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相逢(十二)
陸白從給前臺打完電話開始,便不自覺地計算時間,也許出于醫生的職業本能,對時間的預估總是異常精準。他能想象程以沫在酒店經理引導下從前臺離開,穿過大堂,刷卡坐電梯上來,再走過長長的走廊,應該不會超過3分鐘。但每一秒對陸白而言都異常難捱,他靜靜地聽著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咚咚跳著。
可是門鈴聲卻未如預料般響起,她在干嘛?她也在害怕嗎?呵,這么多年了她還會害怕什么,當年她說出那樣的話時都不曾露出一絲害怕的神色,現在她反而害怕了?不,不可能。
于是陸白猛然打開門,看見正欲轉身離開的程以沫,這個女人還真的一點也沒變,她又想像七年前那樣無聲無息地逃走?
陸白開門后便回身朝屋里走去,自顧自地在L型沙發上坐了下來,程以沫一把推著馬上要關上的門,硬著頭皮走進了房間。
陸白住的是一個套間,穿過木質玄關便是客廳,布置著大大的L型沙發、茶幾和吧臺,臥室、書房和衛生間在另一側,用厚厚的胡桃木推拉門隔開,顯得非常典雅。
房間只開著一盞落地燈和幾盞吧臺上方的小射燈,有點昏暗,程以沫看不太清楚陸白的神色,只見他穿著一身淺色休閑服,純色T恤松松地套在身上,頭發還沒有全干,發尖濕漉漉地卷著,坐在那張大大的沙發中央,落地燈把他的身影拉長映在地上,竟然顯得有點孤單。
猶豫了一下,程以沫走到了陸白正前方,低頭看著陸白干凈修長的手指交錯著放在大腿上,雙眼注視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方冉讓我來的。”幾經艱難,她終于開口說出第一句話。
陸白微微皺了皺眉,抬頭看著程以沫,她還是穿著白天那身藍色綢緞裙,只是頭發已經放了下來,長長的微微卷著,幾縷發絲遮住了小半張臉。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程以沫,他身高比程以沫高很多,程以沫又有喜歡低頭的習慣,所以陸白幾乎都是從上而下看她,覺得她總像只溫順的小白兔一樣呆在自己身邊。而現在,抬頭看向她,陸白突然發現被貼身裙子勾勒出明顯身材曲線的程以沫,原來小巧的臉上長著一雙細長的媚眼,在昏暗的燈光下竟然顯得無比魅惑和性感。
看著陸白靜靜地望著自己出神,程以沫心里越發不踏實,只想著趕緊說完話就離開。
“我和顧俊真的沒有什么,況且他現在結婚了,我覺得他會對方冉好的。我想,也許你和方冉是…好朋友,所以請你放心也請轉告方冉,我不會再出現的。”程以沫鼓著勇氣說完了斟酌已久的話,微微松了一口氣。
“呵,不會再出現。”良久,陸白突然冷笑了一聲,瞇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來就為了說這個?”
程以沫一下子被問住了,是的,她就只是來說這個而已,不然還能來干什么呢?
看著程以沫沉默不回答,陸白一直被煎烤著的內心突然變得燥熱起來,他噌的一下站起來,一米八幾的身高從上至下看著程以沫,程以沫身后就是矮矮的茶幾,她沒辦法后退,于是被困在了陸白高大的身影里,感覺到了一種令人畏懼的壓抑。
程以沫腦子里更加一片空白了,不斷搜索和組織著應該說的話,可是她能說什么呢?說出那句遲了七年的“對不起”?可是已經七年了,陸白早已經走出來,過著正常的生活,也有過方冉這樣自信優秀的女朋友不是嗎?她還有什么舊事重提的必要呢?
看著程以沫又不自覺地皺起了眉,沒有涂任何唇彩的嘴微微嘟著,陸白不曾多想便低頭吻住了程以沫。
程以沫明顯被陸白突如其來的吻嚇住了,渾身一震,下一秒便掙扎著想要推開,可是陸白一只手按著程以沫的后腦勺,另一只手緊緊環著那細細腰肢讓她更加靠近自己。
程以沫嘗試用力推著陸白卻一點也動彈不了,陸白的吻越來越深,扶著自己腰的手掌溫度也漸漸升高,越來越緊的擁抱讓她有點眩暈,這一切是那么陌生卻又熟悉。曾經陸白也是這樣抱著自己吻著自己,他們和無數的普通情侶一樣品嘗著愛情的甜蜜,可是現在的她還有什么資格這么做呢?
程以沫清醒地用力咬了一下陸白,陸白沒想到程以沫會這樣做,吃痛了一下便放開了她,下一秒回過神來便也察覺到自己的荒謬。
陸白喘著氣無力地坐了下來,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握成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他應該是恨她的,恨她若無其事地出現,不管是白天還是現在,她跑來和他說這些話有什么意義呢?
他也曾無數次想象過程以沫出現在他面前的情形,但絕對不是今天這樣,一邊和已婚男人在婚禮上糾纏,一邊跑來酒店和自己說再也不會出現!
這七年他像囚徒一樣困著自己,直到剛剛開門前,他還抱著一絲僥幸的期待,內心有個聲音在對自己說,只要程以沫對他說一句抱歉,說她錯了,不,哪怕一句話不說,只要程以沫站在他面前,和以前一樣牽他的手,他就可以什么都不計較,不需要解釋不需要道歉!是啊,他只想要程以沫回來而已!可是到頭來卻發現這都是自己的一廂情愿,七年的感情對程以沫而言早已經時過境遷,她瀟灑地過著自己的生活。呵,真的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