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

　　“堂下女犯，你可知罪？”

　　審判長重敲驚堂木，怒目圓嗔。

　　“奴不知所犯何罪。”婦人跪在地上，畏畏縮縮地說道。

　　“你縱子行兇，勾結奸佞，竟說不知何罪？”

　　“冤枉啊大人。我兒年幼，一向是個聽話懂事的孩子。奴也不知我兒那日為何在此行兇，當日那奸佞拐走我兒，他是魔，定是他操控了我的兒子，才叫他做出那等錯事。奴并未勾結奸佞，是那奸佞要將我兒的尸體送還，是他要羞辱奴，是他害了我兒，害了麗麗，害了大家啊。”

　　婦人聲淚俱下，似是遭受萬箭穿心之苦，悲痛地乞求世人憐憫。

　　‘樘’

　　“肅靜，神明之下，豈容你如此喧嘩。”

　　審判長重敲驚堂木，待婦人平緩情緒后，虔誠地仰望晦暗的石壁，警告世人，神明知曉一切。

　　“奴知罪，是奴的錯。”

　　婦人妥協了，低著頭認罪伏誅。

　　“既知罪，那你詳細說說你這罪，從何而來？”

　　“奴之罪，其一便是這教子無方。神愛護世人，而我的兒子卻不愛神，所以他才會被奸佞選中，受奸佞操控在審判臺犯下殺人之罪。其二，是奴不配愛神。奸佞與奴說話，是奴之罪。奴不該在那一刻忘記神明的警示。奴之子背叛了神明，便是罪人，奴不該受奸佞迷惑，將尸體抱回家中，埋葬于地下。”

　　婦人匍匐在地，語氣漸漸狠戾，到最后如一垂死老嫗般掙扎著，扭曲身體，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敬愛的神。你創造萬物，你無私偉大，而有人卻將你拋棄。你不該創造人，人不值得你愛。”

　　只見婦人緩緩站起，突然，渾身充滿了力量，猛然沖上臺前，將審判場上的大石柱連根拔起。

　　突如其來的變故將審判長嚇得屁滾尿流，害怕地跪倒在地上乞求著婦人的寬恕。

　　婦人不想放過審判長，擎天石柱在婦人手中如蒲草一般輕柔。

　　正當這蒲草要將審判長壓成肉餅，小西終于出現了。

　　他輕輕一墊，便借著審判長炙熱的頭顱飛了起來，正好落在石柱之上。

　　按理說，一根柱子，一個人，應該是加重力道往下沉，卻不知怎的，這根石柱像是黏在小西腳底，一動也動不了。

　　“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這權杖是什么？你以為你能操控多少人？你以為你能騙過多少人？”

　　“大膽賤奴，你藐視審判長，侮辱小西，從今天起，你的族人別想得到一滴金水。”麗麗的弟弟從審判臺后走出，瞋目切齒道。

　　“金水？哈哈哈哈哈，偷搶來的東西是有多貴重？”

　　“呸。老娘不稀罕。反正在你們眼里，我做什么說什么都是錯。我本就是你們眼里的賤奴，我的族人，這上面坐著的每一個人都是。”

　　婦人將石柱狠狠砸在地上，滿目猩紅地看著坐在看臺上的世人，痛心疾首地哭喊道。

　　“我只可憐我兒子武藝不精，沒辦法在他生前親手割掉麗麗的喉嚨。也可憐我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紀，還是學不會你們那一套。我恨我自己殺不了你，更恨我自己不懂得什么叫屈服。”

　　“什么他媽的狗屁的神。什么他媽的狗屁的公正。什么他媽的狗屁的人。”

　　“我敬愛的魔啊，我愿永生永世成為您的信徒。我愿將我奉獻，奉獻我的軀干，奉獻我的血液，奉獻我的靈魂。請您救贖我吧，以無邊的黑暗與寒冷，救贖我吧。”

　　婦人咬破手指，胡亂又有章法的在空中揮舞。

　　“你找死。”

　　小西驚恐地看著婦人施咒，手中的權杖幻化成蛇，急速猛沖，試圖在魔降臨前殺死婦人。

　　“小西，你輸了。從十五年前起，你每一天都在輸。”

　　臺上的看客一如既往的安靜，像十五年前，像三天前，像今天。

　　只是這一回，曾經死去的男孩再也活不回來了，如今死去的婦人再也無法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