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象限為了配合‘檢定程序’研發的納米機器人,名字取自希臘神話的命運女神。
正如其名,從你們完成認證手續的那一刻起,它就活躍在你們的身體里。
你們任務過程中所有的檢定結果都由它來實現,別小看它,只要是檢定數據,就算是因果規律它也能扭轉。”
聽完劉橙橙的話,沙常飛第一個拍案而起:“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說!萬一它在我腦袋里自爆了怎么辦?我抗議,我要求取出它!”
“不行。至少現在不行。
我知道,我現在這么說,你們覺得憤怒。但你們已身在局中,跑團中強行脫團知道會有什么后果嗎?”
劉橙橙掃視眾人的表情,“會被主持人強行撕卡,也就是被殺掉。你們知道象限太多秘密,至少這次任務中,如果強行退出,莫伊萊會啟動自爆程序。”
所有人都露出驚愕的表情,連哈尼也嚴肅起來。
劉橙橙起身離席:“等任務結束,你們的要求我會酌情上報,大家回去休息吧。”
其余四人陸續回房,沙常飛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從劉橙橙說明納米機器人莫伊萊存在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覺得自己腦袋里有什么東西竄來竄去。
然后他又想起之前看到的剪影,聽到的鯨歌,再然后是模樣大變的爺爺奶奶,還有失蹤的爸媽,漸漸困意襲來,意識向下墜去……
凌晨2:15
觀測站除了機器運作的聲音之外寂靜無聲,在一片靜謐中,想起嘩啦啦的骰子聲音,聲音很輕微,一般人察覺不到。
聆聽檢定。
哈尼,失敗,
陸華蓉,失敗,
列昂尼德,失敗,
劉橙橙,困難成功,
沙常飛,大失敗……
如果此刻任一一位取數人,哪怕是陸華蓉看到這個結果也會驚訝不已,最基本的聆聽檢定居然幾乎全體失敗,這是史無前例的。
然而,就在檢定結果即將顯現并上傳象限終端的時候,沙常飛的手表突然變為數據亂流。
“孩子。”
他聽見有人在呼喚他,聲音若即若離,就像電影院的熒幕中人物在講對白,雖然音效使人身臨其境,但始終有距離感。
在夢中,他的眼前,漫漫的黑暗中仿佛灑上了一滴色彩,然后整個那斑色彩便如漣漪般暈開,形成電影似的畫面。
衣著簡陋的老人出現在畫面里,他的長相并不是中國人的特征,而是類似于中東人種,膚色偏深,頭發是紅褐色的,末端有些微卷,打扮類似古希臘人和古巴比倫人,都是用粗麻制成的衣襟、用麥秸編的草履。
神奇的是他居然能聽懂老人所說的語言,明明口型是別國的外語,落在他耳朵里卻是繪聲繪色的中文:“終于有人能夠聽見我的話了。”
老人老淚縱橫:“我終于可以有臺詞了!”
“嗯???大爺您這句話有點超綱了。”這個老頭見面一句話就讓沙常飛忍不住吐槽,“你到底是誰啊?”
“我,就是尹索。”老人撫摸著下巴卷曲的白胡子,擺出一副“等崇拜”的樣子。
“喂喂,這劇情太老套了吧。隨隨便便一夢就是重要NPC什么的......”沙常飛已經無從吐槽,“那您老人家是準備天降大任給我咯?”
“沒錯沒錯。”自稱是尹索的外國老頭露出欣慰的表情,“本來我還很沮喪,為什么偏偏聽見我聲音的是個臭小子?
