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已經過去,五月份的天氣更加炎熱。
去五行山的隊伍,王乾只帶了十幾個人。還沒到山腳,正趕上正午的太陽。十幾個人熱得直冒汗,一路上,隊伍停了好幾次。
馬車上,王乾穿一件淺紫色的紗裙,左手搖著蒲扇,右手把冰袋貼在臉上降溫。
天氣太熱了。
王乾慶幸,出發的時候,讓荊京多帶了些冰塊和冰果子。
“殿下,再走一會兒就到山腳了,殿下要不要先歇一歇。”荊京在外面問。馬車上不了山,王乾待會只能步行上去。所以現在能歇一會,自然是最好。
“不用了,京姨。”
王乾坐了一路馬車,身上有的是力氣。何況,她幾乎一年沒見秦婉了。這次上山,她只帶了虞陶、虞邵和荊京。剩下的人,全都留在山腳等著。
她不想招搖,這么多人跟著,太過聲勢浩大。
而荊京,王乾是勸她不要去的。京姨年紀大了,上山太費體力,有很多未知危險。可荊京的理由讓王乾拒絕不了。
“殿下,奴婢想她,就想親眼看看她。問問她,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王乾不忍拒絕。
因為,她也想秦婉。從八歲開始,每年每月每日。
礙于寺里的規矩和皇家禮儀,每年只能見上幾面。其余的漫長歲月,便只能憑著這幾面來思念。
度日如年。
王乾還未出嫁又不便被認知曉身份,便戴了帷帽。
四人各撐著一把傘上山。
上五行山,要走過九百九十九級臺階。很多上山拜佛的人沒能堅持,走了一半,就回去了。一路上,王乾和荊京并著肩,慢悠悠地走。
荊京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走了一段路便有些邁不開腿。
王乾三人都背不動荊京。
無奈之下,王乾和荊京共撐一把傘。虞陶和虞邵走在前面。她和荊京走一會,停一會。不求速度,只希望能走完就好。
京姨照顧了她十四年,這份恩情,她恐怕一輩子也還不完。這一小段路,又算的了什么呢?
王乾雖然撐著傘,卻還是很熱。
她們上來有一段時間了,可抬頭往上看,密密麻麻的樓梯,好像走不到盡頭。走了很久,終于到了山頂,王乾和荊京都出了一身汗。
她先用手帕替荊京擦了汗,再給自己擦。
看到寺匾上的“五行寺”三個字,心里五味雜陳。秦婉明明就在這里面,自己卻沒有勇氣進去。
荊京握住王乾的一只手,柔聲說:“殿下,有一些事,早晚都要面對。奴婢想,梅妃娘娘一直在等著殿下呢。”
王乾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沒錯,有些事,自己早就該面對了。與其逃避,不如勇敢一點。
五行山坐地面積很大,有前院和后院之分。前院用來上香和講學,后院是和尚和留宿的香客們住的地方。
虞陶和虞邵來得早,已經向主持告知了她們的身份。
王乾和荊京一進寺廟,弘忍住持已經候在門口。王乾和荊京不是第一次來這。弘忍和王乾也算熟悉。
“阿彌陀佛。殿下,許久未見了。”
王乾朝弘忍笑,確實是許久,上一次兩人見面還是一年前。“住持。這一年,母妃的身體可有什么不適?”
“殿下放心,娘娘沒有患過大病。娘娘的膳食一直是貧僧安排,每隔七日,就會用一次藥膳。”
王乾認真聽著。
之后,兩人之間是久久的沉默。王乾想開口,關于秦婉的事,她每次都會打聽的很清楚。可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從哪問起。
弘忍知曉王乾的為難。
“殿下還是當面問娘娘吧。”王乾點了點頭,也好,還是親自去問問吧。
她去了后院。
五行寺的后院也很大,或高或低的房間一眼望過去根本數不清。秦婉住在最高的那間房子里。路不是很遠,沒多久就到了。
王乾到了門口,停下步子,再也邁不出一步。
秦婉此時就跪在正對門的菩薩前,雙手合十,閉著眼,嘴巴開開合合。她旁邊的荊京難掩激動,抖著聲音喊:“娘娘……娘娘!”
秦婉聽得清楚。
她睜開眼,神情慌亂地回頭。這一看,僵住了,她一眼就先看到了王乾。
王乾和秦婉互相看著對方發愣,都說不出一句話。秦婉迅速紅了眼眶,終于忍不住喊道:“乾兒!”
剛喊出聲,身體早已經站起來,沖向王乾。
秦婉一把抱住王乾,喃喃地開口:“乾兒,乾兒,乾兒……”卻只是重復這兩個字。王乾哭出了聲,不停顫抖。
一年了,這是她多少個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的人啊。
“母妃,我在。是我。我是乾兒呀。”王乾和秦婉抱著哭了好久,母女相見的場面把虞陶和虞邵也感動哭了。
秦婉擦干眼淚后,拉著王乾坐下說話。“乾兒,過得還開心嗎?有沒有人欺負你?你父皇對你好嗎?”
王乾聽著秦婉的關心心里溫暖,斜過身,窩在秦婉懷里撒嬌。
“母妃不用擔心。乾兒是大郜的公主,誰敢欺負我啊?母妃,父皇對我可好了。”聽著久違的至親的關心,她眼眶紅透了,。卻還是撒了謊,報喜不報憂。
秦婉把王乾的幾縷碎發挽在耳邊。“我的乾兒啊,是世上最好的姑娘。誰見了都喜歡。”
“乾兒,母妃不可能永遠在你身邊。你要學著自己長大,知道嗎?”王乾心里明白,母妃也有很多無奈。
她早就學著長大了。
可現在,在母妃身邊,她只想做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王乾摟著秦婉的脖子,“乾兒才不要長大呢,我要一輩子賴著母妃。”
秦婉雖然聽著高興,但還是反駁:
“胡說,人哪有不長大的?母妃也會老、會死。”王乾把秦婉抱地更緊了些,語氣誠懇:“母妃,乾兒希望你長命百歲。”
秦婉嘆一口氣,“乾兒,我的心肝。母妃不奢求你一生富貴,只要你平平安安。你將來再找一個真心愛你的人過一輩子,母妃就算是走了也安心。”
王乾搖頭。
“母妃,乾兒不想嫁人。等我老了,我就讓父皇下旨。我搬到這來陪您。我來照顧您,好不好?”
秦婉感動的落淚,但女兒的話并沒有打動她。
“又在胡說!女兒家哪有不嫁人的道理?你要是敢搬過來吃齋飯。你就別想再見到我了。”
王乾紅了眼睛,明白秦婉是不想自己過來受苦。可對自己來說,能一輩子陪在母妃身邊,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王乾看秦婉不高興,忙哄她:“母妃,我開玩笑的。您放心,我要是嫁了人。我就要他磕頭,從山腳磕到您面前來。母妃,您說好不好?”
秦婉輕打了一下王乾的手,笑罵道:“臭丫頭!從山腳磕到這,那還不把人給磕死啊。”
王乾把頭埋進秦婉懷里,“我不管。我就是要讓他知道,母妃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人。”
秦婉哽咽地說:“傻丫頭,在母妃心里,你永遠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