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唐人?”癱在地上的柯岐人手不自覺的摸向腰間,似乎還想有反抗的決心。
“我勸你最好不要這么做。”張友生用刀尖挑開了他的腰帶,從他腰間滑落出一把彎刀匕首,“說,你們為什么回到這里?”
柯枝人見周圍同伴已死,他也沒了最后反抗的機會,便祈求張友生能夠留他一條性命。
“快說。”
“我說,我說······”
原來他們四個人是從混戰里逃出的四個柯岐逃兵,南邊的戰爭實在是太過慘烈,馬家軍已經殺紅了眼,準備進行一場不死不休的戰斗。一方守國,一方掠奪,這時候就有些柯岐國的士兵打了退堂鼓,四散逃開了,他們在平原上沒找到方向,沒想到就在這路上遇到了張友生。
張友生心道,原來是四個逃兵。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話還沒有說完,張友生便一刀從虛空劈下,頭也不回地走掉。
張友生并非嗜血之人,他敬畏死亡。他深深地知道,兩國身份的差別,即便只是萍水相逢,遇到了便只能活下一個人,這個人必須是自己。
他帶著一把吸了四個人血的刀,一路前行。
此后的路上他先后遇到了六個逃跑的柯岐士兵,他們或多或少帶著傷,他們因為激戰變成喪家之犬的模樣。六個人或是單著的,或是成雙扶持的,結果都不想而知。張友生一路上憑著敏銳的六感,矯健的身法,還有一些不甚熟練地刀法將他們一個一個的都解決了。
死相難看,趕到混戰的地方張友生手里的刀已經變成了紅色。
那一片黃塵四起,半落的夕陽將紅光鋪灑在整個疆場之上,這里儼然已經變成了人間煉獄的模樣。
躺在地上的人比站著的人多得多,有的人甚至不是被刀槍殺死的,只是被同伴或是敵人踩踏致死。除了一片片刀光血濺光影,長矛刺破盾牌的撕裂聲,還有每一個參與這場戰斗的人的嘶吼聲,張友生便再也感受不到別的什么了。
遠處的張友生觀察著,他想努力分辨出唐軍在哪里,但是他已經分不清了,兩個陣營已經全部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攻擊。
終于,他看到了一面唐旗,唐旗之下是三個年輕的士兵緊緊地擁護。他們背靠著背圍成一面護著唐旗的城墻,更多的柯岐人沖了上來,他們也是不計生死,前赴后繼。終于三個唐國的士兵終于熬不住這種沖擊了,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帶著傷。
唐旗不倒,國土就還在。他們心里清楚,除非陣亡,死不退縮。
張友生何嘗不知道一面旗幟的作用,在上一個二十多年里,他也是驕傲地在國旗的庇護之下成長。
他舉起那把染紅的柯岐軍刀,邁著他最大的步伐,沖殺過去,嘴里的嘶吼也絲毫不比其他士兵的聲音弱。
那三個年輕的士兵終于還是倒下了,眼看著唐旗就要到下,張友生一把抓住。抽出身上的腰帶,將唐旗死死地系在身上。
“我還在。”張友生也不知道這句話該對誰說,應該是對剛剛死去的三個唐國戰士說的。
他將一把軍刀橫在身前,仍有柯岐國的士兵想要砍倒著面旗幟,來一個便砍一個。
真正在戰場上廝殺似乎真的用不上技巧,在鮮血激怒的戰斗中,一刀砍死一個也不足為奇。被砍死的人也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砍死的,只會覺得一陣劇痛,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殺了別人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殺死了別人,這都是本能。別人砍了過來就躲,身子靈活的就躲過去,躲不過去變成了別人的刀下之魂。敵人就在眼前,在身邊,腦子里只有不停地揮著軍刀,劈砍劈,躲刺躲。
普通的士兵大多都是接受軍營的傳統訓練,適合大規模的廝殺。他們其實本身攻擊并不講招式,只憑著本能,運用長官平日里訓練的肌肉記憶。
張友生這幾跟著師父學到了不少,加上近來數月師父對他的非人訓練,他甚至比普通的士兵戰斗力高上許多。
張友生一個人背著旗子,在戰場上四處游走,一邊躲避攻擊,一邊在尋找將軍。
戰場之上,站著的人越來越少。他們身上或是染了別人的血,或是流著自己的血。在這里,沒有一個人是完整的人了。他們的腦子里只想把眼前活著的東西殺死。
張友生身上也染上了血,是別人的血。他憑借靈活的身法,一直戰到了最后。天上完全看不到太陽的蹤跡,月亮的光影還不足以照亮大地。
不過,四處燃起的火光依然能然他們分清敵我。
“烏奇將軍,我們的人快要全軍覆沒了。”一個在戰場后方的參將對身旁的將軍喊道。
被叫作烏奇將軍的人是這場戰爭的柯岐國指揮官。他統帥著一萬余人的軍隊,對昌南城發起了瘋狂的進攻。只是他也沒有想到,他最終還是被攔在了唐國的南大門前。
天已經黑了,戰火都快滅了。烏奇將軍終于忍不住了,看著倒在地上的尸體,大多數都是柯岐國的子民,這一次戰爭他敗了。
“撤兵!”柯岐國的鼓兵敲起了撤退的戰鼓。
月亮的光,清亮亮的灑在這遍布尸體的戰場上。他們迅速的撤退,沒了前兩日的猖狂,帶著一千余人灰溜溜地逃走。
這一場戰斗打了四個時辰,不休不止。
馬家軍看著落荒而逃的柯岐國,他們迅速地集合到一起,還剩不到八百人。
就這樣,柯岐國逃得很遠了,看不見。馬家軍終于松了一口氣。此刻聽到一聲大吼。
“我的唐旗呢?”
張友生聽得出來,盡管聲音有些沙啞,但是他知道,這一定是馬將軍的聲音。
“將軍,在這里,在這里。”張友生快速跑過去,解下身上的腰帶,將唐旗立于地上。
馬恕看著唐旗,卻也驚訝道:“你這個毛頭小子怎么到了這里?我不是讓全城戒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