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震耳欲聾的巨響!狂暴的能量沖擊波猛地炸開!
整個毒火殿劇烈搖晃,巖石簌簌落下!地火池的火焰被徹底壓滅,無數藥柜丹爐被震得粉碎!灼熱的氣浪與刺骨的寒流瘋狂交織、撕扯、湮滅!
赤煉尊者那狂暴的烈焰掌力,在接觸冰寒光柱的瞬間,竟如同遇到克星般飛速潰散、凍結!他驚駭欲絕地看著那恐怖的寒光吞噬了他的掌力,狠狠撞在他的護身罡氣上!
“咔…咔嚓嚓!”
赤紅的護身罡氣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極致的寒氣瞬間侵入他的四肢百骸!
“呃啊——!!!”赤煉尊者發出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他整個人從手掌開始,迅速被一層厚厚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玄冰覆蓋!那冰層蔓延的速度快得驚人,眨眼間便覆蓋了他的雙臂、胸膛、頭顱……最終將他徹底凍結成了一座保持著驚駭絕望表情的冰雕!
寒冰光柱余勢未消,轟擊在赤煉尊者身后的巖壁上,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布滿鋒利冰棱的恐怖窟窿!
整個大殿,瞬間陷入一片死寂的冰寒地獄。只有中央那被凍結的地火池,還殘留著一絲扭曲的熱氣。
宋傾蕪緩緩放下手指,臉色蒼白如紙,左臂的灼傷在寒氣的反襯下顯得更加刺目。她微微喘息,顯然剛才那一擊對她消耗極大。
蘇子澈掙扎著從墻角站起,抹去嘴角的黑血,震撼地看著眼前這冰火交鋒后留下的恐怖景象,看著那座栩栩如生的赤煉尊者冰雕,再看向那個手持解藥、清冷如月、卻蘊含著毀天滅地之能的素白身影。
她不僅找到了解藥,更以雷霆手段,一舉鏟除了南姜太子最倚重的爪牙——赤炎門的中樞核心!此役之后,赤炎門群龍無首,必將元氣大傷,甚至分崩離析!
宋傾蕪轉過身,無視周遭的狼藉與冰寒,將手中的赤紅玉瓶拋給蘇子澈。“蝕骨解藥,速服。”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但語氣依舊不容置疑。
蘇子澈接過尚帶一絲溫熱的玉瓶,瓶身那火焰標記灼燙著他的掌心。他看著宋傾蕪手臂上那片刺目的灼傷,又看向她蒼白卻依舊平靜的臉,心中翻涌的情緒復雜到了極點——劫后余生的慶幸、獲得解藥的狂喜、對她恐怖實力的震撼、對她出手相助的感激,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因她受傷而生的……悸動?
他拔開瓶塞,一股辛辣中帶著奇異清香的藥氣撲面而來。他毫不猶豫地將瓶中赤紅如巖漿般的藥液一飲而盡!
藥液入喉,如同吞下了一口燃燒的火焰!一股磅礴熾熱、卻蘊含生機的力量瞬間在體內炸開,霸道地沖向被蝕骨幽曇陰寒劇毒盤踞的肩胛!冰與火在他體內展開了最激烈的交鋒!
“呃……”蘇子澈悶哼一聲,單膝跪地,渾身劇烈顫抖,豆大的汗珠瞬間浸透衣衫,皮膚下青筋暴起,紅白之氣交替升騰!劇痛遠超之前寒氣壓制之時!
宋傾蕪靜靜地看著,并未再出手。她知道這是解藥在發揮作用,強行拔除陰毒的過程必然痛苦萬分。
不知過了多久,蘇子澈猛地噴出一大口濃稠如墨、散發著刺骨寒氣的黑血!隨著這口毒血的噴出,他肩胛處那烏黑的傷口迅速褪色,麻木僵硬的感覺如同潮水般退去,雖然依舊虛弱劇痛,但那蝕骨的陰寒腐朽之感,終于徹底消散!
