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那閃耀的曙光,越過了阿姆斯特朗和奧爾德林在五十多年前留在月球表面的腳印,直直地奔我而來。它們在蔚藍大海踏出細細碎碎的光印,它們輕輕撥開垂在亞馬遜雨林小巧的臉龐邊上的秀發,替她將這些調皮的家伙別在她微微泛紅的耳廓之后,為我從她那里討要了些她本就十分珍惜和缺少的綠色。我雖離這女孩有近似天涯的距離,但心中對她神秘的容顏一直懷揣著一份難以被他人抹去的憧憬。她自己也十分念著這美貌,自己卻從不加以修飾,僅僅是穿上一條碎花洋裙便到處的走訪了。如今她卻主動帶上面紗了;至于真相究竟是如何呢?鄙人暫也無有效之法前去考證。只是托這金黃得甚至都點裝出彩色的曙光幫我捎得一點關于她的消息罷了。彼時,我的腦中忽地閃過一句“想要的永遠是得不到的”如是的話,之前單純地覺著這作者未免也太過文藝和頹喪了些;現今方稍稍領會了一點。這層“吹彈即破”的面紗,卻是徒增了如鄙人之流對她的面容的渴望,反倒是適得其反了。心中雖然洋溢著諸如此類有失禮節的想法,但大家都不認為她會是一個學著吊人胃口的姑娘。
我不禁對我托曙光向她討要綠色之事感到愧疚了。我慌忙地往窗外看去,四周依然被熟悉的黑暗籠罩著,空氣中彌漫著雨水帶來的些許泥土的氣味,我甚至還能從這狹小的間隙里捕捉到早已不屬于此時季節的蟲鳴;且并不是單行著的,而是幾種不知名的鳴聲混雜著斷斷續續地奏著。春夏日的蟲我倒是捉過不少。那代表夏日的蟬蟲卻不甚得我的喜愛,當我還是孩童之時,便已經聽說過不少關于蟬的英雄事跡,諸如“要在地下待上點年頭才能破土而出。”這是人類對于這種生物的生理既定事實,于當時的我而言,著實比父輩的訓斥要中聽,自那以后,相當長一段時間里,“蟬”這種父輩口中的“吃苦耐勞”的英雄之蟲就穩坐住了我心中第一的位子,成為了我的榜樣。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也開始逐漸疑惑:蟬費盡周身之力,爬到地面,不好好享受一生,卻整日在樹干上放聲歌唱,頗有一種“融情于聲”的藝術美感。但這也很快引起了我的審美疲勞,畢竟除了真正的家人之外,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會持續不斷的聽你訴苦,愿意主動為你化解噩夢。于是蟬便像那煙花一樣,用盡了它所有的聲響和色彩,成功的博得了我的眼球,不過一剎。之后它就按部就班的消失了,至于它的走向死活,便與鄙人沒有半毛錢的關系了。
蟬攜帶著所有的好處,如驚雷一般的來了,如微風一般的離開了,僅僅為世人留下了它丑陋的外殼和刺激鼻腔的腐壞氣味。蟬隕落了,那么這秋冬之日,誰還會來清掃它的爛攤子呢?誰會那么傻的去為一群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燃燒自己呢?我整日整日地被這“世紀性”的“哲學問題”困擾著。
直到我收到了這突如其來,前所未有的冬日夜晚的歌唱。
他們的歌聲不像蟬那樣的富有著青春的氣息,而是沉穩而又悠揚的。第一聲入耳便讓大部分人感到厭惡。不過卻比蟬聲更加耐聽,甚至比那蟬聲更加積極向上,其中積淀著歲月的恩賜。頗有“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凌云壯志和英雄遲暮的感傷。但他們的聲音在春夏之際的聲音微弱的就連蝙蝠都難以捕捉到。就算是到了秋冬之際,也很少有人會去尋找這些埋藏在記憶深處的老古董。“若不是今辰這冬日太過傷感和寒冷,估計他們還是只能被那些極少數的,失去蟬的人當做充數品來消遣時間吧!”我如是傷感地想到。
第一個音符入耳,我便被這魔法的樂章給勾去了魂魄,也算是彌補了我充斥著“煙火的”俗氣吧!我盡情的享受著這難得地饋贈,一邊又努力搜尋著他們的演唱為何會如此的動人。
我忘我地聆聽聽,良久方才得出一個大膽的猜想:“奧妙就在這歲月的沉積當中!”沉積的不是歌聲,而是汗水和閃耀著和曙光一模一樣的金光的果實,這是歲月的洗禮!這更加是勞動的沉積!情到此處,雙眼竟模糊起來,未等待我做出下一步的反應,兩行熱淚順著臉龐滾下,所到之處,盡是溫存無限。
與蟬完全不同,他們已經喪失了褪殼的能力,無法再次回到盛年之時。他們也明白,年少時光鮮亮麗的外表,無法獲得肆虐的寒風一絲的同情。于是,在蟬歌唱之時,他們在勞動,蟬逝去之時,他們依舊在勞動。如今,這狂風大勢好似要摧毀一切!這是蟬那一嗓子“動人”的歌聲所阻止不了的!他們從角落中挺身而出,用自己已然蒼老的身軀構筑起一道堅不可摧的鋼鐵洪流,毫不猶豫的保護著這些往前從未在意過自己甚至詆毀自己的年輕人面前。在群體的生死存亡的大是大非面前,過往的不快甚至可以言為仇恨,都一筆勾銷了。完全不似蟬蟲的尖叫那般一石激起千層浪,久久都不能平息。
這是一座小小的城,小到一個大學,一所中學就可以分她三分之一的面積。這是一座偏僻的城,偏僻到“三十年前如這般,三十年后復如前”。這是一座美好的圍城,城外的人不想進,城內的人不想出。除非是到了萬不得已,世界末日了,外邦人才會想起這里,跑到這里來順便搞搞破壞,掀起些許波瀾,然后像一個沒事人一般離去。這是一座多陰雨的城,正如她傷痕累累還未痊愈的身體一樣;江邊總是會起霧,將一切的事物都擋在外面。我托的曙光已經把七個顏色變了個幾百來十遍,卻依然拿她沒轍,我探手向前,尚可稍微感受得到這曙光的溫度和無奈。
如若說,亞馬孫雨林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風姿綽約。
那這座小城,就是那個在街頭巷尾跑來跳去,天真無邪的女童。
這里的人都無一例外的,拿出全力的寵愛著,保護著這位不沾世事灰塵的女孩。
正如她對他們,毫無保留的信任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