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恕身上掛了傷,殘破的鎧甲沒有一塊是完整的。
“師父叫我來的。”張友生掏出一些三七粉撒在了將軍的傷口上,先做一些簡單的消炎,“他似乎料到了今日是決戰,一定要我前來助將軍取勝。”
“我在營帳里看到了很多傷兵,師父給了我一些救急的藥粉,我所帶不多,還是請將軍快快回城吧。我還可以多救一些人。”
馬將軍知道弘陽公的本事。就憑張友生以身護著唐旗也不會懷疑他的話。
“回城。”馬恕的聲音弱了許多,身上的創口扯動著他每一根神經,大聲的說話都是一陣劇痛。
沈從榮聽到命令,隨即大聲喝道:“回城。”
還活著的人,在尸體隊里扒拉著自己的同伴,一個人背上一個,一步一步地往回走。既沒有太多的勝利喜悅,也沒有過分悲傷的心情,他們現在只想回城,洗掉身上的血垢,睡上一覺。疲憊到麻木的他們只能夠聽得到長官對自己的命令。
沈從榮不知什么時候來到張友生的身后,將手搭在他的肩上:“你不來,唐旗就保不住了。”
“沒有我將軍也能打勝仗的。”張友生扶著沈從榮,有一搭沒一搭的往前走。
“見了這四處無數的死人,可曾害怕?”
“我殺了二十六人,來的路上遇到了十個柯岐逃兵,也被我殺了。”張友生淡淡的說道。
借著月光,沈從榮看到這個面色清秀的少年,頓時有一股不得不佩服的敬意。想當年自己少年之時仍是在國都里讀書,甚至不曾見過死人。沒有想到僅一個下午他就憑著一己之力殺死了三十六人。
“你不曾說謊?”
“以我師父的名義,不曾。”張友生拿出三七粉往沈從榮的傷口上撒了一些。
沈從榮一個猝不及防,身高八尺的大漢竟然疼得跳了起來,之后意識到周圍有士兵在笑著自己,忙著吼道:“笑個屁,快趕路。”
沈從榮一把抓住張友生:“你是一個好小子,我打仗的時候都沒有感到這么疼。”
“沈將軍,我在替你消炎。”張友生當然不會說他是想讓他閉會兒嘴,他一路上最能能嘮叨,一瞅見馬將軍不注意就摟著自己問這問那。
“硝煙?什么硝煙?”
“額,就是療傷。”張友生已經接連被問了好多問題,看著這個比自己高兩個頭的將軍,打仗的時候明明勇猛的像是一個斗士,怎么仗打完了變成了一個娘們似的嘰嘰歪歪的。
“沈將軍我跟你很熟嗎?”張友生在心里問道,當然沈從榮也不會聽到。
沈從榮作為一直追隨馬將軍的老兵了,從國都一直到昌南城,隨著馬恕出生入死百余戰。年齡雖然有三十多歲了,也娶了一房媳婦兒,但是她在國都,聚少離多,至今一直沒有子嗣。
看見年少的張友生如此勇毅,頓生好感,故而多問了幾句。
張友生故意拖慢腳步,走到了沈將軍的身后,終于脫離了他的盤問。
沈從榮見張友生可能是打仗打累了,便上前追趕馬恕,詢問道:“將軍對此子有何觀感?”
沈從榮說完,一個眼神瞟向身后的張友生,正巧張友生迎到了他那奇怪的眼神。張友生心里一陣惡寒,心想道,聽聞國都之人都有特殊的“雅好”,莫不是他也對自己這種長相清秀的少年感興趣?想到這里,張友生背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沈從文當然不知道張友生在想什么,只道是無意間的眼神交流罷了。
“阿生是一個不平凡的孩子,少年老成,行事穩健,有城府卻不心機。”馬恕如是評價道。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張友生不是少年老成,他是真的老成。有著不同于這世界的眼光和聰慧。
“弘陽前輩沒少對此子很用心呀。”沈從榮笑著,越看張友生越覺得喜歡,“能從千人混戰中活下來,并且殺掉數十人,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莫非,弘陽前輩也是一名高手。”
“我低估了弘陽前輩了,本以為他只是一個精通藥理的酒徒,沒想到他還是一個武功高強的人。”
“方才廝殺之時,我好像看到過一個背著大旗的少年,應該就是他了。我見他身法靈活,出刀利落,想必日后他定能成一員么猛將。不過,這其中要少不了將軍的栽培。”
“怎么的?你怎么突然對阿生這么興趣?”
“將軍您怎會不知道,我只是愛才罷了。”沈從榮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真的只是愛才?”馬恕見他只是點頭,便又說道,“我又何嘗不愛才,剛剛甚至想收他作為義子。”
沈從榮急了,忙道將軍已經有了馬卿燁,怎么還收起了義子。馬恕大笑離去,不再理會這個嘮叨的漢子。
沈從榮悄悄地又回到張友生身邊,其實他們二人的談話張友生聽得也差不多了。自從每日都和師父給的藥酒,他的感識要比普通人靈敏得多。
“若是將軍收你做義子,你可千萬不要同意,他都有兒子了。”沈從榮摟著張友生的腦袋,特意附下身去說。
張友生感覺到自己要被這大漢累斷了氣,忙是順著他的意思,點了點頭。
沈從榮松開他,滿意的大笑著。
張友生心里突然緊張起來,頓感后庭一緊,這貨不會是想著自己被馬將軍收作義子后就不能對自己為所欲為了吧。
張友生想到這里,忙想向他說道,我們是不可能的。但是抬起頭來發現,他已經走到前頭去了,正摟著一個受傷的年輕士兵。張友生又感到一陣惡寒,雖然他上輩子是很開放的人,但是真的發生在自己身邊,總感覺奇奇怪怪的。
入夜已經很深,成片的尸體被放在昌南城的南邊不遠處的平地上。王敬武應了將軍的命令打開城門,馬恕率領活著回來的一千一百余人進駐昌南城。
城里的門戶緊閉,一千多人的軍隊被安排在了幾家大客棧里,十多個人擠在一間。后事等天亮了再處理。
進城之時,王敬武看到了張友生,張友生正在叮囑同行的傷兵注意事項。忽然被一個手掌拎到了隊伍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