算啦,看在我們還算投緣的份上......小子,你們如果想活下去,那現在就醒來,去到外面看看,那里將有通向答案的線索。”
尹索的聲音越來越遠,只有隱約的“醒來”似在沙常飛的耳邊回蕩。
加載有檢定程序的手表表盤上藍色數碼飛速轉動,手機里骰子的音效久久未停。
在沙常飛即將夢醒之際,骰子聲停止,與此同時手表盤上的檢定結果竟然逆轉。
在無人察覺到的那一瞬間,本來因聆聽鑒定失敗而開始對沙常飛腦部施加咪唑吡啶的納米機器人莫伊萊,“抽搐”了一下。
然后它在沙常飛的大腦皮層外面兜了個圈,并把咪唑吡啶生生憋了回去,改為輸送咖啡因和牛磺酸。
沙常飛從夢中轉醒,他拭去額頭的汗水,腦袋里總能回想起那個中東地區的老頭沖自己揮手絹、拋媚眼的樣子......
有某種聲音傳來,那個聲音并不大,卻格外具有穿透力,再加上莫伊萊輸送的提神物質使沙常飛超乎尋常得耳聰目明,他很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個聲音——
是鯨歌,與蘇非之前給他們聽過的鯨歌分毫不差。
回憶起在夢里,尹索提示過要去外面看看。沙常飛只好穿好衣服,勉為其難地走出去......一陣雷聲過去,沙常飛腿軟。
外面不知何時已是瓢潑大雨,盡管隔著窗戶能看到商羊鎮依然風平浪靜,但也能先前以雨幕為分界線未被大雨侵蝕的觀測站,如今也“淪陷”了,事態越來越嚴重。
沙常飛用袖子擦干窗戶的水汽,隔著玻璃與淋淋的雨水眺望遠處的天空,那里是烏云滾滾,看不到星與月,他卻在雷光電影里看到了,
在電離雀躍的云層里,有什么東西,它在滔滔的云浪里翻滾,張開巨大的羽翼,像一只時不時躍出水面的鯨魚,那是——“鯤鵬”。
在沙常飛為此幕所震撼時,一聲很輕的動物叫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接著,院子里傳來匆忙的腳步聲,一個小小的影子闖進來,從身形看是個女孩子,她似乎在追逐著什么而誤入觀測站的宿舍區。
雨夜里,那個少女的身影有些搖晃,她向前跌了幾步,然后栽倒在雨水中。
沙常飛大驚,也不顧外面雨有多大、雷有多響,飛奔下樓沖到院子里,把少女救回房間里。
女孩渾身被雨淋透,唯有胸前的衣襟是溫熱的;直到暈倒,她也一直雙手死死護著胸前。沙常飛把女孩放到自己的床上蓋好被子,卻發現有東西從少女的外衣領口向外爬。
“咕啾?”渾圓的小腦袋從被子里探出來。
“這到底是什么動物?”
“鳥吧?”
“鳥霸是什么?鳥中之霸么?問題是它也太可愛了吧?一點都不霸氣。”
半小時后,五個人擠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地上那只毛茸茸的小家伙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看著幾人,看起來十分疑惑。
“它有喙,還有羽毛、翅膀和腳爪。應該是鳥,要說類似,它很像鳳頭雀鶯。”劉橙橙觀察著小鳥,“但它只有一條腿。”
“殘疾了?好可憐。”沙常飛同情心開始泛濫。
劉橙橙搖搖頭:“我仔細觀察過,這只鳥身上沒有傷痕,不像被虐待過,倒像天生就只有一條腿。”
“天生殘疾?”
“你們快來,她醒了!”陸樺蓉打斷他們的插科打諢,此時那個被沙常飛救回來的少女已經悠悠醒來,她已經退燒。
“水......”少女捧過陸樺蓉遞來的杯子,把水一飲而盡,她的意識漸漸清醒,少女茫然地望著周圍,“這是哪里?蘇哥哥?”
少女一眼認出蘇非,之前充滿警惕的模樣一下子松弛下來:“這里是天文館?我怎么會在這里?”
“你暈倒在院子里,是這位沙常飛哥哥把你救回來。”蘇非說著,指向窗外,外面還是漆黑一片,“小小,你告訴哥哥,這么晚了外面還下著大雨,你跑來天文館干嘛?”