他緩緩抬起頭,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重新恢復了銳利與清明。他看著宋傾蕪,聲音沙啞卻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宋傾蕪微微頷首,目光掃過殿外隱約傳來的、因核心爆炸而更加混亂的喊殺聲。
“此間事了,該走了。赤炎門已廢,姜玦……該痛了。”她轉身,素白的身影走向殿門,左臂的灼傷在破碎的衣袖下若隱若現。
蘇子澈掙扎站起,深深看了一眼那座赤煉尊者的冰雕,又看了一眼宋傾蕪的背影,快步跟上。
兩人再次融入夜色,留下身后一片冰封火獄的廢墟,以及一個被斬斷重要臂膀、即將陷入狂怒的南姜太子。而他們之間,那在生死與鮮血中淬煉出的、難以言喻的默契與聯系,已悄然深入骨髓。前路,依舊荊棘密布,但至少此刻,他們并肩。
焰谷的硝煙與血腥被遠遠拋在身后。
在一處隱秘的山澗清泉旁,蘇子澈一行人暫時休整。
解藥的熾熱藥力已徹底拔除了蝕骨的陰毒,內腑震蕩的傷勢雖需調養,但他眉宇間已重現銳氣,赤炎門覆滅帶來的戰略優勢讓他心情大好。然而,當他目光下意識地投向那道素白身影時,心頭卻莫名一緊。
宋傾蕪坐在泉邊青石上,正用清冽的泉水清洗左臂那片被焚心掌風掃中的灼傷。破碎的衣袖下,紅腫焦黑的傷痕與她周身清冷的氣質形成刺目的對比。她動作專注,神情平靜得近乎漠然。
就在蘇子澈猶豫著是否上前時,宋傾蕪已停下了動作。她并未看他,只是望著潺潺流水,清冷的聲音如同山泉滴落玉石,清晰地響起,打破了山澗的寧靜:
“公子毒傷已解,姜玦重要勢力被瓦解,剩下的事,想必公子自有打算,南姜之行,亦算告一段落。此間事了,輕蕪……該告辭了。”
告辭!
這兩個字如同冰錐,猝不及防地刺入蘇子澈耳中,讓他瞬間從赤炎門勝利的余韻中驚醒,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了一下!一股強烈的空落感伴隨著難以言喻的不舍洶涌而至。
他從未想過,她的離去會如此突然,如此……讓他難以接受。
“姑娘!”蘇子澈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切。
他下意識地站起身,幾步走到她身邊,玄色的衣袍拂過沾露的青草。“這就要走?”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她清冷的側顏,試圖從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上找到一絲轉圜的余地。
宋傾蕪這才緩緩轉過頭,清澈的眼眸看向他,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淡然:“嗯。歷練已畢,自然該離開。”
“歷練……”蘇子澈重復著這個詞,胸腔里那份翻涌的情緒找到了出口。他深吸一口氣,眼神灼灼,帶著前所未有的熱切與挽留之意,“姑娘既為歷練而來,凡塵廣闊,何處不可修行?不是一定要前往殺機四伏的地方!”
他向前微傾身體,姿態放得極低,語氣誠摯得近乎懇求:“中山百廢待興,我想在國都籌建‘明德書院’,非為權貴,專為收容那些戰亂流離、無家可歸的孤兒,以及貧苦無力求學的孩童。授其詩書,傳其技藝,使其有安身立命之本。此乃澤被后世之基業,我心甚堅!”
他的語速加快,仿佛生怕慢了一刻她就消失不見:“不過,主持書院之人,需心懷慈悲、眼界開闊、格局超然,更需……絕對信任,足以托付此等重任!放眼天下,能擔此任者,非姑娘莫屬!姑娘心懷蒼生,這書院正是將這份關切落到實處之良機!在雪峰是修行,在此間庇護教導蒙昧孩童,使其明理向善,不亦是另一種功德無量的修行?何不……暫留中山?”
他伸出手,并非唐突的觸碰,而是掌心向上,做出一個邀請的姿態,眼神熾熱而真誠,帶著孤注一擲的挽留:“隨我回中山吧!明德書院,需要你!”
山風似乎也屏住了呼吸。宋傾蕪的目光落在蘇子澈伸出的手掌上,那掌心似乎還殘留著戰斗的力量,也帶著此刻不容錯辨的誠摯與……某種讓她心湖微瀾的熾熱情意。她沉默著,清冷的眸子深處似有漣漪輕蕩。
蘇子澈緊張地等待著她的回應,心懸到了嗓子眼。見她沉默,他心中那份因她即將離去而激起的強烈不舍,促使他將連日來困擾的另一個難題拋出,既是真心請教,也是為了留住這交流的契機,多留她一刻也好:
“姑娘見識卓絕,子澈尚有一事,如鯁在喉,懇請姑娘指點迷津。”他的姿態放得更低,如同弟子求教,“中山舊貴族盤踞,土地兼并,私蓄奴民,隱匿人口,致使國庫空虛,百姓流離,新政如陷泥沼。此等‘百足之蟲’,依姑娘之見,當如何才能真正‘死僵’?”
