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
“呼,這次可得叫早一點少爺,留給新老師一個好印象。”
打個哈欠,小珂睡眼惺忪地準備去敲賀木的房門。
“啊!”
剛跨進賀木所在的院子,就看到站在門前,穿戴整齊,一副躍躍欲試的賀木。
“珂兒姐,你看我這身合身不?”
賀木穿著姬夫人留給她的上等絲質短袍,抱著雙臂,看著小丫頭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揚起嘴角,瞇起眼睛露出笑容。
“少爺還真是……討厭!”
小珂無語地看著賀木一副臭美的樣子,忍不住翻個白眼,上手又幫忙整理了一下衣袖。
“這次少爺可千萬別第一次見面就潑人家先生墨水了……因為這事,上次老夫人可都幾天沒理你!”
眉頭一皺,小珂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一樣,頭偏向賀木,鄭重地囑托道。
“知道啦,珂兒姐,我先走了!”
賀木一看小珂這種表情,心里直發毛,這小丫頭估計是又要開始了……連忙甩開小珂。急匆匆地就沖出去。
“還有啊……哎?”
正準備開始狂混亂炸的小姑娘無奈地搖搖頭,只得停下話語,眼里復雜之中盛著幾分欣慰。
“少爺,還真是,變了好多……”
小珂怔怔地看著一往無前沖出去的賀木,不知怎么的,好像那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孤獨孩子,天天纏著他的傲嬌孩子,天天不厭其煩地叫著珂兒姐的頑皮孩子,突然就走遠了。
而那個小小的身影,奔跑著,慢慢和十幾年前意氣風發,千騎接親的冠軍侯賀胥慢慢重合。
……
到了迎客偏房,賀木看著干凈簡潔的內室,換來負責的家丁,焦急地問道。
“什么,陽先生昨晚租出去了?那為什么不告訴我?”
“是的,少爺,而且他拿出了安南王的信物,囑托我們不能通報。”
“那他說了什么了?我又該去哪里尋他?”
“陽先生說了,他知道少爺的事跡。如果少爺七時不到,那便代表緣分已盡……”
自己出來的時候不過六時,賀木心里一定,心緒也是平穩下來。
“如若我到了呢?”
“那就請少爺出門去,陽先生說了若是有緣,自然會相見。”
家丁忙里偷閑地地看了賀木一眼,心里滿是惶恐,這陽先生這么一走,還說些這么離譜的話。
雖說是有安南王的信物,怕不是不知道這小魔王整那幾位早來的先生是怎么樣的離譜!
如今他走倒是走了,爛攤子卻要他解釋!他實在是怕這小霸王為此生氣,遷怒于他。暗自叫苦之中,家丁低下頭。
“……”
看著家丁一副誠惶誠恐,卻又慷慨赴死的模樣,賀胥一時也是無語。
他倒是無所謂,因為這陽離先生作為大族傳人,又廣負盛名,有些脾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更何況這家伙怕是受到家長們的一些囑托,刻意要做出這種姿態……
總之他這么干肯定是有考量的。
只是對于一個僅僅只有八歲的孩童如此這般,他的這幫家長們,到底是在想什么?
想到這層,賀木心下大定,伸出小手拍拍家丁顫抖的胳膊。
“按規則辦事,你做得很好。”
說完,轉身就離開。
“啊……”
本來以為會是一頓****的家丁也是懵了,直到人走遠了,才突然回過神來。
……
這是賀木第一次,在來這個世界以后,走出隱川侯府,在隱川中心成紀城里游走。
江南暮春初夏的早晨,伴著微微的露水濕氣,微小的太陽毛茸茸的,在云里翻滾。
走在寬敞的石板道上,看著街上已然是有些匆忙的人流,有賣菜的婦女、有挑扁擔的男人、還有趕著牛車的老人。零零散散的商鋪也開著,數不清的貨物被擺在青石臺階外沿,不時有巡邏的城務人員疏導著秩序。
賀木心里有一種充實的愉悅感覺,這就是江南,富足而恬淡。
雖說賀木的短袍與裝束不似凡人,但也很少有人刻意觀察。賀木原以為他這張臉應該會被很容易地認出來,畢竟小賀木確實沒干多少人事……
這都是得感謝賀老夫人的禁足政策,許久不出來禍害,居然都被遺忘了,不過落水以后,這次出來時候,倒是很容易。
只是輕輕地走在青石板路上,跟隨著人流一起被裹挾著前行。賀木倒也不急,他似乎冥冥之中能感覺到他和陽離之間的羈絆。
“你倒是灑脫啊,小少爺。”
突然一聲略帶揶揄的調侃從背后響起,賀木嘴角微微一揚,這家伙果然是跟了一路。
“老師!徒兒只是跟隨你的授意而已。”
轉過頭,看著一身灰袍的修長男子,身子微微一欠,賀木不卑不亢地說道。
“好,不驕不躁。真不愧是賀胥的孩子,我倒是懷疑安南王給我的資料是假的了!”
陽離淡漠的臉上顯出淡淡的笑容,挑眉道:“聽說你可是氣走了幾位先生了,我可怕徒兒你甩袖子走人呢!”
賀木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回復,這小賀木也屬實是頑皮,只得無奈道:“幼時不懂事,還望先生海涵。”
陽離看著面前看似拘謹,實則進退自如的小孩,明知道這孩子只有八歲,卻感覺好像是一只機靈狡猾的小狐貍。
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言語,只覺得有意思,露出意味未名的微笑。
“便跟我走吧。”
“嗯”
賀木尾隨著陽離,肆意地穿行在愈加擁擠的人潮里,看著陽離走過去以后,街邊的女人竊竊私語,眼里冒桃心的樣子,而事主卻還是一副習以為常的出塵樣子……
賀木只在心里感慨道,這家伙,有沒有料先不說,這長相,確實是沒得說。
……
到了成紀城偏側的一處無名湖邊,陽離停了下來,轉過頭來,看著氣定神閑,淡然自若的賀木也是一怔,心下暗暗點頭。
“你想學什么,徒兒?”
“啊?”
賀木頓住腳步。心下一凜,他知道重頭戲要來了。
“母親只說尋個教習先生給我,其他沒有囑咐,便權請老師決定。”
“你這小滑頭……”陽離無奈地搖搖頭,深深地看了賀木一眼,接而正色道:“我本是要走的,雖是應了安南王教你。可要是僅僅是個教書識字的活,隨便哪個凡夫俗子都可以勝任的活計,喚我來此,無異于侮辱……”
“因而我設下這么一道,看你心性,若是你還是舊日所描述的那樣,急躁易怒,我走之前,會自已安排教書先生給你。可你不急不躁,倒是頗有悟性,就索性收下你這徒兒,但是……”
“老師請明言!”
賀木神色一肅,向陽離做了個揖。
“我不會教你一些無用的詩書文史,這些你閑暇時候自己琢磨就是了。”
陽離冷漠而傲然地轉過頭去,望著綠波盈盈的湖面,碩大而修長的灰袍在微風之中微微作響。
仿佛在說些不相干的無趣事情,陽離淡淡地抱起雙拳。
“我只能教你萬人敵的本事。”