼的手腕。
陸寶啊啊的竟說了話:“我……我干活,你,你……不,不跑……”
江巧巧艱難的聽著,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幫我干活?”
陸寶點了點頭。
江巧巧也就點了點頭。不是她要欺負(fù)一個傻子,是她現(xiàn)在心力交瘁,她感到自己呼個吸都是難的,別說干活了。
陸寶便把繩子遞給了她,自己下地干活了,但還是不放心,一步三回頭。
江巧巧心里想,其實他沒什么可不放心的,按照原身的記憶,這里千里黃沙灘,原身已經(jīng)跑了四五次了,一次沒跑掉。
她現(xiàn)在連記憶都沒整理好,更沒力氣跑。
她在原地歇了一會,開始整理腦子里的記憶。
整理了半晌,也只整理出來有限的東西,因為這個姑娘所知道的實在狹隘。
知道的不過有:朝代是元朝,但不是歷史上那個元朝,而是由漢人統(tǒng)治的。當(dāng)今皇上昏聵,獨寵周貴妃,周貴妃榮冠后宮,聲勢之隆猶如明朝的萬貞兒。全國上下卻是民生凋敝,百廢待興。再關(guān)于國家、朝堂的就一概不知了。
而這些信息還是在小姑娘被賣的途中得知的。
被賣之前的記憶,竟一點沒有!
江巧巧連拍了幾回自己的腦袋,反復(fù)想,可以對于被賣到下沙村之前的事情還是一點都想不起來!
原身什么身份什么來歷那就是個謎。
想不清那就想之后的,下沙村是個窮要飯村,沒女人愿意嫁過來。到了下沙村后,當(dāng)了人家的童養(yǎng)媳,吃也吃不飽,穿也穿不暖,終日遭受毒打。江巧巧受不了這折磨,跑了四次,每次回來都是更狠的毒打,就在最后一次,毒打過后,加上發(fā)高燒,就這么生生去了。然后她就穿過來了。
江巧巧嘆了口氣,已經(jīng)不能用“倒霉”這兩個字來簡單的形容她的遭遇了。
她上輩子雖說有點出風(fēng)頭,可也并沒干過什么傷天害理的大事啊,怎么就穿了呢。
在這里,還要簡單介紹一下江巧巧上輩子的經(jīng)歷。江巧巧的娘從一生她就去了,她爹是個暴發(fā)戶,一身毛病,脾氣臭,不著家,粗魯沒學(xué)問,但培養(yǎng)起她這個獨苗來那是不遺余力。從小,只要她在任何事上稍微表露出一點的興趣,她那老爹就砸錢砸人來培養(yǎng)她。江巧巧也爭氣,可謂全面發(fā)展,上學(xué)的時候在學(xué)校里叱咤風(fēng)云,琴棋書畫一樣不落的精通,到了考學(xué)的時候意外的報了農(nóng)學(xué),但竟也很快獲得了幾個世界級國家級的大獎。可以說,從小就是家長眼中別人家的孩子。
但是怎么就能倒霉到上臺領(lǐng)獎的時候摔了一跤?然后就穿了呢!
這可謂是本年度最奇怪新聞了吧!
江巧巧扶了扶額,往遠(yuǎn)方看去,漫山遍野野菊花,開的十分燦爛炫目。三面圍繞著丘陵一般的小山,山那邊是更高的山,另一面是河灘,如何逃?黃沙連綿,只有周邊幾個村子,千里難見人煙。
想到這兒,肚子又開始抽著疼了,她看見地上有幾個落下來的棗,也不顧鳥琢過了,撿起來吃了。緩了口氣。
然后去看陸寶。
陸寶一個人在田間干活,許是怕她跑了,干一會就抬頭看她一下。
其實,他不用老是看自己,江巧巧想。周邊這么多干莊稼活的人,自己跑兩步,就能被抓到。她還廢那事干嘛!
且說如今時節(jié),秋收剛過,大家伙都忙著秋耕、秋播,就是不打算秋播的地,也都抓緊時間在犁在翻。
江巧巧因為是搞農(nóng)業(yè)的,看一眼就明白了其中的原理,這個時候冬耕春播地,土壤深層的害蟲、病菌及雜草種子能夠被翻到地表上,到上凍的時候,就會被凍死、干死或被天敵啄食,從而能減少越冬基數(shù),減輕來年危害。這也是農(nóng)民們千百年來積累的智慧。
但是照江巧巧看來,現(xiàn)在這個溫度,進行冬耕還是稍有點早了。現(xiàn)在害蟲翻出來凍不死,還有可能再度進入深土層,進行生長繁殖。
不過也不一定,也許這兒的氣候跟前世的不一樣,上凍快,冷的快。畢竟古代可沒有全球變暖。
江巧巧胡思亂想了一大堆,扶著腿站了起來,往陸寶走去。
但見陸寶拿個鋤頭在那兒刨坑,刨一會,刨出幾溜后,就拾起來,在坑里頭撒種子,這是最人工最原始的播種方法。
這樣的撒種方式,既慢,撒的種子也不均勻,深淺不一致,后期管理也不方便。
照江巧巧看來,這樣的大塊平地,最適合條播,要是有個條播機,半個小時不到,就能把這剩下的地全播上種,還保準(zhǔn)播的又勻又好。
江巧巧知道條播機的播種原理,也對它的結(jié)構(gòu)、工作原理很熟悉,腦子想著過些天試試畫個圖紙,看能不能讓人造出來。但現(xiàn)在,也幫不上什么忙了。
不知不覺間,金烏墜下去了。在黃河灘上鍍了一層泛金的光。廣袤無際的天穹,晚霞在升起的裊裊炊煙中層層的暗下來,江巧巧和陸寶拾起來農(nóng)具回家,一邊走,江巧巧一邊望著景色,她常年活在霧霾里,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壯觀、干凈的景色,但也很少有過的悲涼忽忽然躍上心頭。
遠(yuǎn)遠(yuǎn)的,應(yīng)景似的,竟傳來幾聲山歌:“老天爺,我要與你打冤家!人說你能將福祥!親娘餓死荒郊外,孝子干看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