“我......”少女神情恍惚,忽然她全身抖了一下,要從床上起來,但過于身體虛弱的她根本無力起身,她只好四處張望,“咕啾呢?咕啾去哪了?”
“咕啾!”一聲清啼,一個圓滾滾的小東西連飛帶撲騰,從沙常飛的肩頭向下滾落,正好落在少女的懷中。
少女不住地撫摸叫做“咕啾”的小鳥,她向眾人投來懇求的目光:“求求你們,千萬不要讓我爸爸知道我和咕啾在一起!”
“你爸爸?”眾人愕然。
蘇非解釋:“她父親就是昨天提過的目擊者之一,商羊鎮的原住民熊志強,即使在商羊鎮,熊志強也是獵戶中的佼佼者,更是村里司麟使們的領導者。想必小小是怕她父親傷害咕啾吧。”
“可是這個小小總要回家吧?那咕啾怎么辦?”
“只能讓觀測站代養了。正好,這只小鳥屬于未被發現的種類,觀測站有義務將之記錄在案。”
劉橙橙思考片刻,與其他人走到遠處竊竊討論:“本來我們的調查就一籌莫展,現在正好能借送熊小小回家的機會,跟她父親套取情報。大家先去休息,天亮之后出發。”
數小時后,天色漸亮。
在黎明交更之際,雨勢也開始減弱,直到雨停的時候,天光也大亮。
雖然有植日系統讓周遭陽光依舊,但外面始終霧氣沉沉,在距離商羊鎮周邊不遠的地方還能看到,在低空翻涌的積雨云和龍卷似連接天地的雷云柱,雷電與冰雹咆哮其中。
一大早,第九集合的成員就用過早點準備出門。當他們剛剛走出觀測站的大門,已經有人在門口迎接他們。
那是個身形彪悍的男人,粗獷的五官與結實的肌肉為那一腔的煙嗓壯膽,他獨自攔在觀測站的門口,擺出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像是要找人尋仇。
陸樺蓉被嚇了一跳,列昂尼德下意識的拔出后背的戰刀,哈尼和沙常飛已經悄悄躲到他的身后,連劉橙橙也變得小心翼翼。
在所有人都準備好進行一場惡戰的時候,蘇非從門內走出來,壯漢看到蘇非,表情變得十分猙獰,他怒視著蘇非,然后——
跪了下去。
“求求你們!幫幫我!我女兒!我女兒她昨天半夜冒雨跑了出去,現在還沒回來!求你們幫我找到她!我會報答你們,要什么我都給!”男人聲淚俱下的哀求著。
“爸爸!”熊小小從蘇非背后跑出,她撲進熊志強懷里,父女抱頭痛哭。
蘇非向他解釋了熊小小是如何昏倒在院子里,然后被沙常飛救起,只是應胸小小的要求,中間隱去了咕啾的存在。
熊小小也很配合蘇非,編了一個合理的謊話圓了過去。
“那么,熊先生。您現在是否可以告訴我們,有關于云中鯨歌的線索了呢?”劉橙橙直切主題。
熊志強沉默了,他低著頭不說話,似乎在思考。
半晌,他才抬起頭,表情卻比之前更輕松釋然:“我是司麟使,我的祖輩都是司麟使。論奇怪異獸,沒人比我們更清楚。要說云中的鯨歌,就算是真相,我也知道......”
他說到一半,停了下來,目光掃著在場的所有人,厚重的眉峰一挑:“只是你們真的愿意聽嗎?我知道,你們是來解決這場雨災的,但這個事實或許會讓你們的目標成為不可能完成的夢。”
“沒關系。只要是象限要做的事情,就算是遙不可及的幻想也會視線。”劉橙橙的態度異常堅定。
熊志強冷笑一聲,他眺望著窗外,那團旋渦狀的烏云海以及接連天地的雷云柱,用戲謔的口吻說:
“真相啊~就像你們猜的那樣。傳說中的巨獸鯤鵬,它真的存在啊!”
“咕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