宋傾蕪的目光終于從蘇子澈的手掌移開,望向遠山流云,聲音依舊清冷,卻帶著洞穿世事的透徹:
“公子既知癥結在‘私奴私民’與‘土地兼并’,便當直指根源。貴族之根基,在于依附其身的‘人’與‘地’。欲破其勢,需釜底抽薪——釋私奴為良民,分土地予耕者。”
她的話語清晰、徹底、一針見血:
“釋放,非空文。需以國法明定:凡中山之民,無論貴賤,皆為王臣,非私產。禁買賣,禁蓄奴。現有私民,登記造冊,給予平民身份,編戶齊民。”
“至于土地,丈量全國田畝,無論王田、封地、私田,皆需登記。依人口、丁壯,按律均分授田。貴族封地逾制者,收回;隱匿私田者,重罰充公。授田之民,只納國稅,免私租勞役。”
她的聲音冷了幾分,卻蘊含著強大的力量:“此策推行,必遭反撲。不過,公子若真欲根除積弊,使中山根基穩固,非行此雷霆手段不可。釋私民分田,則民有所歸,心有所向,國力自增。貴族失人失地,其勢如無源之水,縱有百足,亦將僵枯,只是推行之際,需注意時機和手段。”
清晰、徹底、一針見血!這藍圖雖在他心中,卻總是游移不定,不曾如此果斷、決絕!他眼中露出敬佩之色:“姑娘真乃國士!此策雖險,卻是治本之道!子澈受教!”他深深一揖。
他看著眼前女子,她手臂的灼傷刺目,臉色因消耗而蒼白,可她的智慧與胸襟卻如皓月當空。
那份始于瓊華苑的欣賞,歷經生死考驗的震撼與并肩,在此刻終于凝聚成無法忽視的、帶著強烈傾慕的情愫。信任早已根深,愛戀如藤蔓纏繞心間。
“書院之事,亦是此策之基石!”蘇子澈再次提起,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與最后的希冀,“教化蒙童,開啟民智,方能穩固根基。姑娘……”他伸出的手未曾收回,眼神似有隱匿在深處的星光,“隨我回中山吧!這凡塵歷練,與蒼生同行,豈不比獨居雪峰更有意義?”
山澗的風似乎停滯了。
宋傾蕪的目光再次落回蘇子澈伸出的手掌上,停留了片刻。最終,她緩緩抬起未受傷的右手,指尖縈繞著一縷極其細微卻精純的寒氣。她沒有去碰觸他的手掌,而是將指尖輕輕點向自己左臂的灼傷處。
隨著寒氣的滲入,那片猙獰的紅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褪、平復,焦黑的邊緣迅速結痂脫落,露出下方新生的、瑩潤的肌膚。這近乎神跡的療愈,卻讓宋傾蕪本就蒼白的臉色透明了幾分,仿佛消耗了極大的本源。
蘇子澈看著她為自己療傷,看著她因消耗而顯露的脆弱,心頭的悸動與憐惜幾乎要破腔而出!他喉頭滾動,下意識地想要阻止,卻終究沒有出聲。
療傷完畢,宋傾蕪收回手指,指尖寒氣散去。她抬起頭,看向蘇子澈。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里,清晰地映著他關切、緊張、期盼交織的臉龐,以及那眼底深處再也無法隱藏的情意。
她的唇角,似乎極淡、極淺地向上彎了一下,如同冰湖乍裂的一絲微光,轉瞬即逝。
“公子宏愿,令人欽佩。土地之策,亦是治世良方。”她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少了疏離,“不過涉足其中非我的意愿,告辭。”
她站起身,素衣輕揚,那剛剛愈合的手臂在陽光下瑩白如玉。
“書院之事,公子仁心,必有賢士相助。至于釋民分田……”她頓了頓,目光投向中山的方向,帶著深意,“此乃刮骨療毒,公子需慎之又慎,亦需……足夠的力量。時機若至,天道自會指引。”
她微微頷首:“公子保重。”
話音落下,她不再停留,轉身,步履從容地沿著山澗向上游走去。身影在林間漸行漸遠,飄